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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嫁给清冷世子后,娇软婢女要翻身玉萦赵玄祐结局+番外

归宴酒 著

现代都市连载

“归宴酒”的《替嫁给清冷世子后,娇软婢女要翻身》小说内容丰富。精彩章节节选:重生归来,她彻底醒悟,决定不再做小白兔!前世,她被主母设计,沦为生育工具,最终在寒冬中悲惨离世。这一次,她誓要改写命运,利用替孕的机会,精心布局,一步步靠近那个权势滔天的世子爷。起初,世子爷只把她当作一个美貌又懂得逢迎的通房丫鬟,然而,当她带着丰厚的家当悄然离开京城,隐居于山水之间,购置田产,享受逍遥自在时,世子爷才猛然惊觉——他早已对她情根深种,不仅仅迷恋于她的美色,更渴望占有她的全部,包括那颗看似冰冷实则坚韧的心。...

主角:玉萦赵玄祐   更新:2025-05-12 10:4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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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玉萦赵玄祐的现代都市小说《替嫁给清冷世子后,娇软婢女要翻身玉萦赵玄祐结局+番外》,由网络作家“归宴酒”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归宴酒”的《替嫁给清冷世子后,娇软婢女要翻身》小说内容丰富。精彩章节节选:重生归来,她彻底醒悟,决定不再做小白兔!前世,她被主母设计,沦为生育工具,最终在寒冬中悲惨离世。这一次,她誓要改写命运,利用替孕的机会,精心布局,一步步靠近那个权势滔天的世子爷。起初,世子爷只把她当作一个美貌又懂得逢迎的通房丫鬟,然而,当她带着丰厚的家当悄然离开京城,隐居于山水之间,购置田产,享受逍遥自在时,世子爷才猛然惊觉——他早已对她情根深种,不仅仅迷恋于她的美色,更渴望占有她的全部,包括那颗看似冰冷实则坚韧的心。...

《替嫁给清冷世子后,娇软婢女要翻身玉萦赵玄祐结局+番外》精彩片段

玉萦见他不愿意开口,也不追问,认认真真干起活来。
赵玄祐出了侯府,径直上马,直奔宫门而去。
向宫门守卫通禀后,便静静站在一旁等待,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后,宫里走出来一个黄门,领着赵玄祐往里去,很快到了养心殿。
殿内金碧辉煌,瑞兽吐香。
但赵玄祐并非第一次来此,是以不疾不徐。不卑不亢。
“臣赵玄祐叩见陛下,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今年四十有七,与靖远侯年纪相近,见赵玄祐前来,放下手中的奏折,看向跪在跟前的赵玄祐。
“起来回话吧。”
“谢陛下。”
赵玄祐如今领着一方军事,是朝廷重臣。
这次回京,他是休沐,并非回京复命,是以不曾上朝面圣。
昨日接到宫中密传,一早便进宫拜见。
皇帝问起边塞布防,赵玄祐不卑不亢一一对答。
他十来岁就领兵打仗,在边塞历练数年,历经无数生死关头、惊涛骇浪,早已凝练出运筹帷幄的端贵气度。
皇帝坐在御案之后,微微眯起眼眸审视着他,好半晌才露出笑意。
“西北有你,朕可安心了。你镇守边关辛苦了,织造局新进贡了一批缎子,出宫时挑五匹带回府去。”
“臣谢陛下隆恩。”
叩谢过天恩后,赵玄祐明白,前头这些都是虚话,后头才是皇帝真正想说的。
“听平王说,你想留在京城?”
“夫人”在榻上求他留在京城后,他便向平王表达了心意,现在陛下知道了,想是平王没有敷衍他,的确替他推进这事。
赵玄祐端然站着,身姿巍然如青松。
“臣从军后,离京已近十年,臣父在外养伤,也久不在京城,祖母年事已高,近来身体不好。而今天下太平,四海无战,臣为人子孙自当在祖母跟前尽孝。”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恭维了皇帝治下的四海升平,也师出有名,为了尽孝想留在京城。
皇帝看着赵玄祐,微微颔首。
“当年你爹带你进宫的时候,你还是个稚气未脱的毛头孩子,如今在边塞也是历练出来,颇有你爹的风范。”
“陛下谬赞了。”
说到这里,皇帝眯起眼眸,“兵部那边倒是有个郎中的空缺,与你品级相当。”
本朝重文抑武,赵玄祐虽是统率一方军事,撇开靖远侯府世子的身份,只是个五品将军。
兵部郎中也是五品,的确相当。"



宝钏被压制了许久,听到此再也按捺不住,跳起来猛推了玉萦一把:“贱人,你居然敢假传夫人的命令,还说不想勾引世子!”

