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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踪十年后,大小姐回来了霍凌惜褚缚时

霍凌惜 著

其他类型连载

霍云溪站在原地盯着霍凌惜先离开的背影。所以,霍凌惜是不打算要霍家公司的意思?为什么?如果霍凌惜当真只有小学学历没能力接手公司,她不愿要公司不难理解。可霍凌惜有哪一点像是只有小学学历的样子?那么,她能想到霍凌惜不接手公司的理由就只有两个了。一是霍凌惜心中有恨,她觉得沾上霍家的公司让她膈应;二是霍凌惜自身有着很强的底气,她看不上霍家这点东西。二人下了楼。没有看到凌若倩,只见霍凯龙和霍凌永两父子隔着老远坐在客厅沙发上,谁都没有说话。明明这样的情形在霍家很常见,今天给人的感觉却格外不同。怎么说,气氛似乎有些微妙。一听到有人下楼的声音,沙发上的两人就同时抬头看过去。盯着走在前面的霍凌惜。见霍凌惜已经换下那身红色鸢尾花旗袍,霍凯龙目光顿了顿,拿...

主角:霍凌惜褚缚时   更新:2025-04-28 19:2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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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霍凌惜褚缚时的其他类型小说《失踪十年后,大小姐回来了霍凌惜褚缚时》,由网络作家“霍凌惜”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霍云溪站在原地盯着霍凌惜先离开的背影。所以,霍凌惜是不打算要霍家公司的意思?为什么?如果霍凌惜当真只有小学学历没能力接手公司,她不愿要公司不难理解。可霍凌惜有哪一点像是只有小学学历的样子?那么,她能想到霍凌惜不接手公司的理由就只有两个了。一是霍凌惜心中有恨,她觉得沾上霍家的公司让她膈应;二是霍凌惜自身有着很强的底气,她看不上霍家这点东西。二人下了楼。没有看到凌若倩,只见霍凯龙和霍凌永两父子隔着老远坐在客厅沙发上,谁都没有说话。明明这样的情形在霍家很常见,今天给人的感觉却格外不同。怎么说,气氛似乎有些微妙。一听到有人下楼的声音,沙发上的两人就同时抬头看过去。盯着走在前面的霍凌惜。见霍凌惜已经换下那身红色鸢尾花旗袍,霍凯龙目光顿了顿,拿...

《失踪十年后,大小姐回来了霍凌惜褚缚时》精彩片段


霍云溪站在原地盯着霍凌惜先离开的背影。

所以,霍凌惜是不打算要霍家公司的意思?

为什么?

如果霍凌惜当真只有小学学历没能力接手公司,她不愿要公司不难理解。可霍凌惜有哪一点像是只有小学学历的样子?

那么,她能想到霍凌惜不接手公司的理由就只有两个了。

一是霍凌惜心中有恨,她觉得沾上霍家的公司让她膈应;二是霍凌惜自身有着很强的底气,她看不上霍家这点东西。

二人下了楼。

没有看到凌若倩,只见霍凯龙和霍凌永两父子隔着老远坐在客厅沙发上,谁都没有说话。

明明这样的情形在霍家很常见,今天给人的感觉却格外不同。

怎么说,气氛似乎有些微妙。

一听到有人下楼的声音,沙发上的两人就同时抬头看过去。

盯着走在前面的霍凌惜。

见霍凌惜已经换下那身红色鸢尾花旗袍,霍凯龙目光顿了顿,拿着报纸的手下意识用了点力。

将报纸合上放下。

“惜惜,过来。”

听到他这话,还有三阶楼梯没下完,霍凌惜都没有再走了,她就这么站在楼梯上举目朝霍凯龙看去,“爸爸,招小狗呢?”

霍凯龙像是没想到她会计较这种小事,愣了一下,放软姿态:“抱歉,是爸爸没有注意语气,晚饭还有一会儿才好,惜惜和云溪都过来坐吧,我有些话要说。”

“云溪,去房间把你妈也叫过来。”

霍云溪不清楚他要做什么,却还是应声先下楼去凌若倩的房间叫人。在和霍凌惜错身下楼时,霍云溪近距离和霍凌惜的视线撞了一下,只那么一下的视线相撞就让霍云溪止不住心惊。

霍凌惜好重的戾气!

尽管转瞬就被霍凌惜给压了下去,但她还是感觉到了!

这戾气当然不是对着她,至于是对着谁……

霍云溪往霍凯龙方向看了一眼。

按理说,和霍凌惜真正有仇的人并不是爸爸,爸爸最多是失职、是听信他人一面之词重罚霍凌惜伤害到了她,可怎么感觉霍凌惜对爸爸的恨意反而更浓烈一些?

爱之深恨之切?

凌若倩已经听到了霍凌惜下楼的动静。

她有点坐不住,很想从房间出来,奈何没有台阶给她下。

霍云溪来叫她算是给她递了台阶,她心里分明是高兴的,却还是没给霍云溪好脸色。

纯粹是为了出气,出她刚刚在霍凌永那里受的气。

霍云溪什么都没有说,默默听她数落。

倒是走下楼梯正要往客厅沙发去的霍凌惜有所觉察,抬眸朝她们那边看了过去,目光先是掠过走在前面低声训斥霍云溪的凌若倩,再看向走在后面仿佛早已习惯的霍云溪。

多盯着看了两眼,霍凌惜才收回目光往客厅去。

“爸爸想说什么?”

霍凌惜坐在霍凯龙对面。

没有刻意,她坐下后身形就是板正的。坐得端端正正规规矩矩,笑容恰到好处,一些从小就经过训练的名媛闺秀都未必及得上她。

是霍凯龙心目中完美女儿的样子。

但这样的姿态出现在一再让其他人吃瘪的霍凌惜身上,霍凯龙并没有欣慰和满意,只有别扭和诡异。

“我让人亲自去老家求证了,这些年确实是你三爷爷三奶奶故意作出假象欺瞒我。我原本想将他们带来京市亲自给交代,派去老家的人说他二人这几天精神都很恍惚,经常一惊一乍像是受了什么惊吓,考虑到他们年纪大了怕来京市的途中出意外,我就放弃了这个打算。”

“不过我找了几个和你二姑父有合作的公司,为他们介绍了更好的合作商。你二姑父一家是靠着我才有今天,你三爷爷三奶奶不仅不知感恩,还如此阳奉阴违作假欺瞒我,让我都过了这么多年还对你失踪的事一无所知!”

霍家三爷爷三奶奶只有一个女儿,二爷爷家有个大姑姑,所以三爷爷家的女儿就得霍凌惜喊一声二姑姑。

“如果我能早一点知道你早就不在老家,我一定会倾尽全力去找你,绝不会让你流落在外这么多年!”

霍凌惜笑眯眯看着他:“是么,爸爸有心了。”

霍凯龙:“……”

“其实除了我失踪这件事,三爷爷三奶奶在别的地方也没少对爸爸你阳奉阴违呢。比如说,我刚到老家那两年,也就是我八岁到十岁那个阶段,我学会了用农村的老旧柴火锅灶做饭,从一开始做出来的东西难以入口到练出一手好厨艺,我只用了两年不到的时间。爸爸,我是不是特别厉害?”

“你……”霍凯龙瞳孔颤抖。

“爸爸先别震惊,这才哪到哪啊。我一开始别说做饭,连柴火都不会烧,经常被烫得双手都是伤,我让三爷爷三奶奶给我买烫伤药,挨了他们好几巴掌加好一通臭骂,我最开始哭过,警告他们说我要找你告状,他们就狠狠打我一顿把我关起来。”

“就关在他们家后院储菜的小地窖里。有时候是半天,有时候是一整天,最长的时候我记得好像是三天三夜,不给吃不给喝。要不是那小地窖里还有点储存的菜,我生吃了一些,怕是早就饿死了。”

“爸爸你是不知道,那小地窖又阴冷又潮湿又狭窄还黑漆漆的,我身上还有烫伤和被他们打出来的伤,太痛苦了。一次两次三次四次五次六次我还能硬气,再多来几次我就熬不住了,于是我学会了听话。他们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脾气好得不得了。”

“我、惜惜,你、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霍凯龙很震惊,脸上只余痛心和懊悔。

“你、你应该给我打电话告诉我的……”

他声音已经有点哽咽。

他这副样子当然不是装出来的,霍凌惜知道。

如果是装出来的她还懒得去废这个话呢。

她早就过了需要找人倾诉苦楚的时段。

微笑看着他,问:“爸爸,我没有给你打过电话吗?”

霍凯龙突然僵住。

“我记得我去了三爷爷家之后,去村长家借过三次电话打给你,可当时爸爸你都是怎么做的?”

“第一次,我刚开口你就打断我,让我好好待在三爷爷家,让我听三爷爷三奶奶的话好好受罚,别再娇气嚷着要回家,然后不顾我的哭泣挂断了电话。”

“第二次,你连接通都没有就直接挂断。”

“第三次,你也是一样直接挂断不接电话。爸爸,你好狠的心啊,你是怎么有脸问我为什么不给你打电话告诉你的?”

“我……”霍凯龙嘴唇动了动,半晌说不出话来。

霍凌惜继续说:“只听我说这些爸爸就受不了了?这点小打小闹较之我后来的遭遇,根本什么都算不上。”

她歪头看向脸色泛白的凌若倩,笑容甜美:“小姨,你说是不是?”

“我、我……”

“小姨不会又想说你不知道吧?你怎么能不知道呢,那种地方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联系上的,至少像三爷爷三奶奶那样农村土生土长的人就找不到这样的路子。而且小姨,我都从那种地方活着出来了,你猜当初和你联络的人有没有跟我交代什么?”

凌若倩这次是真正的面色大变。

“小姨,之前和你联络的人你是不是早几年就联系不上他们了?你心里是不是在想像他们那种在刀口舔血的人随时都有可能丢命,觉得他们应该都是已经死了,所以才会和你断联?”

“那可能要让小姨失望了,他们都还活着呢,活得好好的。”

“小姨,你猜猜他们明明活着为什么你始终联系不上他们?你再猜猜他们现在人在哪里。”

凌若倩两眼一翻。

直接晕了过去。

不知是真晕还是装晕,反正对霍凌惜来说很扫兴。

“这心理承受能力也太差了,真扫兴。”

看向目光复杂望着她的霍凌永,霍凌惜对凌若倩的嫌弃表情已经不见,转为温柔的微笑:“阿永弟弟,让人把你妈妈送到房间再顺便给她叫个家庭医生吧,可不能闹出人命。”

视线又转回对面的霍凯龙身上,“爸爸,我可是你的女儿,即便被你无情丢弃到乡下老家,我也还是你的女儿。你说如果没有人授意,还需仰仗你拉拔他们女儿女婿的三爷爷三奶奶敢那么对我吗?”

