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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弦小夫人曹春喜沈清渊

江摇舟 著

其他类型连载

“狗官!拿着朝廷的俸禄却不为民办事,你怎么不去死?”“帮着奸商欺负孤儿寡母,害死人家的女儿还连夜下葬,连最后一面都不让人家见,这明摆着有鬼,这是把所有人都当成傻子吗?”“就是,听说那姑娘死的时候已经有三个月的身孕了,那可是一尸两命啊。”无数臭鸡蛋和烂菜叶子砸向马车,令人作呕的味道蔓延开来。沈清渊扣着春喜的后脑勺压在胸口,拍了拍她的脑袋安慰:“有我在,别怕。”沈清渊的胸膛很有安全感,春喜并不害怕。她听了一会儿外面的谩骂,忍不住问:“那晚马车上的尸体是那位姑娘的吗?”“嗯。”“大人明明已经在查了,为何不让那姑娘的家人知道?”“官府查案讲究证据和流程,未得家属允许不能开棺。”女子出了嫁,便是夫家的人,不管她母亲如何哭闹,没有夫家同意,便不...

主角:曹春喜沈清渊   更新:2025-05-23 21:0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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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曹春喜沈清渊的其他类型小说《续弦小夫人曹春喜沈清渊》,由网络作家“江摇舟”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狗官!拿着朝廷的俸禄却不为民办事,你怎么不去死?”“帮着奸商欺负孤儿寡母,害死人家的女儿还连夜下葬,连最后一面都不让人家见,这明摆着有鬼,这是把所有人都当成傻子吗?”“就是,听说那姑娘死的时候已经有三个月的身孕了,那可是一尸两命啊。”无数臭鸡蛋和烂菜叶子砸向马车,令人作呕的味道蔓延开来。沈清渊扣着春喜的后脑勺压在胸口,拍了拍她的脑袋安慰:“有我在,别怕。”沈清渊的胸膛很有安全感,春喜并不害怕。她听了一会儿外面的谩骂,忍不住问:“那晚马车上的尸体是那位姑娘的吗?”“嗯。”“大人明明已经在查了,为何不让那姑娘的家人知道?”“官府查案讲究证据和流程,未得家属允许不能开棺。”女子出了嫁,便是夫家的人,不管她母亲如何哭闹,没有夫家同意,便不...

《续弦小夫人曹春喜沈清渊》精彩片段

“狗官!拿着朝廷的俸禄却不为民办事,你怎么不去死?”
“帮着奸商欺负孤儿寡母,害死人家的女儿还连夜下葬,连最后一面都不让人家见,这明摆着有鬼,这是把所有人都当成傻子吗?”
“就是,听说那姑娘死的时候已经有三个月的身孕了,那可是一尸两命啊。”
无数臭鸡蛋和烂菜叶子砸向马车,令人作呕的味道蔓延开来。
沈清渊扣着春喜的后脑勺压在胸口,拍了拍她的脑袋安慰:“有我在,别怕。”
沈清渊的胸膛很有安全感,春喜并不害怕。
她听了一会儿外面的谩骂,忍不住问:“那晚马车上的尸体是那位姑娘的吗?”
“嗯。”
“大人明明已经在查了,为何不让那姑娘的家人知道?”
“官府查案讲究证据和流程,未得家属允许不能开棺。”
女子出了嫁,便是夫家的人,不管她母亲如何哭闹,没有夫家同意,便不能开棺验尸。
沈清渊深夜盗尸虽然出于好意,却有违律法,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春喜对沈清渊的敬意更上一层。
这世道贪官无数,愿意赌上自己的前程被人误解谩骂、也要查明真相的好官却是寥寥无几。
沈大人他配享太庙!
金吾卫的官差闻讯赶到,闹事的人顿时散得一干二净。
“金吾卫到了,大人,你没事吧?”
青书第一时间掀开帘子,却发现自家大人将那女子严严实实护在怀中,亲密极了。
大人他什么时候这么怜香惜玉了?
确定无事,沈清渊放开春喜,春喜一抬头,就见车夫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们。
“你别误会,我们......”
“呕!”
实在是太臭了,青书顾不上八卦,冲到街边吐得天昏地暗。
金吾卫借来竹竿挑起车帘,把两人救下马车。
沈清渊见春喜面不改色,有些好奇:“你怎么不吐?”
“不瞒大人,我练过。”
卫凌泽自尊心强,刚开始拉不下脸让人伺候,总会拉在床上,还生了褥疮,春喜前面伺候的人就是没忍住吐了,就被卫凌泽捅了个对穿。
为了活命,春喜苦练了一番,才能在卫凌泽面前保持镇定。
因此这会儿她胃里虽然翻涌得厉害,面上却看不出分毫。
“大人不觉得臭吗?”
春喜反问,沈清渊淡声道:“臭,但和尸臭比起来,算不得什么。”
金吾卫很快弄了辆干净马车来。
再次坐上马车,春喜忍不住暗自窃喜。
她不好总去京兆府打扰沈大人,但若知道他家在哪里,可以时常送些新鲜果蔬和特产,这一来二往,不就有交情了吗?
沈清渊的正直让春喜以为他定是两袖清风,屋舍简陋,谁知一下马车,两尊威风凛凛的石狮子和写着“清远候”三个大字的烫金门匾险些闪瞎她的眼。
侯门贵府竟能养出沈大人这么刚正不阿的人?
不过转念一想,若非背后有靠山,沈清渊怎能个卫凌泽正面起冲突?
春喜心下稍安,越发坚定要牢牢抱住沈大人的大腿。
清远候府的豪阔不输卫家,过了垂花门,便有丫鬟领着春喜去客房沐浴更衣。
主院里,清远侯夫人莫氏听闻沈清渊被人当街砸臭鸡蛋和烂菜叶子,脸上顿时笑开了花,嘴上倒是义正言辞:“皇城脚下什么时候出了这样的刁民,竟敢当街辱骂朝廷命官,真是放肆!”
一旁伺候的贾嬷嬷连忙道“也不怪那些刁民,实在是那女子死得蹊跷,孤儿寡母的太可怜了,大少爷又素来冷漠,定然是叫人寒了心,才激起民愤。”
这话说到莫氏心坎儿上了,她欣赏着手上刚涂的蔻丹,勾唇道:“是啊,他这样没有人情味儿,难怪在京兆府这么多年都没有什么建树,等越儿春闱高中,怕是要压他大哥一头了。”
贾嬷嬷立刻夸赞二少爷才能过人,等把莫氏哄高兴了才说:“方才大少爷还带了位姑娘回来。”
“什么样的姑娘?”
莫氏顿时坐直了些,眼底闪过寒光。
沈清渊并非莫氏亲生,莫氏觊觎世子之位已久,眼看沈清渊这些年碌碌无为,断不能在这个时候让沈清渊得到什么助力。
“回夫人,那姑娘衣着寻常,容貌只是秀丽,算不得出众,浑身上下连一样拿得出手的首饰都没有,出身应当不高。”
出身不高?
莫氏放松下来,心情很好地吩咐:“大少爷难得带姑娘回家,贾嬷嬷你去库房把那只白玉绞丝纹镯给她送去,就说是我给她的见面礼。”
“是。”
春喜刚洗完澡换好衣服,就收到了贾嬷嬷送来的镯子。
春喜在卫家见过不少好东西,一看这镯子就知道很贵重,她连忙推辞,贾嬷嬷却不由分说地把镯子戴到她手上。
“大少爷第一次带姑娘回家,夫人可高兴了,这镯子只是夫人的一点儿心意,姑娘一定要收下,日后姑娘有什么事,也尽可到府里来。”
“......”
别的高门贵府都是怕自家儿子被狐狸精缠上,清远侯夫人怎么这么热情好客?
沈清渊很快也收拾妥当。
等贾嬷嬷离开,春喜立刻取下镯子递给沈清渊:“这镯子实在是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无妨,收着吧,”沈清渊不以为意,“今日你受了惊吓,就当是赔礼。”
“今日之事又不是大人的错,岂有让大人向我赔礼的道理。”
春喜直接把镯子塞进沈清渊手里:“大人救了我两次,该我谢谢大人才对,我别无所长,唯有厨艺尚可,不知大人能不能吃辣,改日我做了肉干送来给大人尝尝。”
镯子没在春喜手上戴多久,取下来后却留有余温,沈清渊把东西收入袖中,淡淡应道:“好。”
时辰不早了,沈清渊不用回京兆府,只派青书送春喜回家。
莫氏听到这个消息有些失望。
正想派人好好打探这女子的背景,下人突然来报:“夫人,不好了,二少爷不小心掉书院茅厕里了!”
“什么?”
莫氏失声惊叫,而后怒气冲冲地朝沈清渊的院子冲去。
她一定要撕了这个伪君子!