崔夷初没搭理宝钏,只看向那两个婆子:“是这么回事吗?”

“周妈妈是这么骂玉萦的。”

两个婆子看向被宝钏推倒在一旁的玉萦,又想起她在世子跟前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

按说她做出这样的狐媚子样该立刻禀明夫人,可想到被世子送去官府的周妈妈,和玉萦那两句意味深长的话,两人心里还是有些想法。

毕竟,玉萦说的话大差不差的,夫人查不出什么问题,没必要说玉萦在世子跟前装模作样的事。

世子看起来对玉萦有那么点意思,难保以后玉萦不会得势。

侯府毕竟姓赵,世子能为了玉萦把周妈妈送官,打杀她们又算得了什么,且不要在今日出这风头了。

“说下去。”崔夷初面无表情道。

“周妈妈跟玉萦吵闹起来后,惊动了世子,世子也没问什么事,二话不说把宋管家喊过来了,说是周妈妈吞了公中银两,要送官。”

“知道了,你们俩先下去吧。”

“是。”两个婆子松了口气,飞快地退了出去。

正屋里只剩下玉萦和崔夷初主仆三人。

见崔夷初没有处置玉萦,宝钏心急如焚,想说话,却又被宝珠使眼色,只能忍住。

“玉萦,你好大的胆子。”崔夷初不轻不重地说。

“夫人……奴婢……周妈妈的事跟奴婢没有关系啊。”玉萦装出胆战心惊的模样,捂着胸口说,“真是元青让奴婢搬花的,奴婢一时情急才说是夫人的意思,求夫人恕罪。”

她的话也在理。

宋管家能拿出周妈妈私吞银子的人证物证,显然不是今天才查的,周妈妈追着玉萦去了泓晖堂,只是恰好撞到赵玄祐的刀口上去罢了。

崔夷初正要开口,守在外头的丫鬟匆匆在廊下通传。

“夫人,世子来了。”

回得这样快?

兴国公府的公子哥儿们出去宴饮,不到宵禁是不会回府的。

崔夷初暗自腹诽着,心情莫名烦躁。

瞥了玉萦一眼,旁边的宝珠会意,将玉萦从地上拉了起来。

“去侧室。”

玉萦是从榻上赶过来的,穿着寝衣不说,连发髻都没梳,这般模样撞上赵玄祐根本解释不清楚。

无需宝珠推搡,玉萦自个儿快步往侧室走去。

后脚刚进侧室,赵玄祐的前脚就跨了进来。

“夫人。”

崔夷初闻声堆砌了笑意,盈盈朝他走去,闻到了他身上的酒味,笑问:“世子在安宁侯府用过膳了?”

“他们府里的厨子手艺不怎么地,没吃饱。”

叶莫琀他们想让赵玄祐一起出去听曲,赵玄祐着实提不起兴趣,酒菜也没用几口便赶着回府了。

崔夷初领着他往暖阁走去,边走边笑道:“可巧我还没吃,世子陪我再用些吧。回来的时候,娘给我许多山珍,正好尝鲜。”

赵玄祐颔首。

比起去听那些庸脂俗粉的靡靡之音,在府中吃些山珍的确更好。

听她说起兴国公府的事,遂问起崔夷初今日回娘家的事:“岳父岳母身体如何?”

“爹娘身子都还硬朗着,世子送的那块和田玉佛,他们都很喜欢。”

早上崔夷初出门前,赵玄祐命人从库房搬了一尊玉佛出来,让她带回公府。

“侯府里收藏了不少玉器,得空请岳父岳母过来赏鉴。”

“爹娘听了一定欢喜。”


那女子约莫比玉萦大一两岁,身上穿戴的衣裳首饰竟不比崔夷初差,彩纱盈袖,宫绦束腰。

单论模样,她不如崔夷初貌美,或许是因为自幼演习舞技,身段姣美,修长轻盈。

王府果然气派,一个舞姬居然能打扮得如此华美。

“那我什么时候来见世子合适呢?”凤棠问。

她说话的时候下巴一直微微昂起,并不似奴婢一般卑躬屈膝。

“世子公务繁忙,若是想见姑娘的时候自然会派人传话,糕点我先收下,放心,回头会呈给世子。”

想到昨晚赵玄祐的态度,这应该是推辞。

凤棠当然猜到了,心不甘情不愿地将糕点递给元青。

“有劳了。”

“姑娘不用客气。”