“还有,凭三爷爷三奶奶可隐瞒不了我失踪的事整整十年,爸爸你可不要避重就轻只提三爷爷三奶奶不提其他人啊。从犯你都让他们付出了代价,若是放过主谋就成笑话了。”

盯着她的笑颜看了好片刻,霍凯龙突然捂住脸呜咽。

霍凌惜见状,懒懒往沙发上一靠。

不再说话,只面带微笑看着霍凯龙,全然旁观者的姿态。

看得霍云溪和霍凌永齐齐心惊。

霍凌永并没有让人将晕倒的凌若倩送回房间,在霍云溪起身去试了凌若倩的鼻息冲他摇头后,他又坐了回去。

甚至不再多看凌若倩一眼。

“惜惜,是爸爸对不起你,是爸爸对不起你啊……”

霍凯龙抹了把脸,努力控制住情绪,眼底的愤怒和悔恨却还是没能压下去,他对霍凌惜说:“惜惜,爸爸不敢奢求你的原谅,爸爸只想知道要怎么样你才能出气。只要你说,爸爸就能为你办到!”

“要怎么样我才能出气吗?让我想想啊。”

她思索片刻,冲霍凯龙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想让我出气很简单啊,爸爸你去死就可以了。”

“爸爸,你去死吧!”


凌若倩显然提前知会过家里今天会接霍凌惜回来。

霍家除了外出访友的老爷子和跟着一个老年团出去旅游的老太太,其他人都在家里等着。

霍凯龙出身农村,白手起家,霍家没什么底蕴,人丁自然也不兴旺。除了霍凌惜这个大女儿,霍凯龙和凌若倩还生过一个儿子,除此就是霍凌惜八岁被流放到乡下后,凌若倩为缓解丈夫霍凯龙对霍凌惜这个女儿的思念而领养的一个年龄和霍凌惜相仿,长相和霍凌惜也有些相似的女儿霍云溪。

霍凯龙和一个养女一个儿子这会儿正等在家里。

霍凌惜一进门就感觉到好几双眼睛投向自己,她抬眼一一扫过。

端坐在沙发主位一身西装的霍凯龙,另外两张沙发分别坐着与她同岁的霍云溪以及十五岁脸色有点病态苍白的霍凌永。

视线再次落回霍凯龙身上。

五十岁,他也有些老了。

一身儒雅气,从样貌不难看出年轻时候是个大帅哥。当然他也要足够帅能力足够出众才行,不然又怎么能突出重围赢得出了名的大美人兼京市一流世家凌家继承人凌翡的芳心最后抱得美人归呢。

霍凯龙从沙发站起身。

看到霍凌惜,他似乎有些激动。

相比之下,霍凌惜就淡定多了。

她看着霍凯龙,像是在打量一个与她毫不相干的人。

这个认知让霍凯龙的手下意识蜷缩了一下,“惜、惜惜,回来了?”

“嗯,回来了。”霍凌惜露出微笑,“爸爸,多年不见,你身子骨可还硬朗?”

这话落入耳中,霍凯龙总觉得有些怪异。

凌若倩也深有同感,她看着霍凌惜的笑听着霍凌惜的话,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爸爸身子骨很硬朗,你不必记挂。”霍凯龙说。

“硬朗啊,我还以为爸爸这些年都病得出不了门了呢,不然怎么会整整十二年都不去看一眼被扔在乡下老家的女儿。”

霍凯龙愣住,似是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且还是带笑说的。

话是尖酸的,语气却很平静。

她带给人的那股子怪异感更明显了。

愣了片刻,霍凯龙才回神敛下面色,显得有些严肃:“惜惜,别这么和爸爸说话,你这样爸爸会很伤心。不去看你不是爸爸不想,爸爸这些年也很想你,但爸爸不能心软。你做错了事,只有让你真正受到了教训你才会记住,爸爸如果心软去见你,你又怎么会长记性。”

“这样啊。”

她收了笑,表情愧疚:“爸爸用心良苦,是我误会爸爸了。”

她突然的转变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这么、这么轻易就被说服了?

这么简单就信了?

却见霍凌惜表情又是一变,眼神有些冷地盯着霍凯龙:“可是我做错事,我做错了什么事?将怀孕的继母推下楼致其流产吗?你……”

转向凌若倩:“还有你,你们不就是仗着当年楼道上的监控坏了我没有证据么。说是我推的人,谁能证明?你们谁能拿出证据来证明是我做的?都拿不出证据,凭什么凌若倩说的话就可信,我说的就是谎话?受害者有罪论?”

“她自己踩滑滚下楼梯,关我屁事!”

“霍凌惜!”霍凯龙皱眉怒声,“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粗鲁?!听听你说的话,哪里像一个有教养的人该说的。”

霍凌惜看着他,冷笑:“明知故问了不是,我粗鲁当然是因为我被扔在乡下没人教养啊。”

“好了,从前吃的亏是我自己技不如人,我认栽,我并不打算论个分明还自己清白。证实这件事不是我做的还我清白又怎么样,能抵消我这十二年受的苦遭的罪吗?没有任何意义。”

她的情绪好像眨眼间又恢复了平静。

这种情绪把控让人感到恐怖。

精神多少显得有些不正常。

“爸爸将我扔到乡下老家十二年没有去看过一眼,我也不追究了,但有件事我觉得还是很有必要让爸爸知道。”

对上霍凌惜看过来的视线,凌若倩眼皮一跳。

“小姨,你不好奇我怎么会知道爸爸十二年都没有去老家看过我吗?就昨晚那点时间,三爷爷和三奶奶可来不及告诉我这么多。”

经她提醒,凌若倩才反应过来。

瞪大了眼:“你……你是怎么……”

霍凌惜冲她笑:“我能知道当然是有我自己的法子啊,毕竟我都有本事在那种地方活下来了呢。”

缓步朝凌若倩走去,她每靠近一步,凌若倩就不自觉后退一步。

“小姨,你猜我是怎么在那种地方活下来的?”

凌若倩退无可退,被茶几绊倒在地。

尖叫一声,也不知是摔疼了还是被吓的。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霍凌惜顺手拿起茶几上的书,弯腰轻拍在凌若倩脸上,笑得张扬:“小姨,你胆子真小啊。”

“……霍凌惜,你到底在做什么?!”

霍凯龙好像终于看不下去了。

当然他也是一副有点被霍凌惜这样子惊到的表情。

看霍凌惜的眼神变得陌生。

霍凌惜直起身将书扔回茶几上,漫不经心地拍了下手上不存在的灰尘,掀着眼皮看向他:“爸爸这么紧张做什么,我就是和小姨开个玩笑而已,又没有打算对她怎么样。倒是爸爸,十二年不见,你和小姨的感情好像变好了不少,不是说一辈子只爱我妈吗?人心啊,可真是易变……”

“你闭嘴!”

从见面到现在,霍凯龙此时的情绪是最外露的。

“我就是只爱你妈,这辈子只爱她!你什么都可以质疑我,唯独这个不能!没有人能质疑我对你妈感情!没有!”

霍凌惜听着,“嘁”了一声。

嘲讽意味十足。

霍凯龙被气得不轻。

“那么,对我妈妈如此深爱的爸爸,你知不知道我这个我妈妈唯一留下的女儿并不是生活在老家十二年,而是十岁那年就被人弄消失了呢。爸爸,你宝贝女儿我可是失踪了整整十年啊。”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长久的震惊静默中,竟然是一直安静坐在一旁仿若旁观者的霍云溪先出声问出来。

霍凌惜朝她看去。

“……我找人打听过你的消息,也偷偷去乡下老家看过,你明明就在老家,怎么会失踪十年?”

“不错,我虽然没有去看过你,可我每年都会派人去老家看你给你送东西,有时候是让你……小姨去,有时候是派身边的亲信去,就算你小姨有意隐瞒,我派去的亲信也不可能对我说假话。”霍凯龙声音有点哑,像是太过震惊以致有些失声。

“是么。”霍凌惜看了眼霍云溪,转而对霍凯龙道:“那你们有谁真见过我吗?爸爸你所谓的派去老家看我的人,他们哪次不是被三爷爷和三奶奶用各种理由搪塞,就是见不到我的人?”

“让我猜猜三爷爷和三奶奶都是用的什么理由搪塞啊,不是假期的时候应该就是说我在学校,假期的时候则是说我在补课,对吗?”

霍凯龙动了动唇,半晌说不出话。

“爸爸,你猜小姨昨晚为什么会毫无征兆匆匆让司机开车送她去老家?她要去接我什么时候不可以,为什么偏要大半夜急匆匆赶去?她有那么盼着我回来吗?”

“她大半夜着急赶去老家,不过是接到了三奶奶的电话知道失踪十年的我回来了,她心有不安着急赶去处理。”

看着已经撑着坐起身的凌若倩,霍凌惜笑了笑说:“说来,我原以为小姨会悄悄又将我弄消失一次呢。小姨居然什么都没有做就这么好好的将我带回来,说实话,我有点意外。”

“你瞎说什么!什么叫我悄悄又将你弄消失一次?你以前明明是自己走丢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所以,惜惜失踪十年的事,是真的?”

霍凯龙盯着凌若倩,眼珠子都有些红了。

“老公,我、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我就是怕你担心,惜惜失踪以后我一直有派人找她,我想着等找到她再告诉你。老公,我、我就是怕你担心,惜惜是姐姐留下唯一的孩子,我知道你很在意她,瞒着不告诉你就是怕你担心。姐姐去世对你的打击已经够大了,如果再让你知道惜惜不见了,我怕你会撑不住。老公,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不该瞒着你,我……”

凌若倩说着就泣不成声。

霍凌惜冷眼看了几秒,叫住藏起来偷听的保姆:“张姨,我的房间应该还在吧?”

偷听被抓住,保姆张姨一脸尴尬,走了出来:“在的,大小姐。”

张姨是霍家的老人了,虽是受雇于凌若倩,但早些年霍凌惜还在霍家的时候她就在了,自然也是认得霍凌惜的。

“不过已经很久没人住了,要不大小姐先去住客房?”

大概是没想到霍凌惜把场面闹成这样会直接丢下不管去问保姆房间的事,一下转去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没人关注的凌若倩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僵在了那里。

听完保姆的话,霍凌惜笑问霍凯龙:“爸爸,张姨让我住客房,我是这个家的客人吗?”

