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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错洞房,将错就错颜芙凝傅辞翊

赟子言 著

女频言情连载

不多时,颜芙凝与傅北墨各提着一桶水回来。井水哗啦啦倒入大木盆里,将碾碎的皂角放入水中,衣裳浸入,姑嫂俩便开始搓洗。衣裳几乎不脏,轻轻一搓就好了。颜芙凝去房中拿了只小木盆,将搓洗好的衣裳拧干放入。换了一盆水,姑嫂俩开始洗傅北墨与傅辞翊的衣裳。傅北墨见自己有几件衣裳被扔在地上,不满道:“怎地不洗?”“上头都是泥,最后洗。”傅南窈斜他一眼,嗓音爽利。虽说知道了缘故,但傅北墨还是有些不高兴,总觉得被区别对待了。想到昨儿还有一颗饴糖没吃,连忙回房拿了出来,递到傅南窈眼皮底下。“喏……”等她凑过嘴来,傅北墨迅速将糖塞进嘴里,“不给你吃!”“傅北墨!”傅南窈丢下衣裳。奈何瘸腿不能受力,竟不能从小杌子上起身。傅辞翊听闻争吵,视线移往院中。不承想看到...

主角:颜芙凝傅辞翊   更新:2025-04-28 22:0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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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颜芙凝傅辞翊的女频言情小说《入错洞房,将错就错颜芙凝傅辞翊》,由网络作家“赟子言”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不多时,颜芙凝与傅北墨各提着一桶水回来。井水哗啦啦倒入大木盆里,将碾碎的皂角放入水中,衣裳浸入,姑嫂俩便开始搓洗。衣裳几乎不脏,轻轻一搓就好了。颜芙凝去房中拿了只小木盆,将搓洗好的衣裳拧干放入。换了一盆水,姑嫂俩开始洗傅北墨与傅辞翊的衣裳。傅北墨见自己有几件衣裳被扔在地上,不满道:“怎地不洗?”“上头都是泥,最后洗。”傅南窈斜他一眼,嗓音爽利。虽说知道了缘故,但傅北墨还是有些不高兴,总觉得被区别对待了。想到昨儿还有一颗饴糖没吃,连忙回房拿了出来,递到傅南窈眼皮底下。“喏……”等她凑过嘴来,傅北墨迅速将糖塞进嘴里,“不给你吃!”“傅北墨!”傅南窈丢下衣裳。奈何瘸腿不能受力,竟不能从小杌子上起身。傅辞翊听闻争吵,视线移往院中。不承想看到...

《入错洞房,将错就错颜芙凝傅辞翊》精彩片段


不多时,颜芙凝与傅北墨各提着一桶水回来。

井水哗啦啦倒入大木盆里,将碾碎的皂角放入水中,衣裳浸入,姑嫂俩便开始搓洗。

衣裳几乎不脏,轻轻一搓就好了。

颜芙凝去房中拿了只小木盆,将搓洗好的衣裳拧干放入。

换了一盆水,姑嫂俩开始洗傅北墨与傅辞翊的衣裳。

傅北墨见自己有几件衣裳被扔在地上,不满道:“怎地不洗?”

“上头都是泥,最后洗。”

傅南窈斜他一眼,嗓音爽利。

虽说知道了缘故,但傅北墨还是有些不高兴,总觉得被区别对待了。

想到昨儿还有一颗饴糖没吃,连忙回房拿了出来,递到傅南窈眼皮底下。

“喏……”等她凑过嘴来,傅北墨迅速将糖塞进嘴里,“不给你吃!”

“傅北墨!”

傅南窈丢下衣裳。

奈何瘸腿不能受力,竟不能从小杌子上起身。

傅辞翊听闻争吵,视线移往院中。

不承想看到自个的衣裳被颜芙凝捏在手上搓洗,一件接着一件……

外衣,就算了。

中衣,就……勉强无妨吧。

让他浑身不适的是,她这会开始洗的正是他贴身穿的短亵裤。

俊脸瞬间笼上阴翳,搁笔,出屋。

“谁叫你洗的?”

颜芙凝一怔:“我方才将衣裳抱走,你也没拦着。”

很快搓了搓,浸到水中,捞起,换了个部位又搓。

此刻她纤细莹白的手指捏的——

正是裤子的某个部位!

傅辞翊面色越来越难看,眸中划过厌恶的冷芒,负在背后的手立时捏紧,根骨分明。

正在晒太阳的婉娘听闻儿子口气不善,遂用他的话怼他:“辞翊,你不是在抄书么?”

娘子帮夫君洗衣裳,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鉴于母亲发话,傅辞翊克制住想将某女拎起,直接扔出院外的冲动,回了房。

颜芙凝压根没意识到自己洗某人的衣裳有何不对。

但某人不悦是真。

她站起身,甩了甩手,去到他跟前。

“我以为你不拦着,就是默许让我洗了。再说你在抄书,时间宝贵。”

傅辞翊头也不抬,顾自抄书。

颜芙凝轻声又道:“我帮你洗衣服,并不是想请你教我识字写字,你不必有心理负担。”

她就是要给他个心理暗示,不教她,会过意不去。

傅南窈见兄长不喜某女洗他的衣,怒火颇甚。她虽有幸灾乐祸之意,但怕被波及,遂老实地坐在小杌子上,将傅北墨剩下的衣裳全洗了。

颜芙凝见自己说什么,某人都不理会她,索性回了院中。

倒掉大木盆里的水,把衣裳放进去,一端,竟然端不动。

一家子的湿衣裳实在太沉了。

而傅南窈腿脚不便,不能端重物。

幸好,傅北墨抓住木盆:“我帮嫂嫂抬。”

“谢谢北墨!”

叔嫂俩抬着盆,后头跟着傅南窈,三人去了河边。

此刻的河边,有好些人用棒槌敲打着衣裳,捶洗的大都是土布粗布麻衣之类。

好在河埠头分成两端,颜芙凝与傅南窈便去了空着那一端。

几个妇人看傅家人过来,洗衣只是漂洗,且衣料一瞧就与她们的不同,便交头接耳起来。

“绫罗绸缎不能捶洗,一捶就破了,哪有咱们的衣裳结实啊?”

“穿着绫罗绸缎,还要自个来河边洗衣,我还以为会有丫鬟伺候呢。”

“有丫鬟伺候,怎会住到乡下穷地方来?”

“就那个腿瘸的,就算洗衣再利索,以后也嫁不出去。”

“就是,倒贴给我儿子,我们都不会要。”

此番言论,听得傅南窈捏着衣裳的手颤抖不停,眼眶泛红。

“有些人嘴太脏了,唾沫都把河埠头都弄脏了,忒恶心。”颜芙凝站起身,拿起大木盆,“北墨,帮我抬盆水。”

在岸边逗狗玩的傅北墨听闻,迅速跑来,挽了袖子与颜芙凝一道,抬了满满一盆水。

两人合力,整盆水直接往另一端河埠头泼去。

有妇人跳起来:“喂,你作甚?”

颜芙凝:“你方才说了什么?”

那妇人指着傅南窈道:“我说瘸腿女没人要,就算给金子倒贴,我儿子都不稀罕。”

颜芙凝:“你家有镜子么?”

那妇人懵掉:“有啊,怎么了?”

颜芙凝:“回家让你儿子好好照照,长得跟懒蛤蟆似的,还想吃天鹅肉?”

那妇人怒道:“你怎么知道我儿子长啥样,他可俊了。”

颜芙凝淡淡反问:“儿子肖母,你不知自己长相么?”

傅北墨瞪圆了眼,问那妇人:“你这么丑,嘴巴那么臭,自个不晓得?”

那妇人刚要反唇相讥,被旁的妇人一拉,几人走远了。

“拉我作甚?傅氏钱氏婆媳不是叫咱们看到就骂么?”

“哦呦呦,那小娘子嘴巴厉害,那傻子也不好欺负,咱们还是别凑胡家傅家的热闹。”

她们声音虽小,但颜芙凝与傅南窈还是听见了。

“方才她们所言,就当耳旁风。”颜芙凝劝她。

“胡家人忒讨厌!”傅南窈狠狠搓了搓衣裳,“你也好不到哪去!”