听到有人想破坏卫萧两家的联姻,卫父和萧父顿时面色一沉,云氏和萧夫人更是面色铁青。
儿女婚事关系着家族兴衰绵延,若有人要在这件事上做文章,那可绝不能姑息。
事情毕竟发生在萧家,云氏虽然着急,并未插话,萧夫人看着春喜沉沉问:“你说这些可有证据?”
“有,叶二少爷给了民女十个金元宝,还许诺事成之后给民女三千金。”
春喜麻溜的拿出十个金元宝交给沈清渊。
金银之物,都由朝廷专门指派的地方制作,每一锭都标有属地,若是皇家赏赐,元宝上会有龙凤雕纹,还有被赐之人的家族标识或是姓氏,当然,也有人把一些物件儿拿到小作坊融了做成元宝样式,在上面雕刻自家姓氏。
春喜拿出来这十个是御赐的,个个都刻有叶家家徽。
“这些元宝确实是叶家所出。”
沈清渊把元宝上的标识指出给萧父看,萧父顿时冷笑出声:“叶家真是教出了个好儿子!”
春喜连忙表衷心:“民女愿意去叶家当面与叶二少爷对峙,还求萧大人能保民女一家的安全,昨日叶二少爷就让人狠揍了民女的未婚夫一顿,只怕民女今日踏出萧家的大门,就会被叶二少爷的人折磨死。”
“他敢!”
卫凌泽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阴戾的杀气奔涌而出。
踏青那日他该直接杀了叶二的。
叶二的算计和春喜的避嫌都让卫凌泽怒火中烧,然而落在其他人眼中,这怒火却像是为了维护春喜。
云氏见众人脸色不对,不得不开口:“事情已经清楚了,多亏了春喜对卫家忠心,你想要什么赏赐可以提。”
云氏摆明了只和春喜谈钱,并不会让她回到卫凌泽身边,春喜也不推辞,眼睛亮闪闪地问:“叶二少爷给的金元宝能让民女留着吗?”
她算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要几个金元宝也不算过分吧?
云氏当然不觉得过分,和卫凌泽的婚事比起来这几个金元宝简直不值一提,萧夫人和云氏一样,对春喜只要钱并不纠缠的态度还算满意,除了叶二给的十个金元宝,又命人从库房取了十个赏给春喜。
春喜磕头谢赏,发自内心的高兴。
走这么一遭,不仅解除了危机,还得了二十个金元宝,真是太值了。
一番折腾,便到了开宴的时间。
春喜正要自觉告退,一直安静坐着的萧老夫人突然开口:“我看这孩子挺合我眼缘的,既然来了,就留下一起吃个饭吧。”
众人讶异,春喜倒是宠辱不惊:“多谢老夫人,我并不知道今日是您老人家的寿辰,未曾准备贺礼,若是老夫人不嫌弃,这两锭元宝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这些元宝没有一个是你自己赚的,你还好意思拿出来送礼?
众人觉得春喜的脸皮挺厚的,春喜却不在意别人怎么看,麻溜地拿出两锭元宝放到萧老夫人面前。
萧老夫人也没嫌弃,收了元宝,让人领着春喜在沈清迟旁边落座。
莫氏顿时垮了脸。
他们虽然是沾着沈清渊的光才能来萧家赴宴的,但也是正儿八经送了贺礼的,若是沈清渊也跟他们坐一桌也就罢了。
凭什么沈清渊跟萧家人一起坐主桌,却让他们跟春喜这种人坐一桌?
萧家忙着跟卫家商量婚期,并不在意莫氏心情如何,春喜也不在意。
她家离萧家很远,刚刚又被人追着跑了那么久,早就饿得不行,而且桌上菜品每一样都很精致,所用食材也很名贵。
不好好干饭实在对不起厨子。
就着一大碗米饭,春喜专心致志地吃起来。
虾仁豆腐、酒酿清蒸鸭子、酸笋鸡皮汤、奶油松瓤卷酥、火腿炖肘子......
春喜一口接一口,动作虽然快,但吃相并不难看,每一口都嚼匀了才吞下去。
沈清渊就坐在萧老夫人左侧,这个位置正好可以看到春喜。
头一次见到有人吃饭这么香,沈清渊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萧老夫人敏锐地注意到他的视线,也跟着看向春喜。
坐在春喜身边的沈清迟受到的影响最大,她本来不怎么饿的,都忍不住尝了尝春喜连续夹了三次的虾仁豆腐。
似乎真的比平时在宴席上吃到的更好吃呢。
沈清迟眸子微亮,刚想再试试奶油松瓤卷酥,便听到自家娘亲冷幽的声音:“家里没给你饭吃吗,你也要像饿死鬼投胎?”
莫氏的声音压得低,刚好够沈清迟和春喜听清楚。
沈清迟小脸一白,默默放下筷子,春喜却完全不受影响,甚至又让丫鬟添了一碗饭。
吃吃吃,撑死你算了!
莫氏气得险些翻白眼。
她虽然没有见过春喜,但因为沈清渊那次把人带回家,早就把春喜的情况打听得一清二楚,春喜若是成了沈清渊的续弦,出门这样丢脸她半点儿不会生气,只会高兴。
可萧老夫人才讥讽了她,还说以后沈清渊的婚事让他自己做主,那春喜丢的脸都和沈清渊无关,而和春喜同坐一桌的他们在萧家人眼里才是跳梁小丑。
春喜只是做自己就把莫氏气得吃不下饭了,沈清渊见状忍不住勾了勾唇,而后把筷子伸向那盘虾仁豆腐。
萧老夫人也跟着尝了一口。
卫凌泽和萧清禾的婚期定在五月二十六,刚好在两个月后。
时间有点儿紧,但婚礼所需两家早在三年前就筹备齐全,并不会匆忙。
席间萧父对卫凌泽的称呼已经变成了贤婿,长房几位少爷也挨个嘱咐卫凌泽,要对萧清禾好,不能委屈了她。
卫凌泽自然是满口答应,还承诺自己一定一心一意,此生绝不纳妾。
萧清禾面上一直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却没了之前的羞涩高兴。
她也忍不住看了春喜好几眼。
处在全然陌生的环境里,春喜并无胆怯害怕,一口接一口地吃着东西,全然不在意别人的看法,那些关于卫凌泽婚事的讨论也对春喜没有丝毫影响。
这个无权无势的姑娘根本抢不过她,也从没想过要跟她抢什么。
但她,输的惨烈。