霍凯龙看着她的目光愈发复杂,对保姆说:“小张,你去把大小姐的房间收拾出来。”

“……是,先生。”

霍凌惜笑着补充:“辛苦张姨多叫几个人,我希望我的房间在半个小时内收拾好,另外辛苦张姨将我的行李也搬上楼,谢谢。”

这个笑,天真又烂漫。

又给了在场的人一点震撼。

忽觉一道难以忽视的视线盯着自己,霍凌惜回头,看到了一脸苍白坐在那里的霍凌永。

霍凌永捂唇咳嗽两声,冲她一笑:“姐姐,欢迎回家。”

霍凌惜觉得论笑得天真烂漫,她不如这个霍凌永。

没想到啊,霍家还有这么个好玩的人。

她回霍凌永一个腼腆的笑:“谢谢阿永弟弟。”


“老公,你、找我?”

平常凌若倩很少会被允许进霍凯龙二楼的书房,今晚霍凯龙特地将她叫到书房来,凌若倩心里有些不安。

她怕霍凯龙查到了什么来找她清算。尽管她当初将事情做得隐秘,又已经过去这么多年,当初经手的人早就没了踪影,很难再查出什么,可她心里还是控制不住担心,想着万一呢,万一真被查到了呢。

好似没发现她的紧张,霍凯龙直奔主题:“你之前说你们此行回来捎带了江家那个小儿子和他一个姓褚的朋友一起?”

原来是说这个。

凌若倩松了口气。

“不错。”在老家打电话回来告知会接霍凌惜一起回来的时候,凌若倩就和霍凯龙提了此事。

“当时得知惜惜要回来,只顾着高兴没顾上别的,没有仔细问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霍家和江家一向没什么往来,江家怎么会突然找上你帮忙?”

“好像是凑巧。说是江小少爷出去玩弄丢了行李和证件,又急着回京市,江家恰好知道我回了老家,打个电话来碰碰运气。”

一放松下来,凌若倩就自在了很多。

但就算再自在,她在霍凯龙的书房也还是不能随心所欲,比如她就没敢随意坐下,始终站着说话。

霍凯龙坐在书桌后,隔着书桌抬头和她对视:“我都不知道你回老家,江家怎么会知道?”

“不清楚。”凌若倩摇头,“我自己都很疑惑。”

突然想到什么,她说:“对了,我离开京市的时候好像瞧见有群年轻人在环山路那边赛车,可能那些年轻人里刚好有认识我的,路过的时候被对方看到认了出来。”

霍凯龙轻扣桌面沉思,再开口没有就此事继续,而是说:“江家小儿子那个同行回来姓褚的朋友,他全名叫什么?”

“褚缚时。”

“老公你是不是想着他姓褚会不会和那个褚家有什么关系?我之前也有过这样的怀疑,但我去打听过,褚家并没有一号叫褚缚时的人。就算他真和那个褚家有什么关系,估计也就是没多少关联的远亲,不值得多关注。”

京市有三流世家二流世家一流世家,也有在一流世家之上的人家,那才是真正底蕴深厚的人家。京市老牌世家褚家传世几代,可不单单是在商业上有建树。

这样的人家,但凡攀上一星半点,霍家在京市的地位都得往上跃一个等级。

“你打听过?什么时候?”

“在车上得知他名姓的时候,发信息让我父亲去打听的。”

“岳父去打听的?那看来褚家确实是没有这么一号人。”霍凯龙好像一下就失去了兴趣。

“惜惜和江家那个小儿子打过照面?”

闻言凌若倩心一紧,担心自己那点算计被霍凯龙看出来会被问责,“同、同车回来,自然是打过照面的。”

霍凯龙皱眉:“江家后辈没有一个成器的,江家到今天全靠江老爷子一个人撑着,近两年江老爷子身体愈发不好,江家已经在走下坡路了,以后还是少往来吧。我们霍家的女儿还是少和那些不着调的纨绔子弟打交道为好!”

对霍凌惜这个女儿还真是维护!

凌若倩心里满是嫉妒。

她敢说如果不是涉及到霍凌惜,霍凯龙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和江家攀上关系的机会!说什么江家在走下坡路,难道霍家就不是?

自从凌家每况愈下,和凌家同盟的霍家也渐渐不如前了。

“江家的后辈虽说都不太着调,江家这位小少爷却是不差的吧,是正儿八经名校毕业的高材生,毕业后接手了家里两个公司也经营得有模有样,如果硬要说有什么缺点,就是好玩一些。可年轻人嘛,贪玩些也正常,等过个几年年纪上去懂事了自然就收心了。”

如果可以,她当然不想给霍凌惜配这样的人,但她清楚如果给霍凌惜配的人太差,霍凯龙这一关一定过不去。

就像她这些年毁霍凌惜的名声,也只敢从她性情怯懦一身土气上不得台面以及成绩差得令人发指入手,丝毫不敢将谣言往霍凌惜在乡下不务正业整天和小混混厮混上去引。

因为她清楚这是霍凯龙的底线,一旦触及底线,霍凯龙就有可能自己插手霍凌惜的事,更有甚者会直接去将霍凌惜接回来。

真这样,霍凌惜失踪的事就彻底败露了。

她不是不想早早将霍凌惜安排出国留学,但是不行,霍凌惜不是废得完全考不上大学,霍凯龙是不会赞同送她出国的。

这也是为什么她要让霍凌惜复读这么多次。

再说,让霍凌惜和江呈扯上关系,凭江呈那几天一换女伴的花花公子作态,两人也长久不了。到时候霍凌惜嫁不进江家又坏了名声,还会有哪个好人家愿意娶她进门?

霍凌惜最后就只能在一些家世不高人品低劣的人中挑选夫婿,那样的话,霍凌惜就算活着也是生不如死的,那可就太完美了。

霍凯龙凝视着她,目光略显锐利:“你这话是想表达什么?”

“凌若倩,我警告你,惜惜是我的女儿,她的婚事自有我做主,你没有资格插手!如果让我知道你私下打她婚事的主意,别怪我不给你留情面!”

“……说得像是你给我留过情面一样。”

不满归不满,凌若倩还是不敢将霍凯龙的警告不当回事。

“老公,你这就误会我了,我就是客观评价一下江家那位小少爷而已,可没有要将我们惜惜和他凑一块儿的意思。我们惜惜可还有和宋家二儿子的婚约在呢。”

江呈不是好人,宋方臣就是了吗?

真要论起来,宋方臣才是一无是处的真纨绔。

她将霍凌惜和江呈凑一起而不是选择宋方臣,不过是想着宋家那个夫人和凌翡以前是好友,霍凌惜真嫁进宋家,丈夫虽是差了些,婆婆却会维护她,霍凌惜的日子照样不会过得太差。

这可不是她想看到的。

不要紧,宋方臣不是公开表示过嫌弃霍凌惜不承认这门婚事吗?借宋方臣来打霍凌惜的脸也好,顺便恶心恶心霍凯龙。

他不是不想女儿和这些纨绔子弟有交集吗?

那她偏要让霍凌惜和这些纨绔子弟牵扯不清!

果然,她此话一出,霍凯龙脸色就变得难看起来。

“那不过是阿翡和宋家夫人的口头戏言,怎么作得数!”

“这话老公不该和我说,和我说没什么用,该去和宋家说,看看宋家是不是也觉得婚约不作数。”

宋家当年可是和凌家齐名的,这些年凌家走下坡路,宋家却是稳步上升,谁让宋家有一个无所事事的纨绔二少,更有一个从小优秀早就能挑大梁的大少呢。论实力,霍家差宋家一大截,凌若倩笃定霍凯龙不敢去找宋家说这个话。

婚约宋家可以不认,霍家却不能先说不认。

这关乎脸面。

噎完霍凯龙,不顺心了一整天的凌若倩心情总算畅快了点,“我先去休息了,老公别工作太晚。”

身后传来东西砸落在地的声音。

谁能想到在外始终温文尔雅的霍家当家人动了怒也会砸东西呢。

看到摆在书桌上的照片,霍凯龙才深吸口气平复住情绪,“阿翡,你真会给我留麻烦。”

夜半,有脚步声回响在二楼楼道。

“爸爸。”

楼道光线很暗,走在前面的人闻声回头看过来,霍云溪止不住被吓得抖了一下。

“是云溪啊,这么晚怎么还不睡?”

“我久不住家里,房间里的冰箱都是空的,有点口渴,下楼来拿瓶喝的,想着姐姐房间里还没有添置冰箱,怕她半夜会口渴就给她也拿了一瓶上来。”

她手里确实拿着两瓶饮品。

“爸爸这么晚不睡,是担心姐姐刚回家不适应,想去看看姐姐睡得好不好吗?”

“你姐姐这些年定是吃了不少苦,骤然归家,回来后一家人又一直在闹不愉快,我确实有些放心不下。”

往前方紧闭的房门看一眼,他轻叹:“罢了,这么晚我还是不去打扰你姐姐了,不然看到我,她怕是更没有睡意,这些年终究是我对不住你姐姐。”

霍云溪没有接话。

像是不予置评,又像是赞同霍凯龙这番他对不住霍凌惜的说辞。

“这么晚了你也别去打扰她了吧,早点回去休息。”

“好的,爸爸。”

霍云溪退开贴墙站着,让他先走。

走到霍云溪面前,霍凯龙突然停下,侧过头看她:“对了,今天事多,还没有问你,怎么会突然想着搬回来住?你平时不是都住学校宿舍或是离公司最近的那套公寓,方便上课和去公司上班吗?”

霍云溪拿着两瓶饮品的手微微收紧,“姐姐回来了,我想着一家人都住家里更方便熟悉,而且我和姐姐年龄相当,应该会有共同话题,有我在的话,姐姐可能会适应得快一些。爸爸,我其实有点怕姐姐会怪我占了她的位置,毕竟这些年我所享受的一切原本都该是姐姐的。”

“说什么傻话,霍家并不缺多养一个女儿的钱,你既做了霍家的女儿就永远是霍家的女儿。”

霍云溪没有躲开他摸自己头的手。

“……谢谢爸爸。”

“好了,早点回去休息。”

一直看着霍凯龙消失在楼道尽头进了他的房间,霍云溪才转身上楼,脚步很快。

“你房间冰箱里当真没有喝的吗?”

楼梯转角处,一人背靠墙站在黑暗里,突然出声惊了霍云溪一跳。

“……有,但没有我想喝的,这么晚了,阿永怎么还不睡?”

霍凌永捂唇压低声音闷咳两声,隐在黑暗里看不到他的表情,“咳得难受,睡不着,见云溪姐你下楼,心中好奇就跟下来看看。”

“回去睡吧,我姐姐这么大个人会连睡个觉都安排不好?要你们一个两个的大半夜还记挂。倒是云溪姐,既然搬出去了又何必再搬回来,住外面不比住家里舒服得多?”