颜芙凝没想到被她瞪了一眼,这会子又不好辩驳,毕竟女配之前确实骂过更难听的。

洗了衣裳归家,看颜芙凝与弟弟在前头抬着木盆走,傅南窈心情复杂。

方才她帮她说话了,而她却反过来怪她,但为数不多的骄傲叫她低不下头。

三人回到家时,傅辞翊已将晒衣的竹竿架子搭好了。

放下大木盆,颜芙凝回房取了块抹布,想擦晒衣的竹竿。

奈何竹竿横着架起,高出她头顶不少。

她双手举起,踮起脚,指尖还差一寸距离才能够到竹竿,愣是擦不到。

颜芙凝深刻怀疑某人是故意的,他分明可以把两侧的架子绑得稍微低那么一点点。

她气呼呼地站到某人对面,白嫩的小手捏紧了抹布。

责备的话到了嘴边,念及某人的阴鸷狠辣,她竟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只仰头盯着他。

傅辞翊漠然回视她,此女瞪圆了杏眼,显然气得很,也怒得很。

那双水汪汪的眼,含了惧意,仿若被他一吓唬,就能落下泪来。

令他讶然的是,只须臾,她桃腮漾起笑意,眸中的水色愣是化为了潋滟,娇娇软软地对他说:“可不可以帮我把架子绑得低些?”


“来三盏省油灯,十根蜡烛。”

颜芙凝提前掏了荷包,拿出一串铜板,很快数了数,递过去。

“你们买这么多布,不买旁的灯盏么?”铺主拿了一盏铜灯介绍,修剪得精致的指甲挑开灯盏的小门,“这灯做工精致,此处可以打开……”

颜芙凝含笑摇头:“不用了呢,我们喜欢陶瓷做的。”

铺主道:“陶瓷的,容易摔坏。”

她的话好似对颜芙凝说的,目光却时不时地瞥向傅辞翊。

铺主是位年轻妇人,瞧年岁二十有余。发丝梳得一丝不苟,脸蛋上了妆,嘴唇涂了口脂。

她看人的眼神,教颜芙凝不舒服。

身子不自觉地往傅辞翊身侧靠了靠,道:“我们会小心使用的呢。”

铺主挑了挑眉,心道抠门人家,小气巴拉的。

接过铜板,用指甲拨着,一个一个地细细数了。

好半晌,才道:“一共二百九十文,没错的。”顿了顿,问,“灯芯要么?”

颜芙凝摇头:“先不要了。”

上次买的一把灯芯可以用很久,不着急买。

铺主“嗯”了一声,从货架上取下三盏陶瓷灯,十支蜡烛。

她原想包一起,如此可以省张牛皮纸。

奈何此次灯与蜡烛的数量多,她便不情愿地又拿了一张牛皮纸,分开包了两包。

颜芙凝将两个纸包轻轻放进背篓内,见铺主又瞧傅辞翊,便扯了他的袖子:“夫君抱着这么多布,走门槛小心些。”

匹布高高竖着,正好将他的视线挡住,露出无懈可击的侧颜。

傅辞翊耳朵忽而发痒。

此女跟人介绍时会说他是她夫君,在母亲跟前也会称呼他为夫君。

像这会,两人相处的情况下,私自称呼,这是头一回!

他压根不知,坐在柜台内的女铺主已看他百八十回了。

夫妻俩出了香蜡铺,那女铺主从柜台抽屉内掏出一面铜镜,左右端详。

她摸了摸脸蛋,自个挺好看的呀。

让她郁闷的是,原以为他们是兄妹,哪承想竟然是夫妻!

便啐了一口:“那样小气的女子,如何嫁了俊美相公?”

想起方才那小娘子素面朝天都好看得紧,气得她一把将铜镜塞回了抽屉里。

--

走在街上,傅辞翊将头侧到布匹侧面:“可稀奇了,我以为你每到一家店都会讨价还价。”

而方才却不曾如此。

颜芙凝道:“香蜡铺的铺主面色不和善,我不想与她多费口舌。”

言罢看到街旁的小摊上有卖菜籽的,便快走几步去问:“老婆婆,菜籽怎么卖?”

老婆婆蹲坐在街旁的马路牙子上,干瘪的手指颤抖着拿起几个小纸包。

“五文钱一包,像青菜籽多些,可种一亩田。南瓜子就少了,才十几粒,都是五文钱一包。旁的还有不少种类,都是自家的菜结下来的籽,保证种得好!”

颜芙凝蹲下身,选了青菜籽、长豇豆种子、四季豆种子、南瓜子,还有香葱与辣椒种子。

“老婆婆,我要这六种。”她掏出三十文钱给她,“您数数看。”

一下收进三十文钱,老婆婆满脸的褶子更深了些:“姑娘,你是今日来买的头一个,可算给我的生意开张了。”

“开张就好,生意会好起来的。”

颜芙凝将六包种子放入背篓,刚与傅辞翊离开,便有人去问老婆婆买菜籽。

老婆婆眯眼看颜芙凝的背影,高兴道:“多好的姑娘啊,还真的来生意了!”

颜芙凝见某人抱着布在街上跟着走来走去,甚是不便,遂建议:“要不你先去赶车李的车上坐着,我还得买些其他东西。”

“无妨。”傅辞翊道。

“那我买得快些。”

她先去炒货铺买了一包糖炒栗子,花了二十文钱。

想到要换换菜色,又要有油水,吃得饱,便去了肉摊前。

摊主高兴地招呼她:“姑娘,家里排骨吃完没?”

“还没呢。”

颜芙凝笑,此人专盯着让她买排骨。

也是,旁人很少买排骨吃。

“那今日买点什么?”

“五花肉怎么卖?”

“五花肉啊,要八十文钱一斤。”

颜芙凝吃惊:“怎么比肥肉与瘦肉都贵?”

“姑娘有所不知了,学堂交束脩用的就是五花肉。这段时日年已过完,正是学堂开学时,也是五花肉的旺季。”

颜芙凝明白过来,道:“那就照旧半斤肥肉,一斤瘦肉。”说罢,先掏了铜钱,“八十五文,给你。”

摊主递过来一个竹筐,让她将铜板直接丢进去。

颜芙凝笑:“你不数数?”

“不用数,你直接丢,我信你。”

他开始挥刀切肉。

颜芙凝把八十五个铜板叠成四叠,每叠二十个,上头中间部分叠放了余下的五个。整整齐齐地码放在竹筐一角,教人一看就知道数量。

摊主看她如此细致,便如上次一般,给她多了一小块肥肉。

探头往她的背篓一瞧,发现已经有不少东西了,遂将肉用牛皮纸包了两层。

颜芙凝见状,微笑道谢:“谢谢老板,老板生意兴隆啊!”

“兴隆兴隆。”摊主凑过头去,用手掩着嘴说,“姑娘每次一来,我这生意就会好不少,你可得经常来。”

“真的假的?”

“真的!”摊主点头,“你看看街旁多少人看着我的肉摊。”

颜芙凝侧头过去,原来是不少买菜的女子含娇带羞地盯着傅辞翊瞧。

当然也有不少男子看她。

待他们走开,这群人便一窝蜂似的涌去肉摊前。

肉摊摊主高兴地与她挥挥手,又指了指人群,仿若在说:我说得没错吧?

颜芙凝含笑摇首,见傅辞翊一直默默跟着她,遂又道:“你再等等,我马上就买好了。”

“好,不急。”他道。

颜芙凝在豆腐摊上买了些豆腐干,一斤油豆腐,花费十八文。在农妇那买了两斤芋艿,一把芹菜,花了二十二文。

东西放进背篓,背篓旋即变得满满登登的。

傅辞翊问她:“你能背动么?”

颜芙凝捏了捏肩头,抿唇道:“能的。”

傅辞翊蹙眉,娇气的人,如何能背动?

遂单手抱住五匹布,一把拎起背篓,阔步就走。

走得颇快。

颜芙凝小跑着追上去:“我真能背动的。”


颜芙凝放下背篓,掀开油纸一角给他看。

伙计眼睛发亮,却含了不敢置信的意味。

“这么贵重的药材,你哪弄来的?”

“自然是摘来的。”

颜芙凝不喜欢他问话的语气,仿若灵芝是她偷来的一般。

遂将油纸盖回,背篓也不背了,直接拎着。

伙计再度打量她,过了半晌,才道:“你先等等,我去问问。”

片刻后,过来一个大夫模样的男子。

他看了眼油纸底下藏着的灵芝,抬手道:“姑娘这边请。”

颜芙凝便跟着他走。

从医馆堂内往右,是医馆内的药铺子。

药铺内,有伙计在切制草药,也有伙计在抓药称重。

那男子止步,伸出五根手指。

颜芙凝道:“五两?”

男子摇头:“五百文一朵,两朵便是一两。”

“这两朵灵芝是我夫君冒着极大危险采摘的,你这价格……”颜芙凝笑了,“看来你这不诚心收药材。”

男子却道:“整个镇唯有我们这家医馆,你能卖哪去?”