怕在京兆府碰到卫凌泽,春喜直接去的清远候府。
她本打算在侯府旁边的巷子等着,谁知运气极好,离侯府还有两条街就碰到了青书。
除了给沈清渊的,春喜还用小碗给青书装了一些,青书尝过赞不绝口,毫不犹豫地接过食盒。
问心院里,沈清渊又在看书。
青书一进门便高兴道:“春喜姑娘给大人送了兔肉来,可好吃了,大人快尝尝。”
青书说着打开食盒,端出一大盘兔肉。
兔肉虽然冷了,但裹满红油,沾满芝麻,卖相极佳,打开以后一股麻辣鲜香的味道立刻涌入鼻间,引得人食指大动。
沈清渊没急着品尝,掀眸看着青书:“你没告诉她我今天沐休在家?”
青书点点头道:“大人沐休时不是不喜欢被人打扰吗,小人帮忙把东西拿进来就好啦。”
之前也有百姓送来东西要感谢大人,大人不都是让他出面处理的吗?
青书觉得自己这么做很对,沈清渊也夸赞道:“嗯,你做得很好。”
说着话,却是把食盒里那一小碗兔肉给端了出来。
青书连忙道:“大人,这一小碗是春喜姑娘给小人的。”
他只尝了一小块儿,就急吼吼地给大人送来,还想着一会儿去厨房搞点儿花生米弄壶酒慢慢吃呢。
沈清渊手上动作没停,用春喜准备好的竹签插了一块兔肉放进嘴里,理直气壮:“所以呢,给你的东西,我不能吃?”
青书连连摇头。
他人都是大人的,一点儿吃食哪有大人不能吃的。
只是大人都有这么大一盘了,怎么还抢他的?
——
张媒婆并未夸大,只过了两日便笑呵呵地上门给春喜说亲。
“李员外在城东有处铺面,城郊有果园,还有十来亩好田好地,每年光是收租就够吃喝了,他愿意出一百两的聘礼,春喜嫁进他们家就等着享福吧!”
员外郎身份体面,家底丰厚,聘礼也不抠搜,王氏本还想端端架子,结果听着听着就忍不住嘴角上扬。
她要是做了员外郎的丈母娘,日后出门面上都有光。
春喜面色平静,并无喜色,等张媒婆夸得口渴喝茶时才问:“这位李员外多大年纪了?”
张媒婆呛了一下,笑着说:“也没多大,而且富贵养人,瞧着年轻着呢。”
春喜不接话,只定定地看着张媒婆,张媒婆讪讪道:“真的没多大,过完中秋才三十五呢。”
嚯!这都可以给春喜当爹了。
王氏脸上的笑意淡了些,春喜又问:“李员外都三十五了,一直没娶妻不会是有什么隐疾吧?”
王氏剜了春喜一眼,哪有姑娘家问这种话的。
张媒婆倒是不介意,拍着胸脯说:“李员外虽然没有娶妻,但纳了好几房姨娘,儿子都满地跑了,身体肯定没问题的。”
一屋子姨娘个个都有儿子傍身,春喜这个正妻进门还不被她们撕了?
王氏脸上彻底没了笑,春喜倒是还笑盈盈的:“婶子,我年岁小,压不住人,没那个命去李员外家享福,我也知道自己的情况,您不必帮我找家境多好的人家,只要人口简单,是踏实过日子的就行。”
春喜语气温和,并未给张媒婆脸色看,张媒婆心中受用,夸赞道:“你这丫头倒是活得通透,我这里正好有一个合适你的人选,是个秀才,今年才二十五岁,在学堂教书,你家阿文应该也认识。”
春喜明白,这才是张媒婆真正想说给她的人家。
傍晚,张媒婆前脚刚走,那位叫周勤的教书先生就把曹文送回了家。
“小孩子玩闹没有分寸,不小心摔了一跤,我已带他去医馆看过,只是扭伤,并未伤到骨头,过几日就好了。”
周家的家境比那位李员外就差多了,但周勤一个月在学堂教书有二两月钱,课余再帮人抄书校对,还能赚些外快,日子也不至于太拮据。
而且周勤模样周正,一身青灰长衫质朴又有书卷气。
王氏要把医药费还给周勤,周勤却不肯收:“阿文是在学堂受的伤,是我这个做先生的没有看顾好他,婶子不必如此,阿文这几日走动不便,我来接送他上下学吧。”
“那样会不会太麻烦先生了?”
“不会。”
周勤一走,王氏便迫不及待地跟曹文打听周勤的情况。
曹文毫不犹豫道:“周先生人很好,教课也细致,我们都很喜欢他,而且先生可孝顺他爹娘了。”
听到孝顺二字,王氏的眼睛亮了些。
那李员外的家境虽好,但养着几房姨娘和儿子,王氏做了他的丈母娘也只是名声好听些,不一定能占到什么便宜,但周勤人好,又注重孝道,对她这个丈母娘肯定恭顺有加,那她以后还能继续掌控春喜。
王氏顿时对周勤有了十分满意,她把春喜拉到屋里:“这位周秀才人品好,还才貌双全,明日我就答复张媒婆去,但周家到底没什么钱,你别傻乎乎地把私藏的那笔钱全都贴补他们家去,也得给自己留点儿。”
春喜现在脾气大,王氏可不敢说帮她保管钱财这种话,只能先埋下话引,等日后时机成熟,再让春喜自己交出来。
王氏已经在盘算春喜成婚后的事了,春喜冷淡道:“这才见了一次面,我怎么知道他人品如何,还得再打探一下才行。”
“张媒婆不是说得很清楚了吗,他父母健在,下面只有一个妹妹,一直洁身自好未曾娶妻,而且阿文也说了他人很好,你还要打探什么?”
王氏很是不高兴。
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问春喜不过是走走过场,春喜还真挑剔上了。
春喜并不与王氏吵闹,只冷声道:“这是关乎我一辈子的大事,我自然要谨慎些,你若背着我答应人家,我不介意多个后爹。”
听听这是说的什么话?
王氏气得离开。
第二日一早,周勤果然来接曹文去学堂,春喜陪着曹文一起出门:“听说还有其他孩子也受了伤,我陪阿文去学堂了解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若是错在阿文,也好向他们赔礼道歉才好。”
周勤眸子微亮,夸赞道:“姑娘真是明事理。”
周勤背着曹文,和春喜一起并肩朝学堂走去。
半路上却碰到了沈清渊的马车。
痛失那碗兔肉后,青书下来琢磨了很久,终于发现自家大人似乎对春喜不太一样,因此看到春喜走在路边,青书立刻勒停马车。
“春喜姑娘,你这是去哪儿呀?”

摘星楼是瀚京最大最好的酒楼。
正是吃饭的时候,楼下大堂满座,还源源不断地有客人来。
叶二早就在这里定了包厢,刚下马车,酒楼的伙计便殷勤地上前扶他,春喜低着头跟在叶二后面。
穿过大堂时,有交谈声传入耳中。
“你们听说之前的盗尸案了吗?听说尸体找到了,就在京兆府署衙的停尸间呢,仵作从尸体上验出了好多伤,还有毒,是那黑心肝的婆家为了娶更有钱的新媳妇儿,故意把人虐杀的,人家肚子里还怀着一个呢。”
“我也听说了,这么多天,那尸体一点儿都没有腐坏,怕是死得太冤,亡魂难安,所以自己从坟里爬出来鸣冤呢。”
“我大表舅的儿媳妇的远房表哥是京兆府的衙役,他说最近夜里他总是打瞌睡,迷迷糊糊还听到有人在哭,还有脚步声,可瘆人了。”
这些人越说越玄乎,大白天的给自己说得后背发凉起来。
春喜听着这一路悬着的心却安定了些。
万一她被叶二杀了泄恨,沈大人应该能找到她的尸骨为她伸冤吧。
进了包厢,伙计很快端上热腾腾的饭菜,还要帮忙斟酒,叶二叫住他:“酒就不用你倒了。”
说完,看向春喜。
伙计连忙退下。
这种情况下春喜并不傲气,从善如流地上前倒了一杯酒递给叶二。
叶二没接,睨着春喜:“你喝。”
春喜接连喝了三杯,叶二才算满意,终于切入正题:“不管你用什么手段,只要你回到卫凌泽身边,搅黄卫萧两家的婚事,我就给你三千金。”
三千两黄金,是春喜这辈子都赚不到的钱。
春喜听完却是面不改色,叶二知道她不好收买,话锋一转又道:“你要是不答应,我待会儿就让人把你打晕,扒光了丢到大街上去。”
叶二脸上始终是带着笑的,只是笑得恶意满满。
他奈何不了卫凌泽,但要拿捏春喜实在是再容易不过。
春喜没有思考太久,点头道:“我可以按照叶少爷说的去做,但我要先得到实实在在的好处。”
这话听着贪财又市侩。
叶二不了解春喜,觉得这就是春喜这样的小人物会说出来的话,他笑得越发满意,当即让人拿了十个胖嘟嘟的金元宝给春喜。
春喜面上一喜,重新拿了个杯子给叶二倒酒:“昨日我那未婚夫家里派人来下聘,正好被大少爷看见,这几日大少爷恐怕正在气头上,要想回到他身边可能不太容易。”
“这有什么,我可以派人帮你。”
春喜和叶二商讨起回到卫凌泽身边,并撩拨蛊惑卫凌泽跟萧家退婚的计策来。
春喜的配合让叶二十分满意,他似乎已经看到卫凌泽被春喜蛊惑昏了头,对春喜言听计从的蠢样子。
一顿饭足足吃了一个多时辰,叶二被灌醉,最后是被随从抬上马车的。
马车一走,春喜立刻拔腿朝着清远侯府的方向走去。
蛋黄酥都被叶二吃完了,连食盒也被一起带走,但她总该跟青书说明失约的缘由。
然而去到约定好的巷口,青书却不在。
春喜犹豫了下,到底没进清远侯府找人。
只是少送了一次东西而已,沈大人应该不会太在意,改天见到青书再好好赔罪就好了。
眼下最重要的,是想办法应付叶二。
叶二要她尽快回到卫凌泽身边,如果她迟迟没有行动,叶二就会派人对她的家人下手。
春喜沉着脸,慢慢朝家走去,推开院门,却发现沈清渊带着青书端坐在院子里。
天色已经有些暗了,沈清渊着一身藏青色宝相鎏金纹锦衣坐在院中,面色冷峻,常年断案积压的威严慑人的铺染开来。
叫春喜胸口发热,鼻子发酸,忍不住想冲过去跪在他面前大喊冤枉。
可叶二没有伤害她,甚至还给了她十个金元宝,沈清渊这样的青天大老爷也管不了他。
王氏被沈清渊的气场吓得忐忑不安,见春喜出现立刻骂出声:“你这死丫头跑哪儿去了,知不知道沈大人都等你多久了?”
春喜回过神来,走到沈清渊面前解释:“大人,对不起啊,我今天出门没多久就碰到叶家二少爷了,他尝了我做的蛋黄酥觉得很好吃,非要请我吃饭,我吃完饭再去约定好的地点,没看到青书大哥,就回家来了。”
春喜身上酒气浓郁,眼神倒是十分清明,瞧着也没有受伤。
沈清渊淡淡道:“人没事就好,以后东西可以直接送进府,不必藏着掖着。”
“多谢大人,”春喜谢了恩,又道,“不过我这两日有点儿事,要过几天再给大人送吃的可以吗?”
沈清渊没有追问春喜有什么事,颔首道:“可以。”
说完便起身离开,春喜连忙送他。
出了门,春喜小声道:“民女听说盗尸案破了,真凶也被严惩,大人真是太厉害了,有大人这样的好官在,真是江山社稷之福。”
说到最后,春喜竖起大拇指,眸子很亮,满满的都是对沈清渊的崇拜。
沈清渊垂眸看了她一会儿,沉声道:“我吃了你许多东西,你若遇到难事,可以跟我开口。”
多年办案的直觉让沈清渊笃定,今天那位叶少爷请春喜吃的应该是鸿门宴。
春喜没想到沈清渊会主动暗示她开口求助,心中浮起暖意,她弯眸道:“自从遇到大人,民女最近事事都很顺心,并未遇到什么难处,想来是大人福星高照,沾了大人的福。”
沈清渊常年跟尸体凶犯打交道,还是第一次被人夸福星高照。
见春喜语气轻快,面上没有半点儿异样。
沈清渊没再坚持,带着青书回府。
春喜并非故意逞强不让沈清渊担心,只是这卫萧两家的麻烦债,理应找他们解决,为何牵扯别人?
第二天一早,春喜就去了萧家找萧清禾。
她是不敢跟叶二对着干,但萧家大小姐敢啊。
叶二又损又缺德,这样算计萧清禾,人家能放过他?
春喜报了名字表明来意,很快便有丫鬟来带她进门。
春喜是从侧门进的,进门后直奔后院,因此未曾见到前院的热闹喧哗,更不知道今天是萧老夫人的寿辰。