凤棠转身之际,目光刚好跟玉萦对上,瞥见泓晖堂里有这般姿色的丫鬟,她心中猛地往下一沉。

难怪世子对她没有兴趣。

虽然不服,却没有办法,只得垂头丧气的离开。

“看什么呢?要吃糕点吗?”元青走到玉萦身边,拿起食盒在她眼前晃了晃。

玉萦收回目光,假装不认识地问:“那是谁呀?看起来不像是丫鬟。”

“当然不是,现在还不好说,往后你就知道了。”泓晖堂里都是男人,世子是肯定不会沾的,料想没几个护卫会吃点心,元青索性把食盒放在台阶上,“玉萦,看你忙得差不多了,把这糕点带回去吃吧。”

“这是给世子的,我不能拿。”

“拿着吧,这是爷赏下来的。”

玉萦见元青对自己还算友善,“哦”了一声应下,想了想,又道:“多谢了。对了,茉莉娇贵得很,往后我每日都会过来浇水捉虫,劳你跟守门的护卫说一声。”

“养花这么麻烦。”

“当然了,不然花房里怎么用得着十几号人。”

元青挠了挠头,说了声“知道了”便进屋去了。

玉萦收拾好工具,正提了食盒要离开,一转身,瞥见一脸阴沉的周妈妈带着两个婆子站在泓晖堂院外。

倒是把这该死的周妈妈忘记了!

周妈妈担着替崔夷初总领后宅管事的职责,每日都会在各处巡视,按说她不会到泓晖堂来,站在这里显然是知道了自己在此。

看样子,她已经去过花房了。

对上周妈妈快要冒火的眼神,玉萦不紧不慢地收拾着工具,一手提着篮子,一手提着食盒往外走去。

她这般慢条斯理地动作,果真激怒了周妈妈。

原想着把玉萦带回流芳馆再行发落,但玉萦前脚刚跨出泓晖堂,周妈妈就忍不住斥骂:“你这小蹄子,打扮成这妖精模样,跑到这里想做什么?”

在周妈妈面前,说是崔夷初的命令就说不通了。

她是崔夷初的心腹,知道崔夷初最不想的就是让自己接近赵玄祐。

玉萦摆出恭敬姿态:“回周妈妈的话,世子想在院里摆些茉莉花,我这才刚忙完。”

“世子的命令?”此话一出,周妈妈怒不可遏,一把揪住玉萦的手腕,“花房的徐妈妈跟你说的可不一样。”

“是吗?”

原来她果真去过花房,知道自己以崔夷初的名义搬了花。

这借口并不周全,但着实没想到才一个多时辰就被拆穿了。

“你这小贱人,居然心机这么深沉,回流芳馆,看我怎么收拾你!”周妈妈知道泓晖堂不是说话的地方,拽着玉萦就要离开。

“放开我!放开我!”

三个凶悍的婆子一起上,玉萦有些难以招架,焦急之时,余光瞥见赵玄祐从泓晖堂里走出来,顿时松了口气。


崔夷初尚不知赵玄祐之前见过玉萦,以为瞥了一眼便印象如此深刻,心中没来由的发慌。

“像吗?”她下意识反问。

她选中玉萦的原因就是两人面容有些相似,但听到赵玄祐这样说,心中本能地生出不齿。

一个卑贱的丫鬟,哪里配与她相提并论?

一瞬间,眸中的冷意和反感难以抑制,赵玄祐甚是敏锐,留意到了她的眼神,有些诧异她脸上出现这种表情,一时没有言语。

崔夷初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强压下心头的不满,恢复了往常的端庄温婉。

“当初只觉得这丫头合眼缘就留在院子里打理花草,没想那么多,真的像吗?”

她故作大方地仰起脸,似让赵玄祐做个对比。

赵玄祐看着她那张清雅的芙蓉面,忽而心中一动。

若是两人在帐中鸳鸯交颈时说起这事,她应该不是这样的反应,定会说几句让他忍俊不禁的俏皮话。

现在想来,玉萦眼角眉梢的绰约风情,更像夫人在夜里鲜活的模样。

“不像。”

赵玄祐有些无趣,丢下这两个字,便站了起来。

君臣有别,他得尽快出发去城门口等候平王。

崔夷初送了他出了流芳馆,等着赵玄祐走远了,脸色瞬间垮了下来。

“夫人不必担忧,”宝珠知道她是因为玉萦被世子撞见的事情生气,扶着她回到屋里,只劝道,“世子出来的时候,玉萦已经在廊下了,倘若那元青早来一步,被世子撞见玉萦在屋里,那才糟糕。”

崔夷初何尝不知。

可赵玄祐只是瞥了玉萦一眼,便留下印象,怎能叫她不生气?