就这时,又走来一个男子,由方才那位伙计领着过来。

颜芙凝认出他,正是之前硬要童成先付诊金,才肯给童雅看胳膊的那位坐馆大夫。

坐馆大夫也认出了颜芙凝,笑道:“原来是姑娘你,上回害我家医馆失了一位客人,今日给你五百文一朵的价格,已是客气。”

“那就打扰了。”

颜芙凝迅速拎了背篓,往外走。

却不想,坐馆大夫命伙计将她拦住。

颜芙凝清浅一笑:“偌大的医馆莫不是想强买?我夫君就在外头,既然价格不合适,那就告辞了。”

言罢,镇定自若地绕过伙计身侧,淡然往医馆外走。

唯有她自己知道,心脏跳得慌乱。

经过今日此举,她算是看清这家医馆的真面目了,将病人说成客人,明摆着宰客。

给病人看诊,光诊金就高得离谱。后续的药费,什么乱七八糟的名堂的费用一列出,指不定更高了。

整个镇上就这么一家医馆,怪不得他们要价肆无忌惮。

而收药材,又拼命压价。

一只野鸡都可卖五百文了,一朵上好的赤灵芝,竟然也只给五百文。

医馆内,男子对坐馆大夫道:“我瞧过了,那两朵灵芝成色极好。咱们若收下再出手,价格可以翻几十番。”

坐馆大夫闻言,快步走到医馆门口,冲颜芙凝的背影喊:“姑娘,过了咱们这家医馆,可无人收你的药材了。”

颜芙凝走得很快,今日她是一个人来镇上,倘若医馆的人来抢她的灵芝……

如此一想,便走得更急了。

是去酒楼内避避,还是回赶车李的牛车上?

如此想着,她不小心撞到了一个小姑娘。

颜芙凝连忙将小姑娘扶住:“对不起,有没有撞疼你?”

她的话虽然是对小姑娘说的,但却侧头观察着医馆那边的反应。

没想到小姑娘甜甜地喊:“恩人姐姐,我是童雅。”

颜芙凝这才看向小姑娘,欣喜唤:“小雅。”

正在给女儿买糕点的童成,一个转头发现女儿不见了,连忙四下寻找。

转眸瞧见治好女儿胳膊的恩人姑娘,便快步走来。

“姑娘,真是巧!”童成笑得腼腆,低头又对女儿道,“有没有唤姐姐?”

童雅笑得乖巧:“唤了。”

颜芙凝见坐馆大夫一直盯着她,遂对童成笑笑,往人多的地方随便指了一个男子的背影。

做馆大夫看他们在闲谈,不远处又有那小娘子的丈夫在,一甩袖子进了医馆。

见人终于不再盯着她了,颜芙凝如释重负地透了口气。

童成似觉察出什么,压低声问:“姑娘,发生何事了?”

颜芙凝轻声道:“我去医馆卖灵芝,他们给的价太低,我出来时竟拦我,约莫想强买。”

童成啐道:“那就是家黑心医馆!”

“我赶明儿去别的镇看看。”颜芙凝伸手摸了摸童雅的发顶,“小雅,姐姐要回去了。”

灵芝不能卖掉,放在背篓内不安全,她得尽快回家。

想买的衣裳物什只能等下回再买了。

这时,童成道:“我知道有个地方收人参灵芝等贵重药材,品相越好,他们越收。”

童雅道:“我也知道,那个宅院里住了个贵人,很有钱。”

看他们父女神情不似作伪,颜芙凝问:“哪?”

“东首街头走一里地,过了我的打铁铺,再走一里多地,有个高墙宅院。”童成道,“姑娘是我家恩人,我送姑娘过去。”

童雅拉住她的手:“我也送姐姐过去。”

颜芙凝往西首街头望,这会子赶车李就坐在牛车上等客人。

看他牛车空着,她思忖片刻,对童成道:“那位赶车人与我同村,我喊他们载我们过去,如此时间也好省些。”

这个镇上,她来了几趟算是熟悉,但出了集市往外走,可谓人生地不熟。

虽说她先前帮童雅治好了脱臼,但此次贸然跟他们父女过去,她还是小心为上。

不是她警惕过头,而是经过医馆那一幕,她不得不提防些。

赶车李与她同村,加上胡家先前拦车一事,此人还是信得过的。

童成看出她的提防,也不揭穿,笑着道:“有牛车坐,那极好。”

恩人长得美,路过的男子会时不时地转头看她。

再则医馆想强买她的灵芝,如此贵重的药材带在身旁,确实得小心谨慎。

于是,三人往赶车李的牛车走去。

赶车李看她轻轻松松拎着背篓过来,吃惊道:“姑娘的背篓都没装什么东西,今日就这么回了?”

“李大哥,我想去一处宅院,要从东首街头过去两里地,你可以载我们过去么?我可以预付车钱。”

颜芙凝在荷包里掏铜板。

赶车李被她一声“李大哥”喊得不好意思,小麦色的脸竟肉眼可见地泛红。

“车钱一事再说,我这会空着也是空着,就载你们过去。”

说着,招呼他们上车。

待三人上了车,赶车李便挥了鞭子。

牛车穿过集市,出了东首街头,一直往东。

行到半道,赶车李问颜芙凝:“姑娘今日怎么要去旁的村子了?”

颜芙凝也不瞒他,直接道:“这位童大哥说那边有处宅院收药材,我就想去看看。”


胡家人遂又讲了院子占不了,田地被夺回之事。

胡阿静更是添油加醋地数落颜芙凝的不是。

严海棠又问:“她吃穿如何?”

胡阿静哼声:“能吃什么,山上挖野菜呢,可如今又有什么野菜?穿的,都是那几身衣裳。整日穿着绫罗绸缎在村里显摆,好似旁人不知她原先是娇小姐呢。”

严海棠听了,掩唇轻笑。

只要颜芙凝过得窘迫,她就满心欢喜。

转念想起傅辞翊,只是当着傅明赫祖父与父亲的面,她不好问及。

但心里又念得紧,便拉了胡阿静的手:“咱们挺聊得来,院子里走走,说会子话吧。”

胡阿静点了头,能与县丞儿媳结下姊妹情,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严海棠与家里人说了声,拉着胡阿静出了厅堂。

去了花园,专挑下人较少经过的小道走。

七扯八扯地聊了旁的事,严海棠终于压低声问:“傅婉娘有两儿子,大的那个如今怎样?”

想到那个清贵的年轻男子,胡阿静抿唇道:“人长得好看,脾气可不小。”

“哦,具体说说。”

“能一脚把篱笆给踹翻。”

“那他与严家养女关系如何?”

“我瞧着不亲密,两人走道时,隔老远。上回与村里的梅香一道坐牛车,那严家养女往梅香身上挤,愣是没往那男子怀里凑。”

闻此言,严海棠唇角噙起笑意。

某女心高气傲,又退婚在前,很难与傅辞翊过下去。

如今沦落到只能坐牛车了,当真可怜呐。

两人又聊了会,严海棠道:“以后他们家有什么糗事,你来说与我听。”

“好啊。”胡阿静恨恨道,“只是我家如今想将傅婉娘一家赶出去,如此好得了他们家的田与院子,这是我爷奶与爹娘的意思。”

严海棠随口问:“那你的意思呢?”

“我想将那个严家养女赶出去,傅婉娘的大儿子当我的上门女婿,如此也能得了他家的田地院子。就是到时候要养傅婉娘这个瞎眼婆母,还有腿瘸小姑子,痴傻小叔子,就叫人郁闷。我不敢将这个想法告诉爷奶与爹娘。”胡阿静亲热地挽住严海棠的胳膊,“我第一次见表嫂,就觉得表嫂为人好,我这想法只敢告诉你。”

严海棠面色煞青,当即对丫鬟道:“与老太爷、老爷与大公子说一声,送客!”

言罢,从胡阿静的手弯处抽出胳膊,一甩袖子走开了。

当真气死人,一个乡下丫头竟敢觊觎傅辞翊。

越想越气,严海棠回房,摔了不少东西。

--

听丫鬟说大少奶奶让送客,再加胡家人此次来两手空空,二老太爷也存了尽快送客的心思。

当即道:“今日上元节,城里与乡下路途遥远,你们还是快些归去吧。”

意思是不留他们吃晚饭了。

胡家人面面相觑,尚未说什么,管家已经抬手做请了。

“诸位,请吧。”

待出了傅府大门,听到大门呯地关上,胡家人这才叹了气。

钱氏小声道:“怎么回事,明明还算客气的?”