青书话音刚落,马车帘子就被掀开,露出沈清渊冷峻正气的脸。
春喜柔声回答:“我弟弟在学堂跟同窗打闹崴了脚,我想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沈清渊看了眼曹文,目光落在周勤身上。
不等春喜介绍,周勤便主动道:“我是青松学堂的教书先生周勤,春喜姑娘的弟弟这几日行动不便,我来帮忙接送一下。”
周勤是认得沈清渊的。
他并不是聪颖之人,年年考试年年落榜,直到二十四岁才中秀才,而沈清渊十七岁就中了状元。
十七岁的状元郎身着红袍,意气风发地穿街而过,那一幕深深地刻在周勤脑子里难以忘怀。
那时所有人都以为这样的天纵英才会一路高升,直至封侯拜相,谁知十年过去,沈清渊还只是在京兆府做长史。
一点儿长进都没有。
沈清渊并不认得周勤,微微颔首算是回应,而后对春喜说:“上次的兔子肉很好吃,晚点儿我让青书把食盒送去你家。”
能得沈清渊夸赞春喜很是高兴,她忍不住往前走了两步:“肉干我已经晒上了,若是天气好,再过五六日就能弄好,到时给大人送来,对了,大人喜欢吃甜食吗,我还会做一些糕点。”
“都行,我不挑。”
沈清渊并不客气推辞,春喜越发高兴。
她手头有卫夫人给的一千两赏银,打算以后买个铺子做些吃食卖,若是沈清渊能经常到铺子里来吃东西,就不用担心有人闹事了。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沈清渊便放下车帘,吩咐青书继续前往京兆府了。
马车刚走远,周勤便忍不住问:“春喜姑娘和沈大人很熟么?”
周勤之前对沈清渊颇为敬仰,也曾私下打探沈清渊的情况想要与之结交,没想到旁人都说沈清渊性情冷淡,并不是个好相与的。
可刚刚沈清渊对春喜的态度却是十分温和。
周勤心里有些不得劲儿。
春喜不知周勤心中所想,如实道:“之前机缘巧合,沈大人帮了我两次忙,所以我想做些吃食表示感谢。”
从刚刚的对话周勤知道春喜已经送过一回兔子肉,后面还要送肉干糕点去,这恩谢起来岂不是没完没了了?
周勤盯着春喜看了会儿,说:“爱护百姓是为官者的职责所在,姑娘不必如此感激涕零,而且这位沈大人前几日刚被人当众砸了臭鸡蛋,姑娘还是不要和他来往过甚的好。”
春喜疑惑:“先生认识沈大人?”
周勤摇着头温声道:“算不上认识,只是有所耳闻,这位沈大人以状元之姿进入京兆府,十年内却毫无建树,不得升迁,姑娘别被他骗了去。”
周勤的语气颇为倨傲,好像沈清渊多年未得晋升是一件多么可笑的事,却忘了自己马上就到而立之年还只是个秀才,连一官半职都没混上。
不知其貌,不解其人,却敢肆意评议,实在自负高傲。
春喜立时明白周勤并非值得托付的人。
她没再接话,决定回家后就跟张媒婆说清楚。
周勤并不觉得自己失言,反而兴致勃勃地跟春喜聊起沈清渊。
沈清渊十七岁中状元后就进了京兆府,此后多年,未再写出什么锦绣文章,周勤觉得他是因为年少成名,过于骄傲自满,所以江郎才尽。
周勤也因此推断沈清渊能中状元是因为有个侯爷父亲,得了主审官和陛下特别优待,其实根本没有任何的真才实学,不然怎么解释这么多年沈清渊为什么一直碌碌无为?
说完才学方面的事,周勤又说起沈清渊的私事。
沈清渊今年二十七岁,已娶过两任妻子,但都是进门没多长时间就离世了,连个子嗣都没留下。
这些事分明和周勤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周勤却越说越兴奋,最后又装模作样地感叹:“也许当年他真的不该中状元,不然也不会耗掉命中福运,落得个克妻无子的下场。”
说这句话时周勤的嘴角是上扬着的,掩不住的优越感。
好像只要他能有个儿子,就远远胜过沈清渊了。
“周先生,”春喜叫了周勤一声,在他看过来时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你毕竟为人师表,嘴上还是积点儿德吧。”
周勤表情一僵,刚想为自己辩解,又听到春喜对着趴在他背上的曹文说:“阿文,你在学堂念了好几年的书,应该知道真正的君子是不会像长舌妇一样在背后说人的,对吧?”
曹文犹豫片刻,还是点头:“阿姐说得对,先生方才所言确实不是君子。”
周勤本以为春喜只是个懦弱无知的小丫鬟,没想到她竟然敢这样讥讽自己,顿时垮下脸来:“我是怕姑娘被蒙骗才好心提醒,姑娘却如此曲解我的意思,实在是不识好人心,看来我也不必费心帮你弟弟遮掩祸事了。”
周勤说着把曹文放到地上:“你弟弟昨日将另外一名学生推倒,害人家磕破了头,今日那孩子的家人必然会找到学堂,姑娘如此伶牙俐齿,一会儿自行跟对方解释吧。”
周勤说完拂袖而去。
曹文低头站着,根本不敢看春喜。
春喜在他面前蹲下,看清他满脸的慌张害怕,她揉揉曹文的脑袋,柔声道:“这些年阿姐不在家,也不知道你如今性子如何,但你们先生的话阿姐是不信的,你跟阿姐说说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好吗?”
春喜的信任让曹文很是意外,他瞬间红了眼,哽咽着说:“阿姐,我不是故意要推赵大宝的,是他先骂我的。”
话一出口,曹文就委屈地大哭起来。
春喜帮他擦掉眼泪:“别急着哭,先把事情说清楚,不然阿姐怎么帮你讨回公道?”
听到能讨回公道,曹文很快止了泪,继续道:“赵大宝知道我生下来就没有爹,总是联合其他人欺负我,前几天测考赵大宝要我把答案给他,我没给,昨天他就带着人要打我,我实在是害怕就推了他一把,先生发现后根本不听我解释,只让我道歉。”
原来周勤这人不止自负小心眼儿,还是非不分啊。
春喜又问了些细节,很快想到对策,但她没有想到在学堂等着她的人竟然是卫凌泽。