“我……”

“你也别说什么想和我姐姐熟悉,都没有相处过,哪会真有什么感情,我看你就是怕我姐姐回来将你挤出霍家让你这么多年的努力成一场空,回来刷存在感顺便盯着我姐姐的吧。”

霍云溪突然就平静了下来。

看向他:“随你怎么说。”

先一步上了楼去。

她走后,霍凌永隐在暗处好一会儿才离开。

二楼霍凌惜的房间。

灯关着窗帘拉上,房间里一片黑暗。

黑暗中,躺在床上的霍凌惜睁开眼睛。

冷笑一声。

看来霍家远比她想的还要热闹啊。

翻个身继续闭上眼睡了。


“这话听着很不对啊。”

霍凌惜左手拿着相册,右手抚在左手腕的佛珠上看着凌建邦,“闹出这么大动静?这动静是我主动闹的吗?”

瞥向坐在轮椅上装孙子的凌宏。

当然,凌宏装孙子也只是在凌建邦和霍凯龙面前,他并不怕霍凌惜。在他看来霍凌惜就是个在乡下老家长大的野丫头,有点野性,却不会有多少头脑更没有什么能供她一直嚣张的资本,不足为虑。

于是在霍凌惜朝他看来时,他瞪了回去。

可惜他还是太不了解霍凌惜了。自从将权柄握在手中,霍凌惜就再没让自己吃过亏,不管大亏还是小亏。

“小舅舅这眼神是什么意思?是想告诉我,你让霍家的司机把我一个人丢在墓园只是个开始,你往后会做更多针对我的事吗?”

她的直白让凌宏防不胜防,迎着多道朝自己看来的目光,凌宏僵着脸:“我做什么了?我不就是看了你一眼?霍凌惜,你少在那里曲解污蔑我!”

“曲解污蔑?”霍凌惜笑,“以利诱霍家的司机,让其将对京市人生地不熟的我一个人丢在墓园,这事不是小舅舅做的?”

凌宏无从反驳。

这件事如果霍凯龙没有闹到凌老爷子面前让凌家给说法,凌老爷子没有为安抚霍凯龙不仅对凌宏动了家法,还在公司项目利益上对霍凯龙做出了让步,凌宏还能死不承认是他做的。

现在显然不行了。

凌宏一个小人物,霍凌惜不欲多在他身上浪费时间,对凌建邦道:“外祖父,如果不是小舅舅先针对我,后来的事可都不会发生。毕竟我刚回家,与久别重逢的家人叙旧都还来不及,可没闲心去做其他。”

那只会是在凌家的寿宴之前。

她今天这一套衣服首饰可是早就准备好的,原定就是要在凌家的寿宴上穿着露面。

不过凌宏突然来这么一出也好,虽是打乱了她的计划,却也让她得了一些别的收获。

“说起来,小舅舅是不是还欠我一个道歉?要不是我运气好得了人收留,我现在是不是还能好好站在这里都不一定。我从老家回来后爸爸给我的零花钱都被我花光了,被司机丢在墓园的时候,我可是身无分文的。”

“……”

信她才有鬼。

身上只有回霍家之后拿到的零花钱,那她以前都是靠什么生活的?就连以为她这些年都是生活在乡下老家的宋夫人都不信她真身无分文。

勉强知道她这几天去处的江呈更是无言。

当然不是褚缚时告诉江呈的。

褚缚时半个字都没有和别人提过霍凌惜这几天的事。

江呈能知道是有他自己的路子可以查到一些消息,不过在猜到霍凌惜很可能就是藏身在那个褚缚时暂时搬去住几天的小区后,江呈就没有再往下打探了。

“外祖父,在继续接下来的谈话之前,我希望先听到小舅舅的道歉,否则今天的谈话到此为止。”

霍凌惜笑说:“外祖父,你以凌家不认我这个外孙女威胁我,你以为我真会在意吗?反倒是凌家,我刚回京市就被身为凌家二爷的小舅舅算计针对,凌家不仅不为此对我感到歉疚,还在我失踪几天安然出现在外祖父你的寿宴上为你贺寿后与我断绝关系不承认我这个外孙女,传出去要遭人议论的可就不是我而是凌家了。”

“威胁我不允我再踏进凌家大门?外祖父不会以为我很稀罕来你这凌家大宅吧。说句实话,要不是这里有不少我和妈妈的回忆,凌家就是请我,我都未必愿意来。”

“至于威胁我不能从凌家带走我妈妈的相册……”

霍凌惜低头看一眼拿在手里的相册,抬起眼眸直视凌建邦:“我今天就是要将这本相册带走,我倒要看看谁能拦我。”

她看着不像在说假话。

这么说,她是真不在意凌家会不会和她断绝关系,她说的要将相册带走无人能拦她也不是在说大话?

她哪里来的底气?

审视地盯着她看了看,凌建邦才冷着脸说:“凌宏,给她道歉!”

“爸,我……”

“道歉!”

凌宏咬牙,不甘不愿含糊道:“对不起。”

“小舅舅说什么?大声一点,我没有听清。”

凌宏恶狠狠瞪霍凌惜:“对不起!行了吧!”

“做错了事一句对不起就能揭过的话,这犯错成本是不是太低了点。”霍凌惜笑容轻敛。

“那你还想要怎么样?”

张媛姗暗骂凌宏没用,居然让道歉就道歉,但凌宏都不敢忤逆老爷子,她一个毫无身份背景全靠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才得以嫁进凌家的三流女明星,更是不敢忤逆老爷子。

她心里很清楚,要不是凌宏早年将身子掏空了很难再有孩子,老爷子当年都不会同意她进门。她能坐稳凌家二夫人的位置,全是因她给凌家生了个可得老爷子当继承人培养的儿子。

霍凌惜瞥张媛姗一眼:“小舅妈像是很不耐烦?”

“我其实也很不耐烦,不然我还是现在就走吧。”

说什么断绝关系不认她这个外孙女,真当她是什么都不懂的乡下丫头呢。今天她要走凌建邦就放她走,她都要夸凌建邦一句沉得住气。

果然一听她这么说,凌建邦就冲张媛姗斥责道:“多什么话,这里有你什么事!”

转而问霍凌惜:“直说吧,你还想要怎么样?”

“还是外祖父爽快。”

凌建邦深吸口气,逼自己控制住脾气。

“我听说外祖父为帮小舅舅赔罪,亲自去了霍家,为此给霍家让了两个大项目的利,还给我一套别墅和一辆车做赔偿。”

此话一出,霍凯龙和凌建邦脸色都是一变。

凌建邦亲自去霍家赔罪不是什么秘密,有点门路的人都能打听到这个消息,可赔偿的细则凌建邦是在霍凯龙的书房里和他谈的,连凌若倩都不知道细节,霍凌惜人在外面是怎么知道的?

还知道得这么清楚!

别墅和车可以通过过户得知,项目上的让利呢?

他们签的合同现在都还放在霍凯龙的保险柜里,霍凯龙尚未拿出来给别人看过!

霍凌惜知道得这么清楚,要么是她在霍凯龙的书房安了监控;要么是霍凯龙或凌建邦身边有她安插的人!

不管前者还是后者,都不是寻常人能做到的。

想通这一点,霍凯龙和凌建邦都有些不淡定。

两人直直凝视着霍凌惜,似要将她看穿。


苏婉一早给霍凌惜送来早就备好的礼服。

等霍凌惜换上礼服,苏婉亲自给她上妆。

作为经过层层选拔最终确定下来的生活助理,苏婉是全能的。她跟在身边做事这五年,霍凌惜挑不出她一点错处,对她很是满意。

苏婉给霍凌惜上妆绾发,霍凌惜问站在一旁给苏婉递东西打下手的方琴:“我消失这几天,我父亲都在忙些什么?”

没有问她消失这几天外面都是什么动静,她大致能猜到。

肯定很热闹。

“在忙着找老板您。因您的失踪,霍家和凌家这几天都急疯了。您父亲想尽办法都找不到你,就找了罪魁祸首凌宏出气。”

“说到凌宏,原本您父亲的意思是让凌若倩直接把人领到霍家给说法,凌若倩去了凌家几次都没有要到人,最后这件事是闹到了凌老爷子那里才得以解决。”

“凌老爷子得知凌宏对您做的事,给凌宏动用家法抽了他二十鞭子,然后亲自押着伤得不轻的凌宏去霍家赔罪。一番交涉之后,凌家允了名下一处价值两亿的别墅和一辆价值一千二百万的车,说是等将您找到作为给您的补偿。”

霍凌惜嗤笑:“只这么点东西,我父亲就不计较了?”

方琴有点犹豫,却还是说:“不是,至少面上不是。霍家和凌家是姻亲,这些年合作过不少项目,有些项目已经完成有些尚在进行中,凌家同意在两个势头最好的项目给霍家不少的让利。”

“听说凌老爷子从霍家出来的时候脸都是黑的,回到凌家又给了凌宏一顿家法,凌宏当晚就直接送了医院。偏凌老爷子寿宴将近,为免旁人看笑话,凌老爷子不允许凌宏住院休养,让他就算只剩最后一口气都得撑到寿宴结束再咽下。”

方琴语气难掩痛快。

霍凌惜把玩着从苏婉带来的首饰盒里挑出的一支簪子,笑了笑:“这么说,我失踪这件事还让霍家得了不少好处。”

正在给霍凌惜绾发的苏婉动作一顿,和方琴对视一眼。

她们都有些担心霍凌惜。

又听霍凌惜说:“一场意外的算计落到他手里就为他换得这么多好处,真不愧是短短几年就凭自己白手起家在京市站稳脚跟的人,我那个父亲真是个天生的商人。”

两人想说点宽慰霍凌惜的话,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霍凌惜似乎也不需要她们宽慰,只见她轻笑出声,说:“不过这场算计如果是落到我手里,我应该也会这么做,一举几得,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机会岂能让它从手中溜走,当然是要好好利用。就这一点而言我和他倒是有点像,不愧是亲父女。”

才不是呢,老板和霍凯龙才不一样,老板可不会将这种算计用在自己人身上。

老板明明是霍凯龙的亲女儿,是他的血缘至亲,是他深爱的妻子给他留下的唯一血脉,也是他亏欠了十余年的人,霍凯龙却在明知老板被人算计的情况下不仅不出手帮忙,反而加以利用。

这种只为达到自己的目的,丝毫不顾及至亲的感受和安危的事,老板可做不出来。

这些心里话方琴和苏婉碍于霍凌惜的威严,终是没有说出来。

她们是下属,对老板绝对忠诚绝对敬重,但有些话不是作为下属的她们该说的,说了就越界了。

老板最不喜欢底下的人越界。

方琴继续汇报:“除此,自从老板失踪,您父亲就再没有去过公司,或者说他再没有出过霍家的门,像是怕老板您突然回去错过了。”

霍凌惜眼睛微眯:“是么。”

“这么看,他似乎是真担心我。”

方琴二人没敢接话。

“褚家这几天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吗?”