胡兴旺按着饿得发疼的胃部:“客气什么?今日点心都没得吃,还早早叫我们回去。”

胡大海不以为然:“人家自个要过上元节,话又没错,是咱们来得不是时候。”

胡阿静急得直跺脚:“我想上茅房。”

被她这么一提醒,一家子都急起来。

没吃午饭,又没吃点心,茶水喝太多,全憋得慌。

进傅府去方便,定会被人嫌弃,一家子只好去寻酒楼茶馆之类,能有方便之所的。

--

芝麻里的杂质几乎都挑出来了,颜芙凝便拿去灶间,放铁锅里翻炒。

炒到有香味飘出,就盛出来。

没有石臼,她就用擀面杖与碗。

擀面杖两端成圆弧形,如此舂芝麻倒也合适。

听到声响,傅北墨来帮忙。

到底是他的手劲大些,舂出来的芝麻也更细些。

待舂好芝麻,颜芙凝在里头加了白糖,搅拌均匀。

傅北墨凑近闻了闻:“好香呢。”

颜芙凝笑了,舀出些许到小碗里,递给他。

“现在就可以吃,你吃吃看。”

傅北墨也不客气,拿汤匙舀了一勺放进嘴里,眼眸瞬间一亮。而后高兴地捧着碗,出了灶间。

他先去了堂屋:“娘,嫂嫂给我吃的,可香了。”

说着十分孝顺地喂母亲。

婉娘吃得含笑点头。

傅南窈凑上来,傅北墨捧着碗跑开了。

他来到兄长跟前:“哥,嫂嫂给我吃的,可甜了。”

傅辞翊不作声。

傅北墨见自己显摆不了,又吃了很大一口,而后仰首挺胸地走开了。

傅辞翊摇首,侧眸看到那碟花生瓜子,便伸手拿起一颗花生剥了吃。

颜芙凝独自揉糯米面团,待面团成了形,便端去了堂屋里,准备好的白糖芝麻也端了去。

“娘,咱们一起搓汤圆吧,团团圆圆。”

婉娘点了头,对外喊:“辞翊快过来。”

一家子净了手,围在桌旁,搓汤圆。

颜芙凝先将面团搓成细条状,掐出一小段一小段的不规则小团。然后将小团摊薄,往里头舀上一小勺白糖芝麻,再裹起来,搓圆。

她示范了一遍,傅辞翊与傅南窈很快上手了。

傅北墨一开始不太包得好,动作就慢些。

婉娘瞧不见,便负责将面粉小团摊开,待小儿子搓一颗汤圆出来,她就重新给搓搓圆。

一家子合作,汤圆很快都搓好了。

颜芙凝撒了些糯米粉到盆里,把成型的汤圆放进去滚了滚。

傅北墨惊讶:“嫂嫂这是作甚?”

“滚一滚,团团又圆圆呀。”颜芙凝俏皮一笑,“还有就是待会煮出来不会粘到一起。”

婉娘称赞:“真是聪明!”

额前有碎发掉落下来,颜芙凝拿手背擦了擦。

因为抓过糯米粉,这么一擦,粉就沾到了额头。

傅北墨眼睛很亮,瞧见了。

“哥,快给嫂嫂擦擦额头。”

傅辞翊当做没听见,一手负在背后出了堂屋。

颜芙凝是断不敢叫某人给她擦额头的,对婉娘说了声:“娘,时辰不早,我去煮汤圆了。”

婉娘:“好,那娘就等着吃了。”

颜芙凝端着装了汤圆的盆去灶间,一到门口,恰逢傅辞翊洗净了手出来。

两人你让我,我让你,愣是在门口好一会。


话一出口,她才意识到自己这么问,不合适。

果不其然,他冷声道:“你若丢了,届时报官,傅正青这个县丞会派人搜救你么?”

傅辞翊心底冷笑。

莫名其妙,他关心她?

忆起被她退亲的场景,彼时她桩桩件件数落他的不配,不配娶她,不配与她共度一生。

那时她骄傲离去,而他却在书社受尽嘲讽。

每每想到当时的局面,他恨不得将她绑起来折磨。

特别是她那张利嘴,得狠狠堵上!

颜芙凝垂眸,完全没看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滔天恨意。

“也是,他巴不得咱们家不好。”

看到自个放在桌面的银锭子,她伸手拿回,与先前赚的银钱放在一起,而后藏到靠墙的木箱底部。

见某人不搭理她,颜芙凝便出了去,走到院中,对着堂屋喊:“北墨,咱们去摘菜,今日包白菜猪肉饺子。”

傅北墨迅速跑出来。

“嫂嫂等等我,我把糖藏去屋子里。”

“好。”

不多时,叔嫂俩便出了院子。

傅辞翊阖目按额角,再睁眼,又看到了他们捏过的那粒糖豆。

糖豆不大,只有她的指尖一般大小。

也不知哪根神经不对劲,他拿起那粒糖豆,放入了口中。

他一边含着糖豆,一边腹诽,不知某女存了什么坏心眼,竟用骗三岁小孩的玩意来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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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往田间的路上,傅北墨认真道:“嫂嫂下回去镇上,喊我,我保护嫂嫂。”说着,举起胳膊,“我也很有力道的。”

颜芙凝笑着颔首:“对,北墨很有力道。”

田里有不少村民在劳作,看他们过来,便有人悄声道:“那个就是傅婉娘的傻儿子,站他身旁的就是严家养女,以前是娇滴滴的千金小姐,如今跟咱们一般成为农家女喽。”

要跟这帮人吵,有得吵吵,颜芙凝全当没听见。

“北墨,咱们快些走,等会回家好好包饺子。”

傅北墨虽然没听清在旁人在说什么,但看他们神情怕是在说不好的话。

遂吃牙咧嘴地凶给他们看。

有人大声道:“瞧瞧,傻子犯傻病了。”

有人附和:“傻子脑子不正常,做出来的事情也不正常。”

听到有人高声骂自己,傅北墨欲跑过去,与人打架。

颜芙凝连忙拉住他,朗声反驳:“我弟不傻,他天真善良,从不会说人坏话。倒是你们一个个自诩脑子正常,可说出来话一点都不正常。我们从未惹你们,你们见人就骂,这就是你们的为人?”

她是真的怒了。

小脸气得通红,拉着傅北墨袖子的手,紧紧攥起。

傅北墨懂事地开口:“嫂嫂别气,北墨也不气。”

颜芙凝点了头,拉着他快步去了自家田间,两人拔了两颗大白菜就回了。

走回去的路上,还是有不少人指指点点地说着什么。

傅北墨小声重复:“嫂嫂别气,北墨也不气。”

颜芙凝一路强忍着的情绪,等回到家,就再也控制不住。

洗了大白菜,就开始剁吧剁吧。

剁得呯呯直响。

在堂屋的婉娘听闻,笑着摸索着来到灶间:“何事惹到芙凝了?”

“娘,没事。”颜芙凝敛了情绪,“白菜剁碎些,包的饺子吃得香。”

婉娘摇头:“娘瞧不见你的面容,可娘会听啊。娘活了这些年,光听就能听出些门道来。”

颜芙凝只好不瞒着,老实道:“田里有村民说北墨傻,我好生气。北墨一点都不傻,他好懂事,方才怕我气到,一个劲地劝我。”

婉娘叹了气,摸索着想寻个凳子坐。

颜芙凝连忙扶住。

待坐定了,婉娘才道:“南窈北墨幼年时,一起外出玩耍。”

“南窈被几个小混混欺负,北墨急了,上前去救南窈,反被一个混混拿石头砸到了脑袋。

“南窈看弟弟受伤,便狠命抓小混混。小混混的脸被南窈抓破,一气之下,拿砸北墨的石块砸了南窈的腿。”

清楚地听到傅南窈腿瘸与傅北墨痴傻的缘故,颜芙凝惊得捂了嘴,眼泪扑簌簌落下。

婉娘听到她轻微的抽泣声,微笑道:“都过去了!他们今后活得好好的,对一个母亲来说,就够了。”

她摸索着去拭她的泪。

颜芙凝吸了吸鼻子:“娘,听说京城有天下最好的医者,等夫君进京赶考,咱们都去京城。给南窈看腿,看北墨看脑袋的伤,还有娘的眼睛。”

在没有现代医疗器械的情况下,她不清楚自己的医术在古代能到何种水平。

但一国京城自然有好的医者,去京城,总是没错的。

当然她若能精进医术,能亲自治好他们,那便是最好的事!

为女配曾经辱骂他们,做点补偿。

即便今后她与某人不再是夫妻,她也不算亏欠他们。

婉娘摇头:“娘的眼睛就算了。”

科举考试要花钱,给南窈看腿,给北墨看脑袋的伤,更得花钱。

她一把年纪了,就算了。

念及家中都得靠儿媳妇操持,她抓住颜芙凝的手。

“孩子,你的心眼极好。我们家辞翊素来淡漠,你可别见怪。时间长了,他会发现你的好。”

“娘,方才夫君还关心我,说我以后不能一个人去镇上呢。”

为了不让婆母担心她与某人的关系,颜芙凝笑得轻松,佯装含了丝羞赧。

闻言,婉娘欣喜:“真的?”

