“三爷。”
回明心堂的路上，云皖见他们的距离拉大，腿上使劲，膝盖兀得一疼。
贺辞旻转过身，表情肃然，目光扫过她的裙摆。
伤着了。
云皖发觉贺辞旻停下，半是拖拽半是磨蹭地来到他面前，轻声道，“要不三爷先行，我的脚……”
话未说完，贺辞旻挽起臂弯，手腕一转，手心朝下，“搭着。”
云皖眸光一颤，迟疑道，“怕是不合礼数。”
不合礼数？
昨夜前戏之时，云氏身着单薄红衣，神情羞赧却满是风情，嘴里一直嗫嚅着“三爷”，抬眼间，剪秋水般的眸子满是柔情。
大相径庭。
心念一转，贺辞旻注意到云皖发间的玉梨簪。
倒是与她今日的装束很是相配。
贺辞旻不发一言，云皖嗓子有些发干，手指无意识互相搓起，“三爷？”
“走吧。”贺辞旻放下手，朝前走去。
云皖连忙跟上，发现他的脚步刻意放慢了些。
还算是有点良心。
云皖的压力小了点，不过回到明心堂的时候腿还是不自觉发酸，她趁旁人不注意，弯腰曲背，暗暗捶了捶。
殊不知有武功底子的人，往往五感比常人敏锐，贺辞旻收回目光，“你先回后院休息，我去处理事情。”
云皖一愣，在贺辞旻刚走两步的时候就出言叫住他，“慢着！”
贺辞旻止步，没有回头，负在背后的手指却是敲了两下。
“……”意识到自己的冲动，云皖讪讪放缓声音，“三爷，晚上还回来吗？”
贺辞旻想了想，“回吧。”
云皖这才放下心来。
上辈子贺辞旻没有当天出差，只是夜晚去刑部留了宿。
倒是贺辞旻有些不解，“何事？现在说也无妨。”
“呃，”贺辞旻既然问了，云皖总不好藏着掖着，“那我便直接跟爷说了，我想出府，去看我的祖父。”
说完，云皖悄悄地打量了一下贺辞旻笔挺修长的背影，没瞅出个所以然。
就怕这位爷不答应，这样自己连第一关都过不去。
云皖开始想，若是贺辞旻拒绝了她该如何是好。
没想到贺辞旻答应得很干脆，“可，出去戴上腰牌，随身带护卫。”
云皖刚一惊喜，笑容还未完全显现出来，贺辞旻把后半句说完，“但要先跟主母知会一声。”
跟主母知会……云皖眼中的笑意立刻淡了下去。
“我先走了。”贺辞旻见云皖没有别的事情，大步离去。
等云皖反应过来的时候，贺辞旻墨色身影刚好消失在门外。
与此同时，白露抱着乐芊出来晒太阳，看见云皖回来，嘴上洋溢出笑容，“小姐您看！二姑娘醒了！”
云皖心中黑雾顿时一扫而空，看向女儿的目光满是温情，“我来抱吧。白露，你替我跟厨房那边打招呼一声，接下来的膳食，加上我喜欢的菜式。”
白露眼睛一亮，喜出望外，“是，小姐！”
小姐进府后一直为三爷着想，现在终于为自己考虑了！
“傻丫头，傻笑什么。”云皖心情舒畅，“快去吧。”
白露认真点头，“小姐，我一定让厨子们准备所有您爱吃的菜。”
小姐身为首富嫡女，山珍海味可都是品尝过的！
“诶，等等。”云皖叫住白露，“不必劳师动众，影响不好。”
白露眼中的喜悦淡了些，“是。”
今时不同往日。
……
夜色正好，美食佳肴，云皖守着女儿，着实认真体会了一次贵妇的生活，虽不比未嫁前奢华，但也很是惬意。
她轻轻哼起燕地乡谣，思绪来到少女时期。
父母早亡，但祖父云旭却很是护着她，不让她半点委屈，从小对她千娇万宠，同时会教导她处世之道，不将她的性子养得骄纵。
云旭还请了不少女师傅，孙女不喜欢琴棋书画，便让她们教导她吟唱舞剑。
也不会拿对女性的条条框框约束云皖，云皖想学骑马，便一掷千金地买下一片地；云皖想尝尝春风楼里面的名酒，不会劝阻，只会劝适度喝。
虽然那次云皖的确喝得烂醉如泥，云旭也不曾待她严厉。
算是因祸得福，云皖清楚了自己的酒量，以后断然不敢随意沾酒。
而云旭待她唯一严肃的便是，“阿皖，你确定要嫁给那贺家三公子？”
那时的云皖失了心魄，深深迷恋着贺辞旻，又怕引起贺繁，也就是现在的公爹不满而连累家族，自然确定。
现在看来，忠言逆耳利于行，祖父没有评价贺辞旻为人，却清楚知道云皖嫁入高门需要经历多少坎坷曲折。
“小姐，三爷回来了。”
蒹葭的声音唤回了云皖的神。
贺辞旻回来看见的第一幕便是他的妻子抱着女儿，对着月亮唱歌谣，嗓音如同深山中的婉转鸟鸣，轻盈而又清脆。
微风扫过女子轻柔的乌发，她的嘴角旁荡漾着甜甜的梨涡，眼神却是带着一丝忧愁。
是想自己的家乡了？
几个时辰前云氏便跟他提出，想要去看望祖父。
贺辞旻眼眸一深。
他自然不会阻拦，但凡事要按照规矩，知会主母是必须的。
难道云氏被主母拒绝了？
来到饭桌前，贺辞旻坐下，他晚膳尚未吃。
正要动筷之时，却发现这里的菜，没一个是他往日食用的，清一色的辛辣重口，“……”
胃口就这么没了。
云皖见贺辞旻微拧眉头，放下筷子，心道：糟了，她还以为贺辞旻不会回来那么早！
正巧，贺辞旻幽深如墨的眼眸转向她。
仿佛在告诉她：不是说好的，我晚上会回来。
颇有责怪意味，云皖站起身，讪然微笑，“抱歉啊，爷。”
转向蒹葭，非常认真：“去让厨房快些准备。”
贺辞旻没有说话，眸子转向她怀中的乐芊。
面无表情的样子令人捉摸不透。
除了不懂世故的乐芊，其他人都慌了。
到底上辈子处了那么多年，察言观色行不通，云皖还能靠直觉：是要抢……抱她女儿吧？
只好将乐芊递给贺辞旻，视线一直不曾离开，心下也是惶然。
小姑娘好看的大眼睛巴眨巴眨两下，贺辞旻不由得紧张抿唇，正要开口叫她的名字，女儿忽然“哇”得一声哭了出来。
云皖瞬间惊慌失措，牙关紧闭，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抢回来？万一贺辞旻不放手，弄疼了乐芊！
好在乳母这种情况见多了，出手后很是顺利地将乐芊安抚下来，擦了一把虚汗，“倒是二姑娘第一次哭呢……”
随后立刻意识自己说错话，“呃，民妇不是那意思，三爷、夫人莫怪。”
贺辞旻自是不会和乳母计较，心情却好不到哪里去。
云皖就这么僵立在原地，等到饭菜上来才稍稍松了口气，抱着女儿回到耳房，又好气又好笑地轻戳女儿的脸蛋，“你这丫头，当真会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