霍凌惜身边跟着她时间最短的苏婉都有五年了,却始终没有一个人清楚霍凌惜和褚家二少有什么渊源,只知道褚家二少是这么多年来他们唯一见到得霍凌惜另待的人。

据他们所知,不管是曾经在京市生活那八年还是离开京市之后的十二年,他们老板和褚家二少都不曾有过交集。

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听霍凌惜的令行事。

霍凌惜让他们平常多留意着京市褚家二少的消息,他们就多留意;霍凌惜吩咐他们去做什么,他们就照做。

是的,霍凌惜只是让他们平常多留意,她并没有吩咐他们专程去盯着褚二少的动向。

恰好留意到了,能帮就搭把手;没有留意到,事后听说褚家二少又遇到了什么麻烦受了什么伤,霍凌惜也不会有太大感触。

说到这个,方琴就来兴致了,“就在老板您到京市第二天,褚家负责东域旗下五个子公司的三少褚安行被东域总部派人去接手了三个子公司,理由是褚三少能力不足,列出的不足之处和给出的证据却都很敷衍,是个人都看得出是东域总部有意办他。”

东域集团就是褚家的公司。

“褚三少不服,亲自到东域总部去理论,却被安保拦在了大门外没让进去。当时东域大楼下人不多,倒是没有多少人瞧见,但现在是互联网社会,这件事很快在小范围内传开,褚三少丢了好大的脸。”

“褚三少除了在自家的公司任职,私下还参与了不少投资。他私下参与的那些投资在世家大族中不够看,却也是一些势头正好的产业,发展前景不错,褚三少也因此颇得各家长辈看好,与那些整日只知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不是一个路数。但就在这几天,褚三少参与投资的项目频频有人横插一脚,让他损失惨重。”

“这还不算,听说褚三少最近事事不顺心情不好去酒吧买醉,从酒吧出来的时候被人套了麻袋拖到小巷子里打了一顿,伤了脸折了一条胳膊,现在还躺在医院。”

“哦?被套麻袋打了?”

比起其他,霍凌惜对这个更感兴趣。

一个在东域总部没有一点话语权的褚安行,要不是趁褚缚时不备用了下作手段,哪里会是褚缚时这个真正执掌东域集团的人对手。褚缚时要解决褚安行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甚至都不需要费劲去想理由就拿回了褚安行努力不知多久才拿到的三个分公司的管理权。

给褚安行留下两个分公司,褚缚时想必是顾念着褚家的长辈。

褚家老爷子毕竟还在。

“谁做的,褚二少?”

话出口霍凌惜自己就先笑了出来,“应该不是他。”

清冷矜贵待人有礼的褚二少自来都是兵不血刃,应该做不出套麻袋揍人这么直接又粗鲁的事。

“确实不是褚二少,是江家小少爷江呈。”方琴说。

霍凌惜一点都不意外,“做得好。”

“老板,凌家到了。”方琴亲自开车送霍凌惜。

坐在后排的霍凌惜微垂着眼眸,轻轻摩挲着左手腕上多出来的一串古朴佛珠。佛珠油光亮滑,看得出它的主人经常摩挲它。

佛珠是霍凌惜出门时拿出来戴上的。

“你回去吧,我自己进去就好。”

方琴心里有点担心,却并没有多言,只从后视镜看了霍凌惜一眼,说:“今天阿婉和玉清都会来参加凌家的寿宴,老板有事就找他们。”

霍凌惜下了车,抬头看了眼面前的大宅。

凌家比霍家有底蕴,老宅自也不是霍家能比。

“您好,请出示请帖。”

“我也需要请帖吗?”

凌家为表对这次寿宴的重视,门口迎客亲自查看请帖的都是凌家跟了凌老爷子几十年的老管家。

管家年纪大了,视力不太好,戴着老花镜,依稀瞧见过来的是个年轻女孩,他没太放在心上,头都没抬。听到对方的话,这才抬头扶着老花镜仔细看过去。

等看清来人,大惊失色。

“大、大小姐?!”

凌家的管家可不会管霍家的大小姐叫大小姐,他这声大小姐很显然不是在叫霍凌惜。


静——

几人齐刷刷看向霍凌惜,就连已经晕过去的凌若倩眼皮都动了动,诠释着他们此时的不可置信。

他们几度怀疑自己听错了。

“说笑的,瞧把你们给吓得。”

几人:“……”

先不说她刚刚那样子根本不像说笑,就算是说笑,也没人会拿这种话来说笑吧。

盯着她看了良久,霍凯龙才说:“惜惜,这并不好笑。”

从他的语气和神情一时判断不出他此时是怎样的心情。

霍凌惜不置可否:“是吗?”

“惜惜,你恨我。”

肯定的语气。

霍凌惜没有说话,只是笑容淡了点。

“我承认,是因为我的失职才让你遭受这些。让你被人欺负让你流落在外多年让你受这么大的委屈,我有着莫大的责任,你怨我怪我都是应该的。可是惜惜,我从没想过你会恨我。”

他声音哽了哽:“惜惜,你居然恨我,你居然……恨我。”

他像是极其痛心。

霍凌惜冷眼看着,丝毫不为所动。

许是看出了她的冷漠和她眼底的嘲讽,霍凯龙动了动唇,终是没有再说下去。抬手捂了捂脸,再松开手已经调整好情绪。

“惜惜,爸爸不会让你白白受这些委屈!你小姨……凌若倩,我会让她回……”突然想起霍凌惜说过他别想用离婚的方式将凌若倩赶出霍家来让他清净,那么她应该也不愿看到他将凌若倩送回凌家。

于是霍凯龙换了个处理方式:“我会让凌若倩从今天开始禁足不准外出,会吩咐霍家所有雇佣人员都听你的,在这个家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这就相当于古时候的人家把当家主母的掌家权给了嫡长女。这样一来,得了掌家权的嫡长女想怎么针对当家主母都随她高兴。

霍凌惜听懂了霍凯龙的意思,其他人也听懂了。

包括“晕倒”的凌若倩。

凌若倩“垂死病中惊坐起”,直接醒了过来:“老公,只凭那两个老……只凭三叔三婶几句话,又没有实证,你就断定事情是我做的要禁我的足,也未免太过武断了!你不能这么对我!”

“小姨醒得可真快。”

凌若倩想瞪霍凌惜,但不敢。

她刚刚确实是被霍凌惜吓得一口气没提上来晕了过去,只是醒得比较快。别说瞪霍凌惜,她现在就连对上霍凌惜的视线都不太敢。

余悸犹存。

“没有实证?小姨是忘了我刚才说的你从前联络将我带走的那几人还活着吗?”

凌若倩狠狠一僵。

“只是禁足而已,又不算什么重罚,小姨都不愿吗?那我将证据一并拿出,小姨进去吃几年免费的饭?或者,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将当年小姨施加在我身上的原样奉还?”

听到她后面的话,凌若倩当即面如白纸。

还控制不住抖了抖。

可见她心里也清楚那是一个怎样恐怖的地方。

凌若倩哪里还敢再说话,再不甘心也不敢开口了。

耳边传来霍凌永一声冷笑。像是对凌若倩自食恶果的嘲讽,又像是对他居然有这种母亲的自嘲。

这让凌若倩羞愤非常。

霍凌惜瞥向霍凯龙,示意他继续。

没有言语,只一个淡淡的眼神,端的是上位者的姿态,仿佛霍凯龙在她眼里不是她的父亲,而是一个连她眼都入不得的小人物。

这个认知让霍凯龙心理很不适。

“……我会让人将霍大山和李芬芳带来京市,将他们交给你处理。只要不出人命,你想怎么从他们身上讨回当年的债都随便你。”

“让人将他们带来京市交给我处理,这么有诚意的吗?”

霍凌惜笑:“可惜,爸爸怕是没有这个展示诚意的机会了。”

正不解她此话何意,霍凯龙的电话就响了。

“爸爸,别看我了,接电话吧。”

眸光微深地凝视她片刻,霍凯龙接通电话。

电话另一边的人不知说了什么,霍凯龙猛地抬头朝霍凌惜看过来,神色间尽是震惊。

挂断电话,看着霍凌惜,良久不说话。

“爸爸,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霍云溪问。

其实结合霍凌惜刚刚说的话,即使不问,霍云溪也大概能猜到是什么事,但到底只是猜测,做不得准。

她本不是好奇心重的人,但不知不觉间,她对霍凌惜的事好像总忍不住想要多去探究一些。是为知己知彼还是单纯想多了解霍凌惜,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霍凯龙没有理会霍云溪,他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霍凌惜,许久的静默后,他听不出情绪地开口:“我派去老家盯着你三爷爷三奶奶的人来电话,说你三爷爷和三奶奶不见了。去和村里的人打听,村里的人都说不知二人去向,只以为是我将他们接来了京市。事实却是,我的人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惜惜,你三爷爷三奶奶是你让人带走的?”

霍凌惜:“诶诶诶,这话可不兴说,没凭没据的事别想赖到我头上,我可不背这种锅。”

人就算不是她带走的,肯定也和她脱不开关系,不然刚刚她不会说那样的话。大家心知肚明,可惜谁都没有证据。

“好了,今天的谈话到此为止,晚餐时间到了。”

丢下一记惊雷,霍凌惜完全不顾其他人的死活,拍拍衣角潇洒地站起身往餐厅去。

这顿晚餐只有霍凌惜吃得最愉快,其他人都食不下咽。

霍凌惜可不管他们,对于他们时不时朝自己投来的探究目光,她都通通选择无视。

吃完晚餐,她去院子里散步。

霍云溪和霍凌永见状,犹豫一下也跟了去。

两人不远不近跟着霍凌惜,霍凌惜只最初愁他们一眼,此后都没有再管。拿手机发出一条信息。

是发给她的四助赵玉清。

让赵玉清多派几个人手盯着霍凯龙,最好是霍凯龙一出门就盯好他所有动向。

又给三助方琴发了条信息,让方琴明天来霍家拿酒庄合同去将酒庄全权接手过来。

至于霍凌惜自己,没有要紧事,她最近打算都待在霍家不出门。

她的身份不宜暴露,是怕给人的冲击太大让他们狗急跳墙。但如果一点压力都不给,她要做的事怕是也暂时难有进展。

她不想一直将时间耗在这上面。

所以才会有今天这一出。

霍家大宅比凌家小了差不多一半,半个多小时的散步时间,霍凌惜就将霍家的宅子大致摸清了。

看向不远处紧闭的院门,对身后跟着散步的两人说:“我记得那个小院好像是爷爷奶奶在住?”