“自然是真,娘若不信,可去问问。”

婉娘站起身来:“芙凝,你快扶我去辞翊跟前。”

颜芙凝傻眼。

常言道,讲了一个慌,得用无数个慌去圆。

还真是这么回事。

无法,她只好硬着头皮扶婆母去到某人跟前。

“你快跟娘说说,方才是不是叮嘱我不能一个人去镇上?”

她不敢提是否关心的话,毕竟某人方才的意思再浅显不过。

傅辞翊头也未抬,清冷道:“是。”

“你们感情好,我就放心了。”婉娘笑了,满是温柔,“娘还等着抱孙子孙女呢!你们别看娘眼睛瞎,照顾婴孩可是一把好手,南窈北墨可是娘一手带大的!”

颜芙凝傻眼。

话题也太跳跃了吧,怎么眨眼就到生孩子的问题上了?

霎时间,傅辞翊探究的眸光射向她。


颜芙凝道:“排骨便宜,想吃尽管吃,我明儿去镇上买。”

顿了顿,她又道:“田里被割的庄稼要收拾,待春暖就得补种,我寻思着该去买几身布衣穿。”

傅南窈放下汤碗,抿了抿唇:“你给我带几身。”

省得下回去河边洗衣还被人指指点点。

婉娘颔首:“咱们一家子都换布衣穿,到底是在乡下地方,往日的衣裳穿着也不合时宜。芙凝,要买一家子的衣裳,得花不少银钱,你拿我的首饰去当掉。”

说着就要从耳垂上取下耳珰。

颜芙凝拦住她:“娘,我与夫君已赚了些钱,够买。”

又听到夫君一词,傅辞翊眉头紧了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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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颜芙凝将方便干活时所绑的襻膊重新绑在了胳膊上。

从柴房拿了背篓,经过西厢房门口,被某人喊住。

“去哪?”

颜芙凝停下脚步:“我去弄点山货,明日好去镇上卖掉。”

傅辞翊搁了笔,合上书,起身出屋,而后顾自往院子外走。

看得颜芙凝一怔。

她很快追上他:“你该不会要与我一起去吧?”

他没回答。

她又问:“你是想谢我帮你洗衣?”

“我去看看有无野鸡野兔”。

“哦,那咱俩正好作伴。”

她的话令傅辞翊脚步一顿。

颜芙凝问他:“我说错什么了?”

傅辞翊淡声:“没有。”

在这两年内,他们不就在作伴么?

见他终于出声了,颜芙凝的拘谨便少了许多,一路上说了不少话。

“你的字写得真的很好,如此好的字抄书,书肆老板得给个高价。只是你这般抄书,要何时才能买齐科举考试的用书呀?此般误了科举备考,如何是好?”

傅辞翊难得耐心道:“我抄的书便是科举用书,抄一遍便可深刻记一遍。”

颜芙凝快走两步,站到他对面,笑着称赞:“你真的很聪明,如此又能赚钱,又能做功课,一举两得。”

傅辞翊不接受她的恭维,往侧边跨了一步,与她错身而过。

颜芙凝又追上去:“下回买些空白书册,你每抄一本科举用书,就多抄一份,如此书就齐全了。”

他淡淡道:“科举用书太多,如此不是办法,字多的还是得买。”

颜芙凝心头盘算,他准备科举要花钱,她想做银针器具要花钱……

还是得赚钱攒钱。

她若能用医术赚钱,开个良心医馆,生活应该会好过许多。

如此一盘算,脚步便慢了不少。

见某人走在前头,她小跑着追上去,一把扯住他的衣袖。

“傅辞翊,你教我识字可好?我学得很快的,保证不给你丢脸!”

“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你的衣裳,我帮你洗。”

“你有什么需求,我能满足的,一定满足你!”

傅辞翊垂眸看着拉他衣袖的小手,甫一听到他的需求。

他有什么需求?

科举考试,是他自己的事,她一个女子能满足他何事?

忽而想到什么,俊脸沉了,连咳几声,愣是停不下来。

颜芙凝见状,轻拍他的背:“你怎么了?”

平白无故,缘何会呛到?

“无事。”傅辞翊抬手,不动声色地阻止她拍他的背。

待他终于不咳了,她又问:“可教我么?”

嗓音轻软,眸中浮光掠影,眼尾含笑。

仿若真心好学。

男子沉吟半晌,凉薄的唇轻吐两字:“再议。”

终于不是直接拒绝了。

“好!”颜芙凝欣喜应下。

两人进了深山。

颜芙凝先去了那棵卧倒的枯木旁,采野生平菇。

傅辞翊去了原先能捉到野鸡野兔的地方,却没寻到踪迹。

他回来与她汇合,同她说了声,准备往更深的山里去。

“我也去。”颜芙凝拍了拍手上的尘土。

“再往里走,有野兽出没。”

“可是平菇已经装满背篓了,我在这等着无聊。而且这会是白天,野兽应该很少出没吧。”

“随你。”

两人并肩而行,中间不远不近地隔着三四步的距离。

阳光自树梢照下,在地面上亮起细碎的光,斑驳陆离。

脚底踩着落叶,发出簌簌声响。

偶有几声不知何物的鸣叫,遥远的,听不真切。

傅辞翊循着声音的方向快走,颜芙凝急忙跟上。

一刻钟后,声音越来越清晰,他们终于看到了几只野鸡。

颜芙凝这才知道方才的鸣叫声是野鸡传来。

只是,他们所站处与野鸡所在,中间隔了一条峡谷。

峡谷宽约十余丈,压根就过不去。

野鸡扑棱翅膀,好似在嘲笑他们拿它们没办法。

颜芙凝捡起地上小石子,扔了过去。

大抵是她力气太小,小石子只抛出两三丈远,就落进了峡谷内。

傅辞翊瞧她孩子气的一幕,淡声道:“今日捉不到了,回吧。”

“你说气不气人?我都这么吓唬它们了,它们愣是仰着鸡脖子瞪我。”

言罢,她索性放下背篓,捡了块稍大的石块,抡起胳膊使劲掷过去。

毫无意外,石块亦落进了峡谷。

而峡谷对面的野鸡又一番扑棱翅膀,咯咯咯地叫,仿若真在嘲讽。

“两只野鸡一两银子,对面可是好几两银子,我竟然被银子嘲笑。”

颜芙凝火气上来,嘴里嘀咕个不停。

闻此言,傅辞翊面无表情的俊脸上罕见露出一丝笑意。

见他也在笑他,颜芙凝气呼呼地吐了口气,脚尖踢石子落往峡谷。

旋即有石子骨碌碌滚下山的声音响起,不多时便有回声亦跟着响起。

听声响,峡谷颇深。

她探头往峡谷底下望去。

这么一望,叫她看到了悬崖峭壁上长着两朵灵芝。

而且还是赤灵芝!

“快看!”颜芙凝往峡谷指着,“有灵芝!”

“哪?”

悬崖峭壁上长着不少植被,傅辞翊左右看了,没能看到她所说的什么灵芝。

“那!”

颜芙凝又激动又着急,灵芝那么好认的东西,某人怎么会看不到呢?

激动之下,她去抓他的衣袖。

想让他靠近她些,如此顺着她所指的方向,大抵一眼就能望见。

哪里想到,她一下竟抓住了他的手指?!

时间仿若停止,空气仿若凝滞。

傅辞翊的手指瞬间僵直,他的肌肤能明显感觉到女子小手的娇软。

让他无法忽略的是,她手心的疤痕就贴在他的食指指背上。


颜芙凝:“???”

还要回家睡。

睡什么呀?

她喜欢一个人睡!

两人睡一张床上,她翻身都得小心翼翼。

偶尔手臂打到悬着的床单,都会惊醒过来,生怕把他吵醒。

论到底,他们终究男女有别。

傅辞翊不知她脑中的弯弯绕,又道:“下午我带你去村塾看看。”

颜芙凝尚未开口,傅北墨的声音自灶膛后传出:“我也去!”

生怕兄长不同意,他索性站起来,走到颜芙凝身旁,拖长了音调:“嫂嫂……北墨也想去……”

半大的少年如此说话,竟然丝毫没有违和感,颜芙凝轻笑出声,对傅辞翊道:“那你带我与北墨一起去好了。”

傅辞翊没作声。

颜芙凝低头切着肉块,每一块都切成四四方方的形状。

待切好了,她才再度看向傅辞翊:“以后你午间在村塾歇息的话,是不是要给你送饭?”