“玉萦呢?”

“回耳房了,奴婢提醒她不许再出来。”

千算万算,居然让赵玄祐看见了玉萦,完美无缺的计划现在有了一个破绽。

崔夷初深吸了一口气,逼自己冷静下来,很快有了决断:“世子既然见了她,往后没有躲着的必要了。”

赵玄祐见过了玉萦,留意了她,且知道她是花房丫鬟,倘若一直把她藏在流芳馆里,只会惹人怀疑。

流芳馆里大多是兴国公府跟过来的陪房,可侯府里下人大多还是原来的老人,小心行事为妙。

“往后就打发玉萦回花房做事?”

“白天让她去花房干活儿,晚上还是在这边听差。”

崔夷初不想多见到玉萦。

花房位置偏僻,眼不见为净。

宝珠得了命令,径直去耳房把玉萦喊了出来,命她回花房做事。

终于可以离开流芳馆了……

玉萦闻言大喜,面上却一副担忧的模样:“夫人要赶我走吗?宝珠姐姐,那我抬通房的事……”

“嘘!”宝珠赶紧捂住她的嘴,“不许乱说,当初你爬床坏了侯府的规矩,多亏夫人宽厚才容留你,这事千万别张扬出去,等到世子想要通房的时候,夫人会举荐你。”

玉萦点了点头,只是眼中还有些不甘。

宝珠松开手,眸光里颇有些嫌弃,眼皮子这么浅,活该被夫人算计。

“回花房,老实做事,别跟旁人东拉西扯的。”

“那我夜里还住流芳馆这边吗?”

“当然。”

玉萦一扫脸上的忧色,重新笑了起来,朝宝珠福了一福,高高兴兴地朝花房走去。

她可不是装的。

关在耳房里,简直如同软禁一般,想走出流芳馆都困难。

今日意外撞见了赵玄祐,竟有这般意外之喜。

看样子老天爷都在帮她。

宝珠回到正屋,见崔夷初心不在焉地在抚琴,上前道:“已经打发玉萦去花房了。”

为了讨崔夷初欢心,宝珠嫌恶道:“她还有脸追问什么时候能抬通房。”

“哼,”崔夷初冷笑,“自有她风光的时候。”

周妈妈这会儿过来当差了,听出些端倪,忍不住道:“夫人,世子见过玉萦了吗?”

崔夷初“嗯”了一声,表情几多不甘。

周妈妈道:“那得防着点啊,如今她在世子跟前开了脸,难保不会心比天高,自己舔着脸去世子那边邀宠献媚。”

“应该没那个胆子吧。”宝珠想了想,“夫人是内宅主母,只要夫人不答应,世子不会收她。”

崔夷初听着她们的话,却是陷入沉思。

是该防着点,可她要防着的,并非是玉萦去邀宠献媚,而是她的肚子。

倘若一直没有身孕,该怎么办?

-

离开流芳馆的玉萦,这几日过得还算舒心。

赵玄祐不在京城,没有宝珠宝钏的监视,只在花间忙碌,仿佛又回到了从前的简单日子。

当然,活了两世,单纯早已不复在。

玉萦手中能打的牌实在太少了,连陈大牛会不会真的为她办事,也不太确信。

等到了约定的第五日,有婆子过来传话,说有她的同乡来找,心中的巨石才终于落地。

玉萦匆匆赶往角门,厨房采买的人此刻正在卸货,一筐一筐新鲜的蔬果抬进侯府。

“玉萦!”陈大牛一见到她,欢喜地朝她挥手。

侯府的规矩算不得森严,仆婢的亲眷登门,禀明了管家便可在角门相见,只是不能久留,不能走远。

玉萦环顾四周,见没什么人留意他们,拉着陈大牛走到巷子对面。

“我要的东西,买到了吗?”

“买到了,在明安堂买的。”陈大牛把一包丸药递给玉萦,玉萦忙藏在袖中。

明安堂是京城里的老字号医馆,卖的丸药应该没什么问题。

“玉萦,你为啥要吃这个呀?”

“不是我要,是府中一位姐妹。”

玉萦随便找了个托词,陈大牛也没追问,只是看他表情,不像是信了。

“我娘怎么样了?”

“还是老样子,一直昏迷,要给她请大夫吗?”

“再等等。”玉萦手中那二两银子,可不够请名医的,只能委屈娘亲再等等,“大牛哥,有件事,非常重要,你得尽快去办。”

“什么事?”