卫凌泽身份尊贵,听到他来,创立学堂的曾老先生亲自作陪。
春喜到时,周勤已经被曾老训成了孙子。
曾老不爱探听八卦,并不知道春喜和卫凌泽的关系,见到春喜越发不悦:“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们家怎么只派一个小姑娘来,你爹呢?”
“我爹死得早,有什么事老先生直接跟我说就行了。”
春喜把弟弟拉到身后护着,冷静地看着曾老。
见她从容不迫是个能扛得住事的,曾老有些讶异,开口还是严厉:“你弟弟在学堂不想着好好念书,却霸凌同窗,出手伤人,按照学堂规矩,要受三十戒尺,抄《弟子规》十遍,最重要的是在受罚之前要向受伤的同窗赔礼道歉。”
曾老说完,那个叫赵大宝的小孩儿就从卫凌泽身后走出来,得意地看着曹文:“你把我的脑袋打破了,必须跪下来给我磕三个头道歉才行。”
赵大宝和曹文同岁,却比曹文高出半个头,身体更是壮实,即便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也看不出半分虚弱。
如今有卫凌泽帮他撑腰更是嚣张。
昨日周勤已经逼着曹文道过歉了,今日又闹出这样大的阵仗,分明是卫凌泽的意思。
春喜进来这么久,卫凌泽都没有拿正眼看她,只慢条斯理地喝着茶,和踏青那日一样的淡泊出尘。
可若是真的淡泊,他怎会出现在这里,用权势迫她低头?
春喜不愿低头。
她的背脊挺得笔直,脑袋也扬得高高的,定定地看着卫凌泽:“我弟弟没有打人,他才是被欺负的那个,该道歉的是你们。”
春喜说完,卫凌泽轻咳了一声。
春喜离开卫家后,云氏又安排了两个丫鬟进凌枫院。
云氏特意送两人去医馆学了药理和按摩,每晚都会帮卫凌泽泡脚按腿,但不管她们的手法如何精湛熟练,卫凌泽都觉得不得劲儿。
这些日子他都没有睡好,尤其是那日在京兆府见过春喜后,回去更是辗转难眠。
昨夜不小心受了寒,今早起来卫凌泽便觉得脑袋晕沉沉的,却听到行舟说春喜的弟弟打了他外甥。
卫凌泽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竟然就和行舟一起来了学堂。
上次在京兆府,卫凌泽就觉得春喜不像在卫家的时候那样恭顺乖巧,今日再见,越发觉得她一身反骨,不仅敢跟学堂的两位先生叫板,就连看自己的眼神也攒着火苗。
离开卫家,她的胆子果然大了起来。
可她只是普通人家出身,又在卫家熬成了老姑娘,就算嫁给别人做正妻,也要整日为了生计奔波操劳,而留在他身边,随便得到一样赏赐,就够她一家人衣食无忧小半年。
她终归是要回到他身边的。
不管怎么看,卫凌泽都觉得春喜是在故意拿乔。
他原本想着晾着春喜,等春喜自己回来,可连日来的不顺让他不愿再等。
而且卫萧两家的婚事不能再拖下去,早点让春喜安分下来,他才有精力做其他的事。
卫凌泽想得认真,脸色不免严肃,旁边的人以为他动了怒。
曾老连忙怒斥春喜:“学堂其他学生都可以作证是你弟弟动手打的人,你还敢狡辩!”
周勤也装模作样道:“昨天曹文已亲口承认是他打的人,姑娘就算再怎么疼爱弟弟,也不能是非不分,不然我们学堂可容不下这种顽劣不堪的学生。”
周勤本想用退学吓唬春喜,没想到春喜却顺着他的话说:“这样不问黑白、包庇凶手的学堂只会误人子弟,我会给我弟弟另找学堂念书,还请你们把今年的束脩退还。”
周勤后悔插话让春喜想到要退束脩,他愤怒吼道:“真是放肆!明明是你们坏了学堂规矩,竟敢倒打一耙,束脩是不可能退还的,我还要写封告示贴在学堂门口,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孩子顽劣不堪,哪家学堂敢收他就等着倒霉吧!”
学堂外贴告示,虽不至于把这件事闹得满城皆知,但普通人家能上得起的学堂都不敢再收曹文这个学生。
曹文从未见过先生如此疾言厉色,他吓得小脸发白,忍不住拽了拽春喜的袖子。
和被逐出书院比起来,磕头道歉也算不得什么,大不了以后他躲着赵大宝走就是了。
春喜揉揉他的脑袋,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笑,刚想说点什么,卫凌泽突然开口:“他们既然想退学那就把束脩退给他们。”
卫凌泽的语调平稳,没有一点儿起伏。
曾老和周勤面露异色,却还是把束脩还给春喜。
退了学,曹文便不是青松学堂的学生了,处罚一事也无从谈起。
春喜陪着曹文收拾完书本才回家,刚走出学堂,却看到卫凌泽的马车。
行舟挡住去路:“大少爷在等你们,上车吧。”
卫凌泽受伤后,出行都要坐两乘的马车。
车里空间很大,铺着上好的软垫儿,踩上去软绵绵的,像是踩在云端,还有小几摆着熏香和茶水点心。
卫凌泽拿了一块酥络给曹文,等曹文咬了一口才对春喜说:“我可以让他进云氏族学念书。”
卫夫人云氏出自书香门第,云氏一族出了不少大儒,族学也久负盛名,好多世家贵族都把孩子送去求学。
卫凌泽能许下这样的条件,算是十分看重春喜了。
他本以为春喜听完会欣喜若狂,却只得到一句:“卫大少爷有心了,但我弟弟并不是什么天纵奇才,必然会给云氏族学抹黑,我还是另外给他找......”
春喜一开口,卫凌泽的脸就沉了下去。
他没有耐心陪春喜玩欲擒故纵的把戏,他要她走投无路,乖乖回到他身边。
从今天见到她,他就已经想好要怎么做了。
他直接打断:“除了送你弟弟进云氏族学,你没有其他路可以走了。”
春喜:“......”
这书倒也不是非读不可。
春喜不想跟卫凌泽争辩,只盼着赶紧到家,卫凌泽觉得她这是接受了,脸色稍微好转了些。
没多久,马车来到春喜家附近的巷口。
巷口太窄,两乘的马车进不去。
卫凌泽也没有要下车的意思,只对春喜说:“给你一盏茶的时间,收拾好东西跟我回去。”
春喜充耳不闻,带着曹文下车。
刚站定,就听到张媒婆兴高采烈地吆喝:“哎哟,春喜你可算回来了,你公公婆婆来下聘啦,快来瞧瞧这些东西你喜不喜欢。”
马车帘子豁然掀开,露出卫凌泽凶戾嗜杀的脸。