“嗯。”傅辞翊择菜的动作不停,“村塾在几个村中间,家里到村塾有不少路,一来一回颇费时辰,我想午间可以多抄写。”

颜芙凝含笑道:“北墨去认路,他就可以帮忙送饭了呀。”

傅北墨忙不迭地点头:“对的,对的,我送饭。”

傅辞翊又“嗯”了一声。

语声淡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颜芙凝切肉时,留了块精肉出来,放在砧板一角。

她将手悬在锅上面,感觉锅还不够热,便喊:“北墨,火旺些。”

傅北墨应声,快速去了灶膛后头,拿了粗壮的木柴,往膝盖上一顶。啪的一声,木柴断成两截,塞进了火里。

颜芙凝先把肥肉倒入锅里,用锅铲翻动,侧头对傅辞翊道:“得买个食盒,如此带着饭菜也方便。”

傅辞翊淡声又道:“好。”

洗过的肉上头有水,一进锅里,火旺起来,便有油珠溅开。

颜芙凝往侧边躲了躲,看到傅辞翊停了择菜的动作,索性与他说:“你现在去抄书吧,灶间有我与北墨就好。”

傅辞翊没应声,径直出了灶间。

颜芙凝瞧他背影一眼,对傅北墨道:“你哥是不是有点莫名其妙?”

傅北墨探出头,往门外瞧了一眼,嘟囔:“他不是一直都这样子的么?”

颜芙凝心道,好吧,可能是她的错觉。

他本身就是冷冷的,爱搭理人时,说几句;不爱搭理时,半个字都无。

锅里的肥肉很快变得金黄,煸出不少猪油来,颜芙凝将瘦肉都倒了进去,一顿翻炒。

待瘦肉全都均匀裹上了猪油,她便搁下锅铲,拿了根筷子给每一颗油豆腐都戳个小孔。

看她这么操作很好玩的样子,傅北墨跃跃欲试。

“嫂嫂,我也想玩。”

颜芙凝放下筷子:“你洗个手,剩下的全都给你戳。”

“好哇!”

傅北墨乖乖洗了手,抹干,而后学着颜芙凝的样子,给油豆腐扎洞。

戳着戳着,玩心大起,戳一颗不拿下,一个接一个地往筷子上套,而后给颜芙凝看。

“嫂嫂,你看,像不像糖葫芦?”

颜芙凝笑:“像。”

傅北墨这才将筷子上的一串油豆腐都取下,而后重复此般动作,直到把剩下的全戳好了。

西厢房内,傅辞翊端坐书案前,看着碟子里的坚果,忽然没了胃口。

灶间,颜芙凝把油豆腐倒进肉锅里,又用锅铲翻动。

肉要煮久了才好吃,她便继续择傅辞翊择到一半的芹菜。

芹菜叶子全都去掉,用菜刀削掉根,洗净切段。

而后将豆腐干切粗丝,方才留下的那块精肉也切丝。

“北墨,另一口锅也烧起来。”

“好!”

油豆腐烧肉要煮不少时间,颜芙凝便打算另一口锅先用来炒芹菜,而后烧饭。

倒入油,油热了,倒入肉丝翻炒,而后将芹菜倒入,后头再加豆腐干。

芹菜炒得快,加了调料,很快出锅装盘。

天气还是冷,颜芙凝拿了个碗倒扣在盛了芹菜的盘子上,放在灶台保温。

将炒过芹菜的锅刷干净,然后削芋艿,芋艿切片装盘。

淘了米下锅,舀入水,在饭架上蒸芋艿。

整套动作下来,有条不紊。

饭菜的香味不断从灶间飘散出去。

已值饭点,清早喝粥,此刻傅辞翊已然腹中空空。

原本不想吃那碟坚果。

终究伸手拿了两颗栗子吃。

--

东厢房,傅南窈也闻到了饭菜的香味。

这段时日她心安理得地吃着她做的饭菜,时常挑三拣四,此刻想想是不该。

两年后,颜芙凝就不是嫂嫂了。

得知这个消息,她本该高兴的。

可这会子,她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照道理哥哥若能高中,必能娶到世家贵女。

可现实点想,世家贵女又怎会看得起她这个瘸了腿的小姑子?

颜芙凝其人除了骂过他们家,羞辱过哥哥,也羞辱过她,旁的错是真挑不出来。

当然她不会女红是个大缺点。

其他确实都是好的。

然,两年和离的消息犹如晴天霹雳,她一个人很难消化得了,急于想要与人诉说。

一旦告诉了娘,告诉了北墨,颜芙凝大抵会提前离开了。

傅南窈摇了摇头,此事不能让娘与北墨知晓。

可她这段时日处处针对她,她又该如何面对她呢?

思来想去,她还是想不好,想着走一步算一步,最起码得教她做衣裳。

傅南窈下定决心,寻个合适机会去与她说,她愿意教。

--

饭菜都好了。

颜芙凝打开锅盖,用棉巾裹着装了芋艿的盘子,放在灶台上。

纵使裹了两块棉巾,手指还是被烫到。

她连忙捏住自个的耳垂。

好在此次没有烫伤。

往芋艿上淋了些许酱油,简单的清蒸芋艿片就做好了。

从另一口锅里盛了一碗油豆腐烧肉,一碗盛出,锅里还有许多,看来可以吃个几餐了。

这时,傅北墨吵着要帮忙端菜。

就连傅南窈也来了,虽然不说话,但直接端了菜就走。

颜芙凝唇角微微扬起,将饭都盛好,去西厢房喊傅辞翊吃饭。

她生怕大声喊,会吵到他写字,一笔划错,整本书就废了。

遂直接进了屋,柔声道:“吃饭了。”

傅辞翊头也未抬,清冷道:“好。”

颜芙凝去了堂屋。

四人坐下,过了片刻都不等傅辞翊过来。


傅辞翊往身旁瞥,她肌肤白皙,侧颜精致。

很快,他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淡漠道:“母亲的意思。”

“哦。”

颜芙凝应了声,边走边记路,下回就可独自去往镇上。

两人一路再无话。

又过了半个时辰,终于到了镇上。

镇上的街道用青石板铺成,两旁檐角轻翘,店肆林立,行人商贩络绎不绝。

傅辞翊的目光在街上巡睃,瞧见一家书肆,侧头道:“两刻钟后,此地汇合。”

“好。”颜芙凝点了头。

看他抬步离去,她的眸光移到街旁,有不少人蹲坐地上,身前摆着不同的蔬菜。

如此摆摊倒是个法子,但她很快发现问题,来往的人一般只问,很少有买的。

她若与他们这般,很难在两刻钟内将背篓里的平菇卖光,还是找家客栈或酒馆问问。

打定了主意,她朝前方一家酒楼走去。

半道,有小姑娘的啼哭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循声望去,只见医馆门口,有个二十来岁的男子搂着小女孩,嗓音哽咽:“我女儿哭成这样,能不能行行好,先帮忙看了?”

医馆内的人扯着嗓子回他:“瞧你模样,能否拿出一吊钱都是个问题,万一你出不起呢?”

男子一边安慰女儿,一边求人:“请帮我女儿医了胳膊,回头我一定把诊金补上!”

这时,馆内大夫缓步出来:“你女儿胳膊再不看就废了,你若有钱,先回去取。”

一听这话,男子急得差点哭出来:“再不看就废了,还请尽快帮忙看看!”

就在他准备跪下磕头请求时,颜芙凝略略弯腰,端住了小姑娘的胳膊。

只这么一触,她便知小姑娘只是脱臼罢了。

遂一手握住小姑娘的手腕,一手托住她的胳膊肘,拇指压住桡骨头处,使了巧劲一伸一曲,一声轻微的弹响响起。

坐馆大夫斜了颜芙凝一眼,对中年男子道:“你女儿的胳膊让不相干的人这么碰了,更难再医。”

男子为难道:“这位姑娘,我女儿的胳膊……”

颜芙凝碰了碰小姑娘的脸,温声问:“你举举胳膊看,还疼么?”

小姑娘眨巴眨巴挂着泪珠的眼睛,举起小胳膊,忽地笑出声:“不疼了!”

男子欣喜问:“真不疼了?”

小姑娘摇头,奶声奶气地说:“爹爹,真不疼了呢。”

男子不敢置信地捏着女儿胳膊肘,确认真的不疼了,才想起要感谢方才那位背着背篓的少女。

父女俩举目四望,哪里还有那个少女的人影?

此刻的颜芙凝已进了一家酒楼内。

“老板,这是深山里采的野生平菇,能否换个好价钱?”