霍凌永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是的。”

“祖父祖母喜静,不喜欢和我们住一起,从老家来京市定居之后就选了这处比较安静的院子住,一住就是这么多年。”

霍凌永和霍云溪都喊祖父祖母,只有霍凌惜喊爷爷奶奶,可见霍凌惜当年在这个家是极受重视极得宠的。

世事无常。

人心难测。

“我回来就听说爷爷奶奶外出了,他们回来了吗?”

“回来了,今天下午回的,说是要赶外祖父的寿宴,不料飞机延误最终还是没能赶上。”霍凌永略带冷笑地说。

引去霍凌惜和霍云溪两人的目光。

不过两人都没说什么。

霍云溪问霍凌惜:“姐姐现在要去见见祖父祖母吗?”

“不了,今天很晚了,改天吧。”

“改天姐姐去见祖父祖母,能不能叫上我一起?”

霍凌惜朝霍云溪看过去。

“是这样的,我也有些日子没见祖父祖母了,有点想他们。”霍云溪一板一眼地说,连装都不装。

“好啊,到时候我叫你一起。”

三人又在院子里散了一会儿步,霍凌永突然停下来盯着霍云溪看。

“有事?”霍云溪问他。

“我有些话要单独和姐姐说,云溪姐可以先回去吗?”

霍云溪看了看他们,直接转身离开。

“你要和我说什么?”

霍凌惜寻了张长椅坐下,抬头看着站在对面的霍凌永。

天已经全黑,院子里的路灯有点昏暗,离得远了不太能看清对方的表情。霍凌永上前几步,等能将霍凌惜的表情看清,他才停下:“姐姐当年失踪,当真是我妈做的?”

“这个你不该来问我,该去问你妈。”

霍凌永却直接说:“我知道是我妈做的。”

霍凌惜轻挑眉梢,没接话,等他说下去。

“其实我早就知道姐姐你不见了。”

“哦?”

见她没有太大的反应,霍凌永道:“姐姐似乎并不意外。”

霍凌惜一手搭在长椅的靠背上,一手拿着手机翻转把玩,姿态漫不经心:“不是不意外,是觉得不重要。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失踪,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又是怎么知道的,对我来说都不重要。”

突然,霍凌惜把玩手机的动作顿了一下。

很细微的动作,心思在别处的霍凌永没有发现。

“是么。”霍凌永表情略复杂,“我还以为姐姐会想知道我是怎么得知你失踪的呢,倒是我想当然了。”

“不过就算姐姐不想知道,我也是要告诉姐姐的。”

这么实诚?

“理由呢?”霍凌惜问。

“没有理由,想说就说了。”他说:“我是偷听到的,无意间偷听到我妈和别人谈话,就知道的这件事。”

“这个别人是……?”

“不知道,我没有看到人。”

假话。

霍凌惜一眼就看出他没有说实话。

无所谓,反正也不重要。


霍凌惜当年在京市确实受宠,不止受霍家的宠,也受凌家的宠。

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所以妈妈去世后她也常往凌家来,偶尔还会在凌家小住几天,她在凌家有自己的房间。不过这么多年过去,她在凌家的房间还在不在她就不清楚了,她也不太关心。

比起这个,她更在意的是她妈妈在凌家的房间还在不在,房间里的东西有没有被人动过。

眼下看来,妈妈房间里的东西没有被人动过,还是她记忆中的样子。不过她上次来妈妈的房间是很多年前了,有些记忆已经有点模糊,站在房间里,她仔细去回忆才能勉强想起来东西放都放在了哪里。

她径直走到书架前找到第二列第三排,从上面抽出一本册子。看表面会以为是手账本或是日记本,但其实都不是,这是一本相册。

这本相册会留在凌家而不是被霍凯龙拿走,是因为霍凯龙也不知道这本相册的存在。这是一本独属于她们母女二人的相册,都是在凌家或是凌翡单独带她出去的时候拍的。

凌翡死在霍凌惜两岁时,这上面霍凌惜的照片自然也只有到两岁。

相册上更多是凌翡的照片。

霍凌惜将相册合上,抱在心口。

自此,她终于拥有妈妈的照片,不再是从网络报纸上搜索当年的新闻和墓碑上才能看到。

从前她在霍家的房间里是有妈妈的照片的,但她时隔多年再回来,并没有在自己的房间看到那张放在床头的照片。

她也没打算问。

那张照片是一家三口的合照,她不见得想要。

拿了相册霍凌惜就离开,并没有在房间里多逗留。

“小惜惜,拿了什么?”

霍凌惜知道宋夫人这么问并不是真想探究她拿了什么,只是想当众让其他人知道她并没有拿凌家什么贵重的物品,不让凌家以后拿这个做话头来找她的事。

她冲宋夫人微微一笑,没有辜负她的好意,当着众人的面翻了下手中相册,“一本相册,我拿回去做个纪念。”

问江清:“小外祖母,这本相册我可以带走吧?”

“当然,这是你妈妈的东西,你想拿就拿。”

闻言,霍凌惜笑开,“是我妈妈的东西,我想拿就拿,那这凌家原本也是我妈妈的,我是不是也想拿就可以拿?”

江清脸色僵住。

“开个玩笑,瞧把小外祖母你给紧张得,凌家的产业就是凌家的,接手也该是姓凌的人来接手,我可不姓凌,不会来掺和的。”

“……倒也不是怕你要,你要是真有本事,凌家交到你手里也无妨,但我听说你连续考了三次高考都没考上大学。这样将家里的公司交给你,你怕是也拿不住。”

江清试图找补,还不忘踩霍凌惜一脚。

她骂凌若倩一逮着机会就踩人一脚,那点小心思全然暴露,殊不知凌若倩都是跟她学的。

自以为赢了一着,却不知自己已经把梯子搭好让霍凌惜站上去。

“我连续考了三次高考都没有考上,小外祖母确定吗?”

揪出试图藏在人群中的凌若倩,霍凌惜笑意盈盈:“小姨你来说说,我是考了三年高考没考上吗?”

好多双带着惊疑的眼睛同时看向她,凌若倩倍感压力,表情险些绷不住。

目光投向江清,责怪她多话。

江清自知说错了话,暗骂霍凌惜会气人,让她都有点乱了方寸。

“好了不说这个,你既拿了想要的东西就下楼去吧,别让楼下的宾客看笑话。”看了眼霍凌惜身上的旗袍,“先让人带你去把这身衣服换了再下楼,你这身打扮像什么样。”

“我这身打扮?”霍凌惜抬手看了看,表情无辜地问:“我这身打扮怎么了,不好看吗?”

转而神色一敛:“我觉得我这身打扮很合适,并不想换,还有,我现在还不打算下楼去,小外祖母要让人来强行押我吗?”

她突变的脸和寒光逼人的眼神惊到了江清。

好在她活到这把年纪心性早已不一般,很快敛住心神并没有让自己失态:“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只是觉得你这身打扮会徒惹怀念你妈妈的人伤心,这才想着让你换下来。今天毕竟是你外祖父的寿辰,总要让你外祖父开心些将寿辰过完不是。你执意要穿不愿换,我自然也不会逼你换下。你不愿现在下楼就不下楼,只是你这样高调在宴会上露面又躲起来总归有些不妥,对客人来说也是怠慢。”

“小外祖母这一番话可谓是把我架在台上了,我要是不把这身衣服换下不现在就下楼去,就是不懂事没教养了。”

“很会说话嘛,小老太婆。”

“……”

“……”

“……”

是她们聋了吗?

霍凌惜刚刚喊凌老夫人什么来着?小老太婆?!

我的老天,这样太……随心所欲了吧!

人怎么可以自由成这样。

就连宋夫人都有些不忍去看江清此时的表情。

忍了又忍,宋夫人才没让自己笑出来。

紧随其后跟上来的霍云溪和霍凌永以及同样跟上来看热闹的几个世家子弟:“……”

霍凌惜好似并不知道她一句话引起了众人怎样的震撼,又乖巧笑:“小外祖母,我就暂时先不下楼了,劳你代我和宾客们说声抱歉,和他们说我多年没回来,打算在凌家到处转转回忆回忆往昔,让他们别见怪。小外祖母,我是可以在凌家到处走走的吧?”

那声“小老太婆”可把江清震得不轻。

她自诩将心性修养得很好,轻易不会外露情绪,此时也绷不住了。

直接丢下一句“随便你”就甩袖愤然离去。

“小姨,你要陪我在凌家到处转转吗?”

凌若倩:“我还要下楼去招待宾客就不陪你了,让……”目光捕捉到了人群最后的霍云溪,“让云溪陪你吧,云溪也常来凌家对凌家很熟悉,你们同龄人也好说话。”

“我先下楼去忙了,你们年轻人自己玩吧!”凌若倩说完拽着几个交好的夫人匆匆离开。

留下的人面面相觑。

最终是宋夫人说:“霍小夫人说得对,留他们年轻人你自己玩吧,我们这些老家伙就先下楼去。小惜惜,今天人多,改天阿姨再来找你叙旧。”

“好的,您慢走。”

只剩下一群年轻人,男女都有。

没人说话,此情此景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看了看霍凌惜,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场面诡异又滑稽。

霍凌惜没管他们,笑着越过众人看向霍云溪:“云溪妹妹,给我带路吗?”

目光复杂地看她一眼,霍云溪应了声:“嗯。”

“霍凌惜,这里是我家,你在这里作威作福什么!你当我家是菜市场吗,是你一个乡下土包子想逛就逛得的?”

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飞扬跋扈地从人群中冲出来。

边指着霍凌惜边冲到她面前就要抬手去打把她巴掌。

手还没有挥过去就戛然而止。

是被霍凌惜直接掐住了脖子提起来。

霍凌惜动作太快了,众人都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凌佑旭双腿已经在半空中扑腾。


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

霍凌惜又盯着车窗外发呆。

或者说她不是在盯着车窗外发呆,而是在想刚才在公交站台时褚缚时撑伞半护着她上车的情形。

撑着伞亲自打开车门护她先上车,像是生怕她淋到一点雨。

这么多年来,别人要么是欺她要么是怕她要么是纯粹不管她任她自生自灭,还是头一次有人护她。

尽管只是一件极细微的事,在褚缚时这里许只是他教养使然的无心之举,她却是深深记下了。

忽然,神思飘忽的霍凌惜神色一凛:“有……”

“有人跟车,甩掉。”

她刚要开口褚缚时就先了一步。

霍凌惜侧头看着褚缚时,突然就轻轻地笑了。

差点忘了,她是坐在褚二少的车上,不用她事事提防着,褚二少的警觉性可丝毫不弱于她。

司机应该是早就熟练了应对此类情况,加速七拐八拐,很快就把后面跟着的两辆车全甩掉。

车进小区直接停在公寓楼前。

雨还没停,褚缚时先撑伞下车站在门边等霍凌惜。

霍凌惜看他一眼,倒也没有扭捏,微笑道了声谢就站到他伞下,由着他将自己送到楼下遮雨处。

“这里我也是第一次来,就不邀请褚少上去坐了,等我休整好再邀褚少上门喝茶,以感谢褚少今天的帮忙。”

帮忙?