王氏原是不识字的。
春喜四岁时,父亲开始抓着她的手教她写字,还会留下功课,他走镖时经常好几个月不在家,只有王氏陪着春喜。
王氏觉得女子读书无用,但丈夫的话她不敢违背,也希望女儿的聪慧能让丈夫归家时高兴几分,便找人询问,自己学会了,再教给春喜。
笔墨纸砚拿来,王氏很快就写好了字据,又咬破自己的手指摁上指印。
春喜想到幼时被王氏教着写字的场景,再看着那血红的指印,一颗心还是控制不住有些闷痛。
等王氏写完,春喜立刻拿过笔写自己的。
她不要嫁妆,出嫁之后,亦不会问娘家要一个铜板。
按上手印,两人交换字据,王氏心里也发慌,面上却还是强硬道:“明日我就去找媒婆,既然你这么能耐,那就不要再吃家里一粒米,房费也记得给。”
一个未出嫁的小姑娘,在娘家没了容身之地还能去哪儿?
钱氏小心翼翼地拽了拽春喜的胳膊:“好妹妹,娘说的都是气话,你别当真,你跟娘服个软就没事了。”
曹文则抱住春喜的腿撒娇:“阿姐,你才刚回家,我舍不得你这么快就嫁人,你在家多陪陪我好吗?”
左邻右舍也都跟着劝春喜认错。
王氏毕竟是她娘,纵然说话狠了些,但守寡多年拉扯一家子实在是不容易,她这个做女儿的不忍着让着还能怎么样呢?
春喜不觉得自己有错。
她拿出一两银子放到桌上:“外面最便宜的客栈一天的房费也就三文钱,超过这个价我就出去住。”
王氏没想到春喜真的要跟她反抗到底。
王氏拿走那一两银子,浑身气得发抖:“好好好,你在卫家学到本事,翅膀硬了,以后我全当没有你这个女儿!”
王氏说完落下泪来,这下是真的伤心了,众人连忙安慰,春喜直接回屋插上门栓,任由王氏和众人数落她忤逆不孝。
王氏骂了大半夜才睡觉,第二日一大早便出门找张媒婆去了。
张媒婆消息灵通,早就把春喜的情况掌握,王氏刚提了一嘴,媒婆便笑着说:“你家春喜长得漂亮,又是个吃苦耐劳的,虽然年纪大了点,但也很好说人家的,这事儿就包在我身上吧。”
王氏很是意外:“春喜这三年是在卫家大少爷身边伺候的,你可能不知道......”
“我知道,卫大少爷之前受伤瘫痪在床,他如今能好起来,都是你家春喜的功劳,这说明春喜命格好,福气旺,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呢。”
张媒婆把春喜一顿夸,还不忘奉承王氏,说她教女有方,王氏不免跟着飘飘然。
若不是她忍痛把春喜卖进卫家,春喜哪能有如今的造化,被人抢着要?
王氏的心情好起来,准备回家再好好训斥春喜一番,然而回到家却发现家里冷锅冷灶,什么吃的都没有,春喜和钱氏也不在家。
王氏气哼哼地给自己煮了一碗清水面,刚吃完,两人就回来了。
钱氏脸上本是带着笑的,看到王氏,笑意一收,恭敬开口:“娘,你回来啦。”
钱氏说完没忍住打了个嗝儿。
王氏立刻闻到了蒸羊肉味儿。
好啊,她在家吃清汤寡水的面条,她们倒是出去吃香的喝辣的。
真是反了天了!
王氏要发怒,又见钱氏把袖子往下拉了拉,挡住腕间的银镯子。
王氏立刻瞪向春喜,然而不等她开口,春喜就拿着买回来的东西进了厨房。
王氏跟进厨房,看到春喜拿出一只野兔和一大坨猪肉,除此之外还有辣椒香叶八角之类的东西。
其中有好几样东西比猪肉都贵!
王氏的眼皮突突地跳了两下。
家里的钱都是她管着,她回来就清点了一遍,而且放在她屋里的布匹也没动过,春喜这么大手大脚,定然是藏私了!
难怪这丫头这么硬气的不要嫁妆,原来是得了更大的好处!
想来也是,卫夫人那么疼爱儿子,怎可能用一马车布匹就把春喜打发了。
卫夫人给春喜多少赏银?几千两还是几万两?
王氏越想越觉得心如猫抓,忍不住骂春喜:“你这没良心的死丫头,心眼子不用在外人身上,全用来对付自家人,卫夫人到底给了你多少钱,让你狠心到要跟家里划清界限?”
王氏后悔了。
后悔不该没弄清楚春喜到底得了多少赏赐,就跟春喜闹得这样难看。
一想到春喜如今不愁嫁,还要带着大笔的钱去别人家,王氏就感觉像是有人在割自己的肉。
看到王氏一脸痛苦,春喜勾了勾唇,讥讽道:“我如果不留个心眼,昨晚已经被娘扫地出门了。”
被调去凌枫院照顾卫凌泽的时候春喜就明白,她若想活得好,只能靠自己。
顾忌着春喜身上的“巨款”,王氏的语气缓和下来:“谁要赶你出门了,你是我拼死拼活生下来的,若不是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我下不来台,我能被你气得说胡话吗?”
春喜不接这话,打水把兔子清洗干净放到案板上,然后问王氏:“柴火和油我会折算成钱给你,使用锅灶还要另外收钱吗?”
春喜全然把王氏当成陌生人讲价,王氏被噎得死死的,扔下一句“随你便”,面色铁青地回屋。
春喜并不在意,手起刀落,把兔子剁成拇指大小的肉块儿。
肉干需要反复蒸晒才能制成,她准备先做些兔子肉送给沈清渊尝尝。
卫家饮食讲究,府里养着几个会不同菜系的厨子,为了能更好地照顾卫凌泽,春喜也跟着学了一些,如今倒是派上了用场。
大火烧油,下入腌制好的兔子肉煸炒至金黄,再下入盐,辣椒、青红辣椒和香料翻炒上色,最后出锅前撒上一把白芝麻,香喷喷的麻辣兔肉就做好了。
放凉以后浸满油汁更好吃。
春喜把全部兔肉盛出,装进食盒,收拾完厨房便提着食盒出门去。
她前脚刚走,王氏后脚就进了厨房。
她早就被香味儿勾得口水直流,却见春喜一点儿肉渣都没给她留下,连锅都洗得一点儿油腥都没有。
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死丫头要把兔子肉拿出去给谁?