她将背篓放下,取了一朵平菇给掌柜瞧。

掌柜接过捏了捏,点头赞道:“不错,新鲜水嫩。”旋即比了个数,“鉴于这是野生的,给你二十五文一斤。”

颜芙凝不知二十五文是个什么水平,回忆了下书中花钱的部分,甚少有物价的描写,只好问:“如今大米多少一斤?”

掌柜打量她,看她穿着不像是没钱的人,思忖着,许是哪家千金为了以后能在婆家执掌中馈,来体验生活来了。

遂坦诚报了个价:“十文钱一斤。”

“那我这野生平菇,你都要吗?”

掌柜颔首:“确实是野生的,我都要了。”

颜芙凝同他商议:“这些平菇是我亲手摘的,看在这份辛苦上,能不能算三十文一斤?”

哪有这般讨价还价的?可见眼前的少女确实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对钱没什么概念。

这一背篓的平菇估摸着是她家下人去采摘的。

掌柜笑着摇头:“差五文钱呢,姑娘。”

抬手命小二称了称,除去背篓,平菇净重七斤八两。

颜芙凝再次商议:“那就算八斤吧,如此也好算些,一共两百文钱。”

“姑娘会算账!”掌柜笑道,“就依你,算八斤,下回记得带家人来我店里吃饭。”

掌柜让小二收了平菇,自个数了两百文钱给颜芙凝,看她没有钱袋子,便给了根红绳。

颜芙凝道了谢,用红绳将铜板一个个穿起来,放入袖兜。

袖兜霎时变得沉甸甸的,她背上空背篓,端着袖兜去了街对面的粮油店。

在粮油店买了大米与面粉,顺带买了些调料,两百文几乎用光,还剩下十文钱。

估摸约定时辰已到,颜芙凝快步走往街头。

这会子背篓内装了十二斤大米,五斤面粉,还有调料,沉得她肩膀酸疼不已。

女配这娇弱的身躯哪里背过如此沉的物什,只走了几步,她便气喘吁吁。

傅辞翊已等了片刻,看她过来时,气息甚是不稳,遂不动声色地往她背篓里觑了一眼。

背篓里的物什用布袋装着,似米面之类。

此女还真将平菇卖出去了。

他轻咳一声:“要坐车么?”

就在这时,方才来时遇到的赶车人冲他们喊:“小夫妻坐车吧,两人十文钱。”

颜芙凝肩膀上的疼,让她顾不得旁人对她与某人的称呼。

再则他们如今确实是夫妻。

她悄悄捏了捏袖兜内仅剩下的十个铜板,这十文钱可以买一斤米了。

赶车人拍拍身旁两个空位:“小夫妻来时已经省钱了,回去难道也要省钱?日子可不是这么省的。”

颜芙凝实在背不动装满米面的背篓了,抿唇正要开口,便听得一道爽利的声音响起。

“咱们夫妻来时就预付了铜钱,我相公多给你两个铜板,你这人怎么能将我们的位子让给旁人?”

赶车人笑道:“你们迟迟不来,我就想先赶回一趟,下趟再带上你们。”

年轻妇人哼了声,转向颜芙凝,伸出五根手指翻转几下:“十五文钱,你们给我们十五文钱,这两位子就让给你们。”

颜芙凝道:“你们预定好的位子,我们不坐。”

年轻妇人嗤道:“十五文钱拿不出?”

傅辞翊站到颜芙凝身侧,淡声问:“想坐么?”

“不了。”

颜芙凝又捏了捏袖兜内的铜钱,她是真的拿不出十五文钱。

走得来,自然也能走回去。

不想再看那年轻妇人的嘴脸,颜芙凝提步就走。

忽而背上一轻,她忙侧头看,只见某人拎着背篓上的提手。

“我来背。”他道。


夜阑窗轩风吟寒,烛影摇曳共欹枕。

清冽的酒味充盈在鼻尖,颜芙凝费力睁开眼,扯下罩在头上的红布,一怔。

竟是块绣着双喜字的红盖头!

倏忽间,眼尾余光瞥见一张俊美绝伦的脸。

惊得她一个激灵坐起身。

眼前的男子十八、十九的少年郎模样,生得绝世出尘,皮相骨相皆是一绝。

什么情况?

欲下床查看,不承想自己的裙裾被男子压在身下,只好跪坐着伸手扯。

生怕将人吵醒,她扯得小心又谨慎。

忽觉男子动了,光影随着他的身形移动,最后将她笼在他的阴影里。

颜芙凝捏着裙裾的手一顿,抬首看他:“你好,请问咱们这是在哪?”

傅辞翊冷沉着脸觑她一眼,坐至床沿,垂眸按了按额角。

“严芙凝,你耍什么心机?”

嗓音清润悦耳,仿若空谷冷泉激石,却糅杂了讥诮。

颜芙凝脚尖一落地,听到他喊自己的名字,竟忘了站起:“你知道我是谁?”

傅辞翊起身,清冷道:“家贫母瞎,妹瘸弟痴,怎配娶你!”

气氛凝滞,仿若结霜。

颜芙凝心头一突,如惊雷乍起。

这不是她昨夜书里看到的情节么?

书中有个炮灰女配名唤严芙凝,与她同名不同姓。

女配与男主傅辞翊有婚约。

在凌县,严家乃最有钱的商户,而傅家出了个县丞。

傅辞翊便是县丞之侄。

然,即将成亲前,严芙凝嫌傅辞翊家贫,其母眼瞎,其妹腿瘸,其弟痴傻。遂在书社门口,当着名流学子的面,退了他的亲。

令他颜面扫地。

她怔怔地走到他跟前:“傅辞翊?”

傅辞翊抑制着体内燥热,短促轻笑:“此次换了什么把戏?”

酒席上他被猛灌酒,大抵那时被下了药。

某人眉梢眼角皆是寒意,颜芙凝的心肝子莫名颤了颤,心头疑惑更甚。

遂指了自己身上的嫁衣,与他身上的喜袍:“咱们成亲了?”

傅辞翊眸色一凉:“此刻你该在我大哥房中。”

“啊?”

颜芙凝惊呼出声,忽觉额头剧痛,抬手一摸才知额头有个凸起的大包。

如此一按,似打开了记忆的开关。

严芙凝的记忆涌入她的脑海,退亲前的记忆与书里写的一般。

而之后,却有了不同。

今日是严家姐妹嫁傅家兄弟的日子——

严大小姐严海棠嫁傅二公子傅辞翊,严二小姐严芙凝嫁傅大公子傅明赫。

可她这会在傅辞翊房中,方才他们还躺在一起。

颜芙凝傻了眼:“换错新娘了,你怎么不急?”

傅辞翊不作声。

严家两女,如果可以选,他一个都不会要。

此女适才装作不认识他,这会倒是知道换错新娘了。

莫非入错洞房是她的恶作剧?

颜芙凝急道:“既然换错,那得赶紧换回来!”

书中所写,退亲之后两人再无交集,直到傅辞翊连中三元,成了权臣。

他先断了严家的财路,后按罪名将严家男子悉数关入牢中。

她去求他,反被他囚禁,日日折磨。

可见此人报复心很重,倘若他们成了夫妻,那她今后……

得新婚夜换回来,待到明日为时已晚。

言罢,便往屋外走。

傅辞翊扯了扯领口,酒意散去,体内燥热愈加明显。

他坐到桌旁,捏拳,竭力克制不适。

颜芙凝觉某人没跟上来,转回身行至他跟前。

“你怎么了?”

她歪着脑袋瞧他,看他面色潮红,气息紊乱,遂伸手探他额头,被他不动声色地躲开。

颜芙凝蹙眉,此人大抵中了催情药物。

事情越来越诡异了,谁给他下的药?

某人这般情况,大概不能随她去换新娘了。但他不去,她一个人也说不清楚。

更何况,此人身上的催情药得尽快解了。

念及此,她走到屏风后,端了一脸盆冷水,直接往他头脸泼去。

大冷的天,这么一泼,他的头发脸庞全湿了,喜袍都湿了不少。

“耍什么疯?”

傅辞翊起身拂身上的水,冷眸睇她。

颜芙凝眨眨眼:“你有没有感觉舒服点?”

身上的燥热被冷水冲淡,傅辞翊冷峻的眼底涌起一丝打量。

他被谁下的药?

此女懂得解此药性,莫非是她?

转念一想,她不想嫁他,大抵不会用她自己的清白来当赌注。

“你想换回来?”傅辞翊站起身。

不管她在今日的阴谋中扮了什么角色,此刻他也不愿留她在此。

颜芙凝点头:“对,换回来!大公子的婚房怎么走?”