顺道稍她一程就算帮忙了?

第一次来?

也是,她已经离开京市十二年,昨天才刚回来。

褚缚时没有探究离开这么多年的霍凌惜是怎么来的这套高档公寓,她母亲是凌家当继承人培养的凌翡,给她留有一些私产不足为奇。

没有拒绝,只说:“霍大小姐客气。”

褚缚时收伞上车,隔着滑下的车窗,霍凌惜朝他挥手。

此时的霍凌惜笑容明艳。

原来她也是能如少时一般明艳鲜活的。

车驶离,霍凌惜转身上楼。

一蹦一跳,脚步轻快。

“老板。”

“老板。”

“老板。”

坐在公寓客厅的沙发上,霍凌惜看着眼前晚她一些来到公寓的三人,“都来了啊,坐吧。”

三人姿态都非常恭敬。其中一男一女应声坐下,另一个女人先去给霍凌惜泡来一杯茶才过来坐下。

先坐下的女人霍凌惜昨天刚见过,正是那个商场经理方琴。昨天就是她带着人为霍凌惜送货上门。

霍凌惜没有说话,先品刚泡来的茶。

她不开口,三人也没人敢说话。

直到霍凌惜动作优雅地饮了一口茶,赞道:“茶不错,阿婉泡茶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苏婉人如其名,性情温婉。

得霍凌惜的夸奖,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老板喜欢就好。”

霍凌惜捧着茶环视四下,但凡入眼没有一处布置不得她心,“这处公寓也是阿婉布置的吧,很不错。”

“是我布置的,不过方琴姐和玉清哥也没少帮我的忙,屋里许多东西都是他们帮忙添置的。”

“很用心,这一年辛苦你们了。”

方琴和赵玉清原是她的特助,苏婉是她的生活助理,一年前她就将他们先行派来了京市。

“老板这是哪里的话,能为您做事,我们都很高兴。”方琴说,“倒是老板您怎么会突然过来?您突然过来,霍家那边……”

“原本没打算这么快过来,出了点变故,索性将计就计。”

什么变故?

三人的表情一致。

霍凌惜也没有吊着他们:“我今早去墓园给我妈妈扫墓,是霍家的司机将我送过去,那司机把我一个人丢在墓园先走了。”

这……

三人齐齐面露诧异。

应该都是没想到霍家竟会用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对付离家多年好不容易才归家的女儿。

诧异过后,三人的表情都有些不好看。

苏婉温婉,方琴知性,赵玉清青年才俊,这三人随便拿出一个都算得亮眼,此时却都因霍凌惜在霍家受到的针对脸色如出一辙的难看。

赵玉清起身,“我去打个电话让人查查是谁做的,老板稍等片刻。”

电话打出来,十五分钟左右就有了回复。

“说是凌若倩的亲弟弟,凌家二少凌宏。”

说到凌家二少凌宏,也是四十三岁的人了,为什么还是凌家二少而不是二爷,是凌家至今还是凌老爷子当家掌绝对话语权。虽说京市江家也是老爷子当家,情况与凌家却不同,江家尚有勉强拿得出手的小辈,凌家却是一个拿得出手的小辈都没有。

凌家大小姐凌翡已经不在人世,她的双胞胎弟弟生来身体就不好,尚不足月就被送到国外养病,这么多年身体也是反反复复不见好,长期靠药物养着,回不了国。

凌家二小姐凌若倩本就不学无术,能坐稳霍家夫人的位置已是十分不易,根本管不了其他。

凌家二少凌宏更是个彻头彻尾的纨绔。

不对,说他是纨绔都高看他了,他就是那种完全拿不出手的人。

江呈爱玩,好歹找的女人都是些比较正常的,每一任女朋友分手的时候也是断得干干净净不会牵扯不清;凌宏不同,他爱玩,却是从不讲究,什么样的女人他都沾过一些,和那些女人还一直纠纠缠缠闹得乌烟瘴气,后来娶的老婆也是个娱乐圈劣迹斑斑的三流明星。

不过据说这个明星是凌若倩的闺蜜。

反正传言各式各样。

凌家小少爷凌佑旭,也就是凌宏的儿子,才十三岁就初见乃父之风,总之也是个扶不上墙的。

这也是为什么凌家当年在京市算一流家族,如今却是连二流都快排不上的霍家都不敢得罪。

凌家早就只剩个空壳子了。

至少在了解内情的人看来是这样,像凌若倩这种从不参与公司事务的人只以为凌家也就是式微不如以前了些,实则实力还是有的。

“不是说霍家是出了名的重规矩,霍家上下都很敬霍……霍总,无一人敢违逆他吗?别说是凌家的人,就算是霍家的人,在不得霍总首肯的情况下应该都命令不了受雇于霍家的人员吧。”

方琴差点对霍凯龙直呼其名,想到他是自家老板的亲生父亲,这才改了口。

“以我昨天去霍家所见,霍总对老板的态度并不敷衍,这样的情况下,受雇于霍家的司机能听凌宏的话直接将老板一个人丢在墓园?即便只是一个司机,他能得霍家雇佣应该不至于这么蠢。”

“说来,老板您才回到霍家第一天,霍总出手就给您五千万的零花钱,是不是有点太多了?而您转眼一口气就将那五千万花完,他不仅没有训斥您,还立马又给您转五千万,这正常吗?”

“家底再丰厚也不是这么造的吧,正常的家长会这样纵容一个离家多年暂不清楚性情的女儿吗?他就不怕这样会将女儿养废?”

“据我所知,霍总并不是什么无底线纵容子女的父亲,这些年他给霍云溪和霍凌永的生活费都是有数的,最高的时候每个月没有超过二十万。就算他是要补全这些年亏欠老板的花费,第一次给零花钱给个几百万完全足够了。”

看到霍凌惜似笑非笑的表情,方琴微怔。

是了,她都看得出来的东西,老板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所以老板早就发现她父亲……


宋方臣将手机拿出来点开群,确实有人在里面发了条视频。

录视频的人不知是太激动还是太害怕,视频录得有点抖,但并不影响观看。从凌佑旭冲出来怒骂霍凌惜到他被霍凌惜扼住喉咙再到他落荒而逃,都录得清清楚楚,当然也将霍凌惜松开凌佑旭之后那温柔的模样录了进去。

但凡看完这条视频的人就没有几个是淡定的。

震撼程度不比在现场目睹的人少。

将视频看完,宋方臣久久不说话。

“宋二少在想什么,被你这个未婚妻迷住了?后悔说过不承认婚约了?后悔其实也没什么,谁让霍大小姐和传闻中差别这么大呢,有颜值有脾气,很难不吸引人啊。”

“后悔?谁说我后悔了!就算她不是个土包子勉强能看,她这随便就掐人脖子的凶狠样子哪里像个千金闺秀?这种一言不合就动手的粗俗女人谁爱娶谁娶,反正我是不会……”

宋方臣越说越激动,有点控制不住音量,旁边的人怕又跟着挨训,忙提醒他:“嘘嘘嘘,宋二少小声点,你大哥就在不远处,别被他听去又挨骂。”

一抬头果然见在不远处和人碰杯交谈的宋牧屿正往这个方向看过来,宋方臣立刻怂了。

“以后有关霍凌惜的消息别再告诉我,我不感兴趣!”

旁边的人连忙应是是是。

宋牧屿其实没听到宋方臣在说什么,只是见三两个纨绔又聚在一起似在谈论什么,就给了宋方臣一个警告的眼神。

又继续和身边的人交谈。

在和他交谈的不是别人,正是江呈。

今天凌家寿宴来的宾客,论及辈分资历,有不少和凌老爷子同辈的老人,宋牧屿作为小辈不算最尊。但从别的方面论,比如自家实力自身实权,宋牧屿算是今天凌家宾客里身份最高的。

除却几个长辈,都是别人主动来和宋牧屿打招呼,而那些老人大都喜静,在喧闹的宴会场露了个面就被凌家安排到相对安静的地方去招待了,宴会现场已经看不到几个老人。

如此一来,这里就真是宋牧屿身份最尊了。

不少人想上前来与他攀谈,但都有些顾虑。

主要是宋牧屿那张扑克脸看着就很难接近,别到时候攀关系不成反将人得罪了,那才是真的得不偿失。

江呈从楼上下来远远看到宋牧屿,想到霍凌惜和宋家的口头婚约,轻挑一下眉头便拿了杯酒朝宋牧屿走去。

他褚哥难得看上什么人,去帮忙打探打探消息吧。

至于为什么是去找宋牧屿而不是去找真正和霍凌惜有口头婚约的宋方臣,当然是因为江呈压根就没将宋方臣放在眼里。宋家真正握着话语权的可不是宋二少,而是宋大少。

“宋大少,好久不见。”

宋牧屿也冲他举杯,“江少。”

“没想到会在凌家的宴会上见到宋大少,我还以为像宋大少这样的大忙人会没有这个空闲。”其实不是空闲不空闲的问题,完全就是现在的凌家没有这么大的面子。

“长辈有旧,理应前来。”宋牧屿的回答一板一眼。

“长辈有旧?宋家和凌家有交情吗,我好像没听说宋家和凌家有什么生意上的往来。”江呈故作不知。

宋牧屿似也不在意他是不是真不知,“是长辈私交,我母亲和已故的凌家大小姐是好友。”

江呈了然:“是这样啊。”

“这么说,宋大少岂不是和今天高调出场的霍家大小姐很熟?”

“幼时见过几次,不算熟悉。”宋牧屿现在二十七岁,比霍凌惜大七岁,霍凌惜八岁的时候他都十五岁了,已经是懂事的年纪,对于母亲故友家的小妹妹,虽只见过几面,他印象却也是深刻的。

不过这些话宋牧屿没必要和一个不算熟的江家小少爷说。

江呈试图从他脸上看出撒谎的痕迹,可惜扑克脸什么都看不出来。

“宋大少和霍大小姐不是一个年龄段的人,你们不熟也能理解。”

话音一落就见宋牧屿惯常的扑克脸似乎有了点别的情绪,不算明显,但确实是有,“不是一个年龄段,七岁的差距很大吗?”