春喜进卫家学的第一条规矩就是安分恭顺。
对主子要恭顺,对管事的要恭顺,对进府比自己早、资历比自己好、比自己得主子喜欢的都要恭顺。
在卫家如此,去了别人家就更不能惹是生非。
但现在人家拿着棍棒麻绳要打死她,那就另当别论了。
萧家的护院没把春喜放在眼里,虽有八九人围着春喜,但上前来绑她的只有两人。
春喜微微弯腰蓄足力气,在两人靠近时猛然发力跃起,用膝盖将离自己最近的人撞倒,而后一记侧踢,把第二个人踹翻,顺势抢走他手里的麻绳。
软绵的麻绳到了春喜手里顿时成了虎虎生风的鞭子,众人一时无法近身,让她杀出一条路来。
春喜撒足就跑。
她记忆力好,记得进府时走的路。
方才下令的丫鬟回过神来,连忙大喊:“抓住她,不能让她搅了老夫人的寿宴!”
寿宴?
春喜抓住关键词,步子一转,朝相反的方向跑去,追在她身后的人顿时大惊失色。
完了完了,今天萧家这天要被她捅破了!
——
前院里,萧家和卫家的人相谈甚欢。
三年前卫家早就给萧家下了聘,连黄道吉日都看好了,今日虽然只需要另选一个婚期,云氏还是让人从府库里又拿了些好东西送来,以表对萧清禾的看重。
和三年前一样,云氏对萧清禾赞不绝口,满眼慈爱,没有半分芥蒂,卫凌泽在萧夫人面前更是表现得深情缱绻,萧家众人皆暗暗松了口气,萧清禾脸上也浮起薄红。
萧清月撇撇嘴,觉得自家姐夫可真会演戏。
明明都吃醋到派人去搅毁那个丫鬟的婚事了,却叫所有人都觉得他对阿姐深情不移。
为了阿姐的幸福,那个丫鬟绝不能留!
萧清月眼底闪过寒意,忍不住朝院门口的方向看了看。
墨韵怎么办事的,去了这么久还不回来?
正想着,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站住!不许跑,再跑就打断你的腿!”
“贱人,你疯了,扰了老夫人的寿辰大罗金仙来了都救不了你!”
“天爷啊,快拦住她,不然咱们都得死!”
一声高过一声的喊叫传来,甚至压过了前院众人交谈的声音,众人皆停下来,好奇地看向院门口。
萧清月眼皮跳了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应该......不是她想的那样吧。
下一刻,在众人的瞩目之下,一道青绿色身影如同野猫蹿了出来。
她手里拿着麻绳,抡圆了胳膊舞得虎虎生风,叫人不敢近身,脚下步子迈得又大又快,不过眨眼间,便来到众人面前。
见事态无法扭转,她身后那些叫嚷声全都卡在喉咙,无法发出,萧家众人则是目瞪口呆。
这姑娘谁啊,是府里请来表演杂耍的吗,这登台方式也太特别了吧,而且大家还谈着事呢,谁让她这个时候来的?
卫家的人都认得春喜,一个个面色难看地看向云氏和卫凌泽。
这大好的日子,怎么能让这丫鬟跑来砸场子?
卫凌泽第一反应也觉得春喜是来砸场子的。
她说要议亲让人下聘都是演戏,他没有阻止,反而来萧家商议婚事她就急了。
卫凌泽没觉得生气,反而隐隐的有些高兴,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让春喜赶紧离开,不能耽误大事。
这般想着,卫凌泽提步朝春喜走去。
刚跨出一步,旁边一道身影便越过他走到春喜面前:“你怎么在这里?”
沈清渊被春喜刚刚的样子逗得有些想笑,但感受到整体气氛的冷凝,又忍不住有些担忧。
见他主动与春喜说话,想要让人拖走春喜的萧夫人噤了声,萧家其他人也都面带犹疑。
这丫鬟怎么又勾搭上沈清渊了?
“沈大人,好巧啊!”
看到沈清渊这个青天大老爷春喜十分惊喜,越发镇定。
她轻快地打了招呼,然后扔了麻绳,扑通一声跪下,大声哭嚎起来:“求大人给民女做主,民女有事想求见萧大小姐,谁知入府之后,萧家的下人却要捆了民女将民女打杀,民女不想死得不明不白,只能拼命逃到这里想问问民女究竟犯了什么滔天大罪。”
春喜平时说话温言细语的,哭嚎起来却是穿透力极强,魔音绕耳。
卫凌泽眸子一沉,飞快地偏头看了萧清禾一眼。
那一眼充满怀疑审视,还有浓浓的不悦。
萧清禾脸上绯色尽褪,心也跟着往下沉。
外面那些流言蜚语乱不了她的心,春喜的存在也不至于让她失态,可卫凌泽这一眼,切切实实地刺痛了她。
在卫郎心里,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温柔善良的姑娘了。
她会因为嫉妒变得心狠手辣,会不择手段铲除异己。
在她全心全意爱着的人眼里,她竟是如此的面目可憎。
萧清禾垂眸避开卫凌泽的目光,深吸两口气压下情绪,萧清禾才看着春喜柔柔开口:“方才我一直跟在母亲身边,并不知道春喜姑娘来萧家找我的事,更不曾下令要打杀姑娘。”
萧清月知道姐姐是冤枉的,她立刻站出来怒斥:“混账东西,扰我祖母寿宴,又信口雌黄污蔑我姐姐,杀了你都是便宜你了,我看应该把你千刀万剐才是!”
“月儿,休得胡说!”
萧清禾立刻喝止。
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喊打喊杀,是会损毁名声的。
春喜当然不敢攀咬萧清禾,她又磕了个头说:“民女知道萧大小姐温柔善良,绝不会做草菅人命的事,不然也不敢登门求见,应该是那些下人擅作主张想讨主子欢心。”
春喜说完,墨韵立刻冲出来认罪。
是她见二小姐和大小姐姐妹情深,听到门房传信,擅自下令想讨好二位主子的。
蠢货!
萧夫人恨铁不成钢地横了萧清月一眼,板着脸罚了墨韵三十大板,其他参与的人也都被罚一个月的月钱。
罚完自家人,萧夫人也没让春喜起身,居高临下地问:“你方才说有要紧事要找禾儿,现在可以说了。”
萧夫人原也是不把春喜放在眼里的,但这丫鬟闯了萧家,还闹出这样大的事端,若不能说出个一二三四来,萧夫人可饶不了她。
“回夫人,叶家二少爷昨日找到民女,逼迫民女勾引卫大少爷,伺机破坏卫萧两家联姻,若是民女不答应,叶二少爷就要扒光民女把民女扔到大街上去,民女实在惶恐难安,只能来萧家求助。”
卫凌泽的脸色难看了两分。
他刚刚还觉得春喜是来砸场子的,可春喜被叶二威胁直接绕过他来萧家,分明是不愿再跟他有任何联系!

王氏怕春喜真的把那些东西都带走,逢人便说自己年纪轻轻就做了寡妇,一个人拉扯三个孩子有多不容易,又说她怀春喜的时候身子多么不适,后来更是差点儿难产丧命。
这些话春喜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她懒得跟王氏吵,索性出门买了香烛和一坛好酒去墓地看他爹。
年后家里才来祭祀过,墓地打扫得很干净。
春喜点上香烛,烧了纸钱,认认真真磕了三个头,最后给她爹倒上酒,才一屁股坐在墓前。
“爹,好些年没来看您了,不是女儿不孝,一来是女儿卖身为奴后,身不由己,二来也是怕您看了心疼。”
春喜的爹是镖师,在春喜的记忆中极为高大,但一点儿也不严肃,反而很爱笑,每次走镖回来都会给她带各式各样稀奇好玩的东西,还会把她举得高高的,让她骑在脖子上玩儿。
爹爹是极疼她的,不仅教她读书识字,还手把手地教她功夫。
娘说女儿家要温柔小意才好,爹爹却说他的女儿只要不被人欺负就好。
知道爹爹疼自己,春喜滔滔不绝地告起她娘的状来。
“卖身时娘说只要大哥找到活计,就筹钱为女儿赎身接女儿回家,结果后来娘说阿文要念书,大哥要娶媳妇儿,女儿在卫家待着也挺好的。”
“让女儿交月钱时娘说这些钱都帮女儿攒起来做嫁妆,日后帮女儿说个好人家,风风光光地出嫁,结果钱早就被娘花完了,娘怕我问她要嫁妆,就劝女儿给大少爷做妾,您说天底下有她这样给人当娘的吗?”
春喜打开了话匣子,给她爹倒一次酒,自己也喝一口,不知不觉,一坛酒便见了底。
四周始终安静,只有轻柔的春风伴着她。
春喜抚摸着冰冷的墓碑,低声喃喃:“娘如今是越发拎不清了,女儿不能顶撞她,烦劳爹托梦劝劝她,女儿现在处境尴尬,得早日嫁人才能不被卷入是非之中。”
陈年的梨花白劲儿挺大的,一口下去,春喜眼底带了湿意。
她吸吸鼻子,又补充了句:“女儿不问她要嫁妆,也不挑剔,只要是个踏实上进、愿意好好过日子的就行。”
“您不说话,女儿就当您默认了,我回家等您的好消息。”
春喜放下酒坛,潇洒地挥挥手,转身离去,然而走出去没几步,便又看见卫凌泽带着人朝她走来。
春喜用力揉揉眼睛,卫凌泽离她更近了些。
春喜连忙抬头望天。
已近正午,阳光明媚,万里无云。
应该不是她爹显灵要当着她的面劈死卫凌泽为她出气。
这般想着,卫凌泽已来到春喜面前。
“你在这里做什么?”
卫凌泽皱着眉,面色冷寒,语气怀疑。
春喜连忙解释:“我来给我爹扫墓。”
墓前香灰还在,酒也未干,足以证明春喜的话是真的。
卫凌泽却还是冷着脸说:“近日有人盗尸,跟我回京兆府一趟。”
话落,卫凌泽抓着春喜往外走。
喝了酒,春喜浑身都在发热,感受到掌心的温度,卫凌泽的眸色暗了两分。
春喜并未察觉到卫凌泽的眼神变化,她满脑子都回荡着“盗尸”二字。
那天晚上那位大人不是在办案吗,怎么成盗尸了?
那位大人不会有危险吧?
春喜脑子乱糟糟的,直到被卫凌泽拎上马,后背贴上硬实的胸膛,整个人才回过神来。
他们怎么能同骑一匹马?
春喜想要拒绝,还没开口,卫凌泽便狠狠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
猎猎的风声将卫凌泽的声音吹散,惯性让春喜后仰,整个人撞进卫凌泽怀里,耳畔热气喷来:“坐稳了。”
“......”
春喜心头微颤。
只觉得这比卫凌泽用剑指着自己的脖子还要可怕!
半个时辰后,春喜两股战战地跟着卫凌泽走进京兆府。
卫凌泽没有把春喜送进刑讯室,而是把她带到自己办公的房间。
门一关,卫凌泽冷沉的声音响起:“闹够了吗?”
“......”
她闹什么了?
她给自家爹爹扫墓,莫名其妙被带到这里,她一句话都还没说呢,就算闹事了?
春喜满脸茫然,卫凌泽的表情又冷了两分:“你擅作主张离开卫家,不就是想证明在我心中的地位,逼我退亲娶你吗?”
“......”!!!
天地良心,她连做妾的胆子都没有,哪里敢肖想正妻之位?
“大少爷你误会了,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大少爷和萧小姐郎才女貌,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我由衷地希望你们能白头到老,儿孙满堂。”
“这里只有你我,你不必再说这种冠冕堂皇的话。”
不管这里有谁,我都是这样说啊。
春喜觉得这误会着实有点大,她认真道:“大少爷,我说的都是真心话,我也是真心想离开卫家的,我娘已经在帮我张罗婚事了。”
“够了!”卫凌泽厉声呵斥,盯着春喜的目光如刀,“我的耐心有限,你确定要继续跟我闹?”
他已经看出春喜在欲擒故纵,还主动给春喜台阶下,春喜若不见好就收,那就是不识抬举。
气氛冷凝,春喜沉默。
她原本以为卫凌泽是误会了她,只要解释清楚就好,如今看来却不是这样。
卫凌泽似乎认定她对他情深意重,所言所行皆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抢他的欢心。
可他明明也瞧不上她,为什么不肯放她走?
春喜想不通,便直接问出来:“并非是我要闹,而是我若继续留在大少爷身边,处境实在尴尬,大少爷不为我打算,难道还不许我为自己谋条出路吗?”
“你怎知我没有为你打算?”
卫凌泽反问,春喜浑身一震。
什么打算?
她不知情,她不参与,她不接受!
这时,房门被叩响,萧清禾轻柔的声音传来:“卫郎,是我。”
卫凌泽毫不犹豫地拽过春喜塞到桌案之下。
卫凌泽动作粗鲁,春喜的脑袋被狠狠撞了一下。
春喜咬着牙没敢吭声,心底怨念横生。
爹啊,要不您还是显灵劈死他吧。