书中他将她禁锢在别院,那一系列疯狂报复在她脑中浮现。

像拿刀刃轻抚她的脸,都是极轻的行径。

她既穿来,保命是顶要紧的,这错嫁得尽快拨正!

见傅辞翊抬步往外走,她连忙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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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深深,似盖苍穹上,铅云渐渐浮笼。

府中红绸高挂,灯火通明。

因值深夜,一路安静,不多时,两人来到西苑。

令颜芙凝惊讶的是,东苑质朴清雅,而西苑富丽堂皇,花团锦簇,池塘拱桥,水榭长廊,假山楼阁,无一不精致。

两苑唯一相似之处,便是新房窗户透出的龙凤喜烛的红光。

她正要靠近贴着大红喜字的房门,被老妈子展臂拦住。

“二少爷……”老妈子对傅辞翊颔首,转眸看到颜芙凝身上的嫁衣,又唤,“二少奶奶,两位新婚夜来西苑作何?”

颜芙凝急道:“错了,新娘子搞错了!我是严家二小姐,大少奶奶。”

傅辞翊眉峰微蹙。

新房内,傅明赫与严海棠听到声音惊醒过来。

厚重的喜帐掀开,烛光投射而入,两人这才发现睡错了人。

严海棠胡乱穿上衣裳披上外衫,开了门。

看到一身红色喜袍的傅辞翊,她的眼底盛满惊艳。

她晃神片刻,对着颜芙凝怒目而视。

“二妹妹早不说晚不说,这会子来说是何意?你口口声声说不想嫁傅二公子,还当着众人的面退了亲。如今倒好,你还是扒着二公子不放。”

傅辞翊长得俊美,是众多少女的春闺梦中人。

敢情严芙凝这个小蹄子退亲玩的是欲擒故纵的把戏?

“我昏迷才醒,醒来就来对换。”颜芙凝反问,“反倒是大姐姐,一个晚上了,怎么没发现入错了洞房?”


他觉得自己已经够小声了,然,家里人都听见了。

傅南窈出了屋子,笑道:“哟,原来连火都不会生啊,怪不得之前叫我烧火,后来叫北墨烧火。”

颜芙凝自尊心上来:“谁说我不会?”

就是把柴烧起来,确实有点困难。

她对傅北墨又道:“今日你不用帮忙了,我一个人就成。”

言罢,就进了灶间。

她要给傅南窈看看,一个人也能完整做一顿饭。

淘了米,放入锅里。

开始生火时,委实有点犯难。

回忆傅南窈与傅北墨生火时的模样,点了火后,用竹管对着灶膛吹,她便依样画葫芦。

呛了几口烟,竟然点着了。

颜芙凝长长吐了口气。

之后烧菜煎排骨,虽然一个人忙了些,但一顿饭还是出色地完成了。

饭菜端到堂屋桌上时,傅北墨拍掌笑:“太好了,又能吃到排骨了!”

傅南窈已经不用喊了,自个循着香味过来,看到桌面上的菜饭眼中划过惊愕。

抬眸看颜芙凝面上沾了煤灰,掩唇笑出声:“脸弄得跟花猫一般,还说会生火。”

傅北墨塞了块排骨进傅南窈嘴里:“吃你的吧!”

闻言,颜芙凝用手擦自己的脸。

嫌擦不干净,她索性回了灶间,家里没有镜子,便对着水盆里的倒影擦脸上的灰。

等她回到堂屋用饭时,傅南窈仍旧笑她。

傅北墨指了指她两侧面颊:“嫂嫂,你脸上还有灰。”

“哪?”

颜芙凝摸脸,她已经擦过了呀。

婉娘道:“南窈,帮你嫂嫂擦擦。”

“我才不!”傅南窈恨恨地咬了口排骨。

傅辞翊侧过身,抬手在颜芙凝面颊上擦拭。

灰沾染在脸上,一下两下地很难擦干净,大拇指指腹遂用了力。

被他这么一拧,颜芙凝面上发疼,这会子却是不敢吱声。

毕竟某人敢用刀刃擦她的脸。

忍得眸中起了水雾,仍不敢乱动。

霎时间,杏眼水光粼粼,眼尾泛了红意,盈增娇媚。

傅辞翊一怔,仿若他弄疼她一般。

怎会如此娇?

忽然一声惊呼打破屋内平静。

“哥,你怎么帮她擦脸?”

傅南窈惊得瞪大了眼。

婉娘却笑:“你哥嫂是夫妻,怎地不能?”

傅辞翊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无意识地帮某女擦了面上的灰。

遂缩回手,轻咳一声:“都吃饭。”

傅南窈气得拿筷子猛戳碗里的米饭。

哥哥不是最讨厌退他亲事的女人么?

今日怎么不一样了?

“姐姐真是不懂事!”傅北墨笑嘻嘻道,“晚上哥哥搂着嫂嫂睡,白天哥哥帮着嫂嫂擦个脸,怎么了?”

他啃着排骨,吃得满嘴是油。

婉娘笑得停不下来:“你这孩子,如何将此事挂在嘴上?”

“我又没说错。”傅北墨懵道,“嫂嫂是女孩子,大晚上黑乎乎的,嫂嫂会害怕,哥哥肯定要搂着嫂嫂睡觉的呀。”

他只知道男女结了夫妻,就可以搂着睡了。

至于睡时做什么,他是一无所知的。

颜芙凝半垂了脑袋扒饭。

除非她与某人都中了邪,才会搂着睡。

傅辞翊忽然后悔帮某女擦脸了。

然,指腹上仿若还留着她肌肤的滑腻之感。

教他捏着筷子的手不自知地攥紧,指尖的触感怎么都挥之不去。

上好的美玉,滑柔的绸缎都及不上此般触感。

心底涌起莫名烦躁,定是她今日对他笑了太多次,还用饴糖喂他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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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家人在傅府用了晚饭才回。

终于攀上当县丞的亲眷,胡家人的腰杆都直了不少。

回乡下坐的还是傅家的马车,到村里时,胡家人恨不得全村人都知道。

奈何到家时,已经深夜,左邻右舍早都熄灯安睡。

他们即便想要炫耀,也无处可说。

次日清早,胡家人起了个大早。

他们先将昨日在县丞家里吃了两餐的消息,告诉了左邻右舍。

嫌受到的恭维不够多,胡大海与傅氏去了村中大树底下。

这棵大树,要两人才能环抱。

村里上了年纪的老人时常在树底下闲话家常。

树旁不远处,有口井。井水冬暖夏凉,每日都有不少村民前来打水。

是以,此地就像是村里的消息集散地。

听了胡大海夫妻的吹嘘,果然有人恭维道:“有县丞这个舅伯父在,你家阿静定能找个好相公。”

这时,胡阿静来打井水。

听到夸她的话,她面上得意:“那是,那种无父无母的孤女都能找到好相公,我怎么不能了?”

很快有年轻女子问她:“无父无母的孤女,谁啊?”

“还能是谁?就是傅婉娘那个儿媳,据说她是严家养女。啧啧啧,身份一下子从娇小姐摔下来了。”

胡阿静将水桶缓缓放入井中,而后提溜上来。

听到了不得的消息,年轻女子凑近胡阿静,道:“怪不得我看她穿的衣裳不凡,原来是这个缘故。”

胡阿静侧头:“梅香,你见过她?”

这个叫梅香的年轻女子扭了扭身子,哼道:“可不?在赶车李的牛车上,她老挤着我,烦死了。”

说话间,梅香凑近胡阿静,附耳道:“她那相公可真俊。”

一听这话,胡阿静剜了梅香一眼:“你可是有相公的人!”

“我只是说说。”梅香笑。

就这时,胡阿静的娘钱氏过来。

她走到胡大海与傅氏跟前,唤了声:“爹娘,家里有人来闹事,你们快回吧。”说话间,拎起胡阿静刚打上来的井水,“阿静,你也回家。”

一时间,胡家人都走开了,村民们面面相觑。

等他们回到家时,胡兴旺正梗着脖子说:“我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傅辞翊缓缓捏了捏自己的手腕,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袖摆,并不言语。

颜芙凝则环视着周围,胡家屋门口堆着不少柴禾,柴禾边上有几颗很小的平菇。

显然是还没长大就被摘了。

原来深山里的平菇是被胡家人摘了去。

里正看到胡大海回来,道:“胡老爹,傅家这对小夫妻说你家种了他们家的田地,该还了。”

胡大海凉凉一笑:“胡说,我家怎么可能种他们家的地?”

里正摇了摇头:“胡老爹,他们有田契。”

“田契,田契在哪?”胡大海粗声粗气道,“我怎么没瞧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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