哟呵!

他的反应瞬间引起江呈的兴趣。

打量的目光不着痕迹落在宋牧屿脸上,江呈眨了眨眼:“七岁的差距自然不算大,只是宋大少这般反应,莫不是……你很在意自己与霍大小姐之间的年龄差距?”

宋牧屿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淡淡看了江呈一眼。

这种时候江呈如果识趣就该结束这个话题不再多说,可惜江呈有时候就是不太想识趣。

“宋大少,我近来听到一些传言,说霍夫人在世时曾和你母亲为两家孩子定下口头婚约。此事我虽不知真假,却也知那个和霍大小姐有口头婚约的人好像是你的弟弟宋二少。”

宋牧屿眼睛在江呈脸上停顿好一会儿。

江呈任由他看,半点不露怯,笑得非常之坦然。

他其实知道宋牧屿在想什么,他花花公子的名声太响亮,这般对霍大小姐的事感兴趣甚至探问其婚约细节,宋牧屿估计是怀疑他对霍大小姐有意。

殊不知对霍大小姐有意的另有其人。

江呈也不打算解释。

误会就误会,褚哥的私事可不是随便能往外说的,不然让人知道褚家当权的二少对霍大小姐有意,难保不会被有心人利用。褚哥还好,没几个人敢把蠢犯到褚哥面前去,怕就怕有人将主意打到霍大小姐身上对她不利。

至少褚哥把人追到之前,消息不能轻易往外露。

“口头婚约是真,霍大小姐的口头婚约对象也确实是我弟弟,但我弟弟和霍大小姐不是一路人。”

江呈挑眉。

宋牧屿不愧年纪轻轻就大权在握,宋家在他手里还隐隐有越过先辈之势,是有点眼力的,宋方臣和霍大小姐确实不是一路人。

不提其他,单论颜值就不配。

“宋大少的意思是,宋家和霍家的口头婚约,宋家不打算作数?”

“不是。”

江呈警惕。

宋牧屿看着他继续说:“宋家和霍家的婚约依旧作数,不过婚约对象会换人。”

江呈:“???!!!”

好家伙,感情这才是褚哥的情敌啊!

宋方臣不足为虑,可如果对象换成宋牧屿,两家又有口头婚约在前,褚哥还有胜算吗?


霍凌惜看起来可不像是在开玩笑,宋夫人惊了惊,刚要出声叫住宋方臣,宋牧屿就先一步:“宋方臣,将手放下!”

难得见宋牧屿那张扑克脸上出现皱眉的情况。

许是被宋牧屿这一厉声给吓的,又许是直接被霍凌惜刚才的冷厉样子吓到,宋方臣的手迅速放了下来。

惊觉这么快露怂很没面子,宋方臣脸色很不好看,垂放在身侧的手也握成了拳,看着霍凌惜的眼神满是愤怒和不甘心。

霍凌惜见他指着自己的手不再,眼底的冷意才散去,换上羞涩的微笑:“不好意思,刚刚有点激动,没吓到宋二少吧?”

刚刚没吓到,现在也吓到了。

宋方臣看霍凌惜的眼神像在看个神经病。

纵然他嫌弃霍凌惜土气粗鲁,却也不得不承认霍凌惜这张脸长得实在是出众。这么美的长相配上她的阴晴不定,多少有点毛骨悚然。

被吓到的不只宋方臣一人。

在场的人几乎都被霍凌惜这么快速的变脸惊到了。

上一秒是骇人的冷戾,下一秒是少女的羞涩,这样两种极端的情绪,她是怎么做到转变得这么快速又自然的?

她的精神……真没问题吗?

江呈呆呆看着霍凌惜。

他没想到第三个让他没有交手单是看着就不自觉心生胆寒的人,会是霍家这位传闻中胆小怯懦的大小姐。

第一个让他这般心生忌惮的人是褚家车祸废了双腿的褚大少,第二个则是动怒时的褚家二少。

相识十余年,他只见他褚哥动过两次怒。

一次是褚哥十六岁车祸重伤时,此后褚哥就进入东域集团雷霆手段夺权,东域集团大洗牌,褚家二老爷子一房直接被他清理干净,自此褚哥在东域集团和褚家都拥有绝对的话语权;

一次是几年前褚哥外出办事,被褚家三房的长子联合当地一个大世家的人合谋算计,让褚哥险些栽在那个地方回不来,褚哥平安回到京市后,直接将算计他的堂叔一家处理得干干净净,自此褚哥不可轻易招惹的名声更上一层楼。

“霍大小姐。”

最终是宋牧屿先出声打破这诡异的气氛。

霍凌惜看向他。

其实刚刚宋牧屿出声斥止宋方臣时,霍凌惜就扫了他一眼。

霍凌惜不见得认识宋家纨绔二少宋方臣,却对宋牧屿这位在宋家握着实权的大少早有耳闻。只是二人没什么交集,她才暂时没有对宋牧屿多有关注而已。

她没有出声,等着宋牧屿继续。

“宋方臣被家里宠坏了,还请霍大小姐见谅。”

宋夫人忙附和:“对对对,宋方臣就是被家里宠坏了,说话做事容易冲动,惜惜你别见怪。你说得对,你们的婚约本就是我和你妈妈一时兴起定下,并不正式,原本也是想着如果你们长大后能看对眼,可成就一段良缘,如果看不对眼我们做长辈的也不会强求。既然你说宋方臣不是你喜欢的类型,那这婚约就作罢吧。”

宋方臣一听,这怎么行!

大喊:“妈!就这么由她先提出退婚,我的面子往哪儿搁!要退婚也该是我来提,她凭什……”

瞪向霍凌惜的眼睛突然对上霍凌惜带笑的目光,宋方臣没说完的话就这么卡在喉咙,换了说辞:“总、总之,我不同意退婚!”

“这怕是由不得宋二少。”

一直没说话,坐在那里不知在想什么的霍凯龙突然出声。

“退婚不能由我女儿提,得由宋二少先提,宋二少这是欺我霍家无人吗?”

你霍家是有人,却没人护着霍凌惜啊。

“是欺我女儿无人相护吗?”

这不是显而易见么。

会客室里两次的沉默就是给霍凯龙的回答。

霍凯龙却仿佛没感觉到一样,继续说:“既然宋二少不喜我女儿,我女儿也对宋二少无感,便依宋夫人的意思,这桩婚事就此作罢。”

宋夫人看他,冷笑一声。

没有搭理他。

对霍凌惜说:“惜惜,不必管其他人,这婚约是我和你妈妈定下的,你既觉得不合适,我一个人就能做主取消。婚约取消了我也还是你的余阿姨,往后有什么事就来找余阿姨,可别同阿姨生疏了。”

在宋夫人开口时霍凌惜就将投向霍凯龙的目光收了回来,对宋夫人一笑:“不会同阿姨生疏,谢谢阿姨成全。”

“妈!”宋方臣很不甘地喊了一声。

看着一袭旗袍站在那里亭亭玉立的霍凌惜,宋方臣心里非常不是滋味。他将这归咎于他是不甘心婚约是由霍凌惜先提出要退。

“你闭嘴吧!”宋夫人没好气瞪他,“现在知道丢人了,刚才多事插什么话,你要是不在那里抖机灵插话,今天这婚能退?好好的一个未婚妻就被你这么给作没了,看我回去怎么教训你!”

“就算没今天这婚约也是要作罢的吧。”

所有人朝突然开口的霍凌永看去。

霍凌永一愣,像是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不好意思,一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不过我也没说错,宋家二哥一看就和我姐姐不般配,我姐姐这么漂亮,配得最优秀的人。宋家二哥……呃,宋家二哥当然也很优秀啦,但我私心里还是觉得宋家二哥不足以和我姐姐相配。我就是作为弟弟的私心,没有看不起宋家二哥的意思,宋家二哥别见怪。”

他不补充最后一句还好,一补充就变味了。

听着就像是在说他就是看不起宋方臣。

宋方臣刚要冲他黑脸发飙,就见霍凌永捂唇咳嗽起来,一副很虚弱的模样。这让宋方臣发飙也不是不发飙也不是,一口气堵在心口上不来也下不去,憋屈不已。

霍凌惜没有说话,只看了霍凌永两眼。

“那么,婚约一事就到此为止了,还请宋大少对外说一声,只有宋大少对外宣称婚约不作数,其他人才会相信。如果宋家觉得由我提出退婚会折损宋家颜面,只管对外说是宋家先提的退婚。”

看在宋夫人的面上,这点小事霍凌惜不会多计较。

“这怎么行!”

“不必。”

宋夫人和宋牧屿同时出声,皆是不赞同。

“小惜惜,你别考虑那么多,退婚的过程该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哪有为了名声将你推出去让人说闲话的道理。你放心吧,宋方臣本来就拿不出手,你提出退婚也不会有人说宋家什么,要说也是说他宋方臣没用。”

“妈!”宋方臣的脸黑如锅底。

他还是亲儿子吗?

宋夫人嫌弃地瞪他,懒得搭理。

“我会将两家解除婚约的事如实告知外界,霍大小姐可放心。”

宋牧屿的话让江呈疑惑。

刚才在宴会上宋牧屿不是才说过两家婚约不会取消,只是要换婚约对象吗?怎么这么轻易就同意退婚了?

霍凌惜笑笑:“多谢宋大少。”

宋牧屿果然是个聪明人,知道她让他将退婚的事对外说是不想再听到有人将她和宋方臣放到一起去议论,所以他才会对她说放心。

“婚约的事解决了,是不是该来说说别的了?”

凌若倩试探着开口。

她是怕霍凌惜突然发疯将她当攻击对象不假,但她还是不想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找霍凌惜不痛快的机会。反正现在人多,霍凌惜就算要火力全开,也自有人挡在前面,她只要起话头之后藏好就没她什么事。

“爸爸,刚刚惜惜要走,是您叫住她的。”

得凌建邦一记眼神,凌若倩立刻缩了缩脖子不再出声。

凌建邦看着霍凌惜,眼神复杂。

经过刚刚霍凌惜变脸的那一幕,凌建邦对霍凌惜有了新的认知。面对霍凌惜,他再也做不到像刚才那样不当回事。

“你离开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回来,一回来就闹出这么大动静。先是闹失踪弄得满城议论纷纷,也让家里为你操碎了心,终于愿意露面又在我的寿宴上闹个不消停,你到底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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