抱大腿的事急不来。
实在太累,春喜匆匆梳洗一番就睡了。
第二日才把踏青之事说给王氏和大嫂听。
大嫂胆子小,听到卫凌泽刺了叶二一剑,连忙捂住胸口:“大少爷的气性也太大了,妹妹在卫家这三年真是不容易。”
“大少爷也是担心有人挑拨离间坏了姻缘,”王氏反驳,责备地看着春喜,“你也是,不好好在家待着,瞎跑什么,这下让大少爷误会你吃里扒外怎么办?”
虽然春喜说是那叶家少爷硬把她带着一起去的,但她出了门,在王氏眼里就是错。
而且她还当着卫凌泽的面儿说要嫁人,这不是断了自己后路吗?
王氏很不赞同春喜的做法。
春喜并不解释,只道:“误会已经造成,我也不知道日后会有多少祸端,娘还是趁早把我嫁出去的好。”
春喜又一次提到嫁人,王氏有些动摇。
春喜马上十九了,之前在卫家不常回来,左邻右舍还没说什么,如今恢复良籍,再不给她寻个婆家,别人就要说他们一家子是女儿身上的吸血虫。
可钱氏很快就要临盆,家里添了人,花销会变大,钱氏也要休养,春喜嫁人后不能再像之前那样贴补家里,日子又要过得紧巴巴的。
更重要的是,春喜这些年拿回家的钱差不多都花完了,要是春喜问她要嫁妆怎么办?
这个丫头现在眼里可没有她这个娘。
想到这里,王氏板着脸呵斥:“一个姑娘家成天把嫁人挂在嘴上,也不怕让人笑话!”
眼看气氛不妙,钱氏连忙转移话题问春喜是怎么回来的。
春喜没说遇到搭车的事,谎称自己赶在宵禁前回的城,结果半路饿晕了,所以半夜才到家。
钱氏心思单纯,宽慰了春喜几句未在多问。
吃过午饭,春喜问起卫家之前送来的布匹绸缎,王氏顿时警惕:“那些东西我都收好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虽然那些东西是卫夫人赏给春喜的,但东西拿回了家,就是家里的,王氏这个当娘的有绝对的话语权。
王氏的防备在春喜的意料之中,她并不在意这点布匹,毕竟她身上还有一千两的银票呢。
“我找了个买家,他愿意出两倍的市场价买这些布,到手应该能有近千两。“
“这些东西能值这么多钱?”王氏瞪大眼睛,而后满脸质疑,“你不会是被人骗了吧,怎么会有冤大头愿意出双倍的钱买东西?”
怎么没有?
人家还上赶着呢。
叶二只给了口头承诺,得趁热打铁才行。
春喜说服王氏,准备送布匹去叶家,清点的时候春喜发现少了两匹布。
“这些东西一直放在我屋里,怎么可能会少,一定是你记错了。”
“那两匹布一个是藏青色,一个是湖绿色,而且都是蜀锦,卫家也有记载,娘是要我去官府报官才能记起来吗?”
见春喜态度强硬,王氏知道隐瞒不了,剜了春喜一眼说:“东西放在我屋里,家里又没有外人,少了两匹自然是我送人了,你喊什么?”
“爹死以后,家里亲戚都不往来了,你送给谁了?”
“亲家母昨天拿着鸡蛋来看你大嫂,听说你从卫家得了好多好东西,我就送了她两匹。”
春喜的爹死后,王氏感觉自己没了男人,处处低人一等,总喜欢打肿脸充胖子,当初为了娶大嫂进门,她就被狠敲了一笔,后来更是时常让大嫂接济娘家给自己撑脸面。
春喜想到自己多吃两个包子王氏都不乐意,扭头却把上好的蜀锦白白送人,不免心冷。
而且昨夜她迟迟未归,王氏不曾去官府报失,也没有担心难眠,就算知道真相,也只是怪她不该出门,不曾关心她半句。
王氏被春喜冷幽幽的眼神看得很不舒服,板着脸辩解:“这些年你不在家,家里好多事多亏了亲家亲家母帮忙,而且你大嫂马上就要为你大哥生孩子了,咱们家得了这么多布匹,分他们两匹是应该的,等你嫁了人,你难道就不想着娘家?”
说到后面,王氏的底气足了些。
她让钱氏顾着娘家是给春喜做榜样,以后春喜才会想办法把婆家的东西拿回来。
“娘知道女儿这三年过的是什么日子吗?这三年女儿没有睡过一个整觉,卫夫人都知道女儿辛苦,所以给女儿许多补偿,娘呢?娘送东西的时候想过女儿吗?”
“我如何没有想着你,我劝你早做打算,劝你好好跟着大少爷,要是你能听进去,也不至于落到今日跟我计较这两匹布,现在谁不知道你在卫家帮人端屎把尿,你看谁还愿意娶你?”
王氏不敢承认自己不爱女儿,把过错都推到春喜头上。
钱氏在一旁听得心惊胆战,上前拉着春喜说:“妹妹别生娘的气,都怪大嫂不好,大嫂待会儿就回家把那两匹布要回来。”
钱氏的祖母在床上瘫了两年才去世,钱氏照顾过祖母一段时间,当时家里还有人分担钱氏都觉得吃不消,春喜一个人扛了三年不知吃了多少苦头。
钱氏红着眼,满脸都是心疼。
春喜在听到王氏最后那句话时,所有的怒气都消散了,整个人奇异地冷静下来。
这三年她没日没夜地熬着,几乎把所有的钱都拿回了家,可她娘一点儿都不心疼她,还和其他人一样瞧不上她。
她在卫家干着给人端屎把尿的活,没有好人家愿意娶她,所以她该自甘下贱去爬床,该死皮赖脸缠着卫凌泽给他做妾。
原来,她才是那个冤大头。
春喜觉得可笑,也确实笑出了声。
她没有迁怒大嫂,平静道:“送出去的东西哪有要回来的道理,娘说得对,是我太小气了。”
春喜说完,抽出手看着王氏:“这些布既然送到家里,要怎么处置都听娘的,女儿迟早会变成外人,以后就不多嘴了。”
王氏可没有本事再找个愿意出双倍价钱买这些布的买家,但春喜冷着脸像是把她当成了仇人,她也拉不下脸来道歉,只能恨声说:“我看你就是故意撒谎找茬,哪有什么买家,你就是觉得这些东西都是你带回家的,谁也动不得,我也不管了,等你嫁人全当作你的嫁妆带走吧!”
春喜面不改色:“好啊,只要有人上门提亲,我马上带着这些东西走人。”
王氏:“......”
这日子没法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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