说到要紧处,玉萦左右张望了一番,确定没有人在看这边,这才压低了声音道:“想办法跟兴国公府的下人攀扯点关系,套套近乎。”

兴国公府,正是崔夷初的娘家。

“这……”陈大牛一个码头苦力,一听要跟公府攀关系,顿时面露苦涩。

宰相门前七品官,公府的下人那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哪里巴结得上?

玉萦却替他想了路子:“你力气大,能干活儿,只管去公府问问需不需要人做短工的,给门房递点钱,说你肯拿少一点的工钱,他们会用你的。”

在侯府做了一年多,玉萦多少知道这些高门豪奴的做派。

公侯之家人多、开销大,一年下来宴饮不断,经常请短工干粗重活儿。

支出的工钱都是固定的,陈大牛自己肯拿得少一些,管事的便能吃下这一份钱,只要门房肯引荐,即便陈大牛面生,管事们也肯让他做事。

崔夷初失身的事,兴国公夫妇定然是竭尽全力隐瞒。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一定会有风言风语。

玉萦确定崔夷初早已失身,并且不能生育,她要打听的就是这风言风语。

也不知道,这奸夫究竟是谁。


见宝珠催着自己吃糕点,玉萦邀请她一同品尝,话音一落,果然见宝珠眸光闪烁。

“我时常在夫人身边伺候,这些都常吃,你还是留着吧。”

玉萦笑了笑:“我才把衣裳收拾出来,姐姐既不吃,我也不洗手,先把床单被褥什么的清理下。”

宝珠自是希望她快些吃下去,只是如今宋管家的人盯得紧,若是强行喂下去,闹出动静也不好。

当然,玉萦今日非死不可,不会让她跑了。

“这些都是夫人赐给你的寝衣吧?”宝珠说着,上前把那一堆寝衣抱了起来,“我先拿去洗了。”

这可是崔夷初才能用的料子,等玉萦死了,不能让人发现这些寝衣。

至于妆奁里的胭脂水粉,倒是可以留在这里,给玉萦定一个偷窃罪。

宝珠出去后上房门,叮嘱外头的一个小丫鬟死死守着玉萦,不许她离开耳房。

最好,是玉萦自己乖乖吃了糕点,安静死在里头。

倘若不吃……到夜里再办。

以前这些腌臜事都是周妈妈来办,如今倒靠她了。

玉萦从门缝里看着宝珠离开,看着那个坐在不远处绣花的小丫鬟。

虽然她有了判断,转过头看到那碟子还在冒热气的豆沙栗子糕,她还是拿银针出来试毒。

银针刺入糕点中,片刻后再取出来,针头已经变得漆黑。

果真是夫人的一片“心意”。

事态发展得比玉萦预料中的更快,赵玄祐长留京城,不管玉萦会不会有身孕,崔夷初假孕生子的计划都会泡汤。

赵玄祐耳聪目明,不可能被假孕骗过去。

所以崔夷初失策后要卸磨杀驴,除去玉萦这颗会泄露她秘密的棋子。

玉萦静静看着那碟栗子糕,重新开始收拾耳房。

期间宝珠派人来给她送饭,见她没吃栗子糕,又问了一句。

玉萦打个哈欠,说是困了,收下食盒装作要先睡一觉,径直上榻躺下去了。

这一躺就是天黑。

崔夷初今日就要对她下杀手,生死在此一搏。

赵玄祐一早出府,要晚膳才回来,只有他在府里,玉萦才有一线生机。

玉萦用银针查验了食盒里的膳食,果然也全是淬过毒的,崔夷初可真是担心毒不死自己!

想了想,玉萦先藏了两块栗子糕在身上,想了想,又把食盒里的菜藏了些在水壶里。

玉萦静静等待了一会儿,从门缝里觑着天色,等到天色彻底变暗,玉萦从衣柜里取出一件衣裳。

从重生的第一天起,她就知道崔夷初随时可能对自己动手。

区区一个丫鬟,哪怕带着前世记忆,也很可能斗不过堂堂世子夫人。

所以,她早做准备,大不了与她玉石俱焚。

她每晚都偷偷将灯油倒在这件衣裳上,每晚一点点,积少成多,这件衣裳闻起来已经带着一股浓浓的灯油味。

除此之外,床底下还有她在花房里偷偷搜集的枯枝枯叶,都是极易点燃的东西。

玉萦将衣裳摆在榻上,转过身,从门缝里再张望了一眼,那丫鬟依旧不远不近地守着,很是尽忠职守。

今晚仍然是个晴夜,只是月色有些发凉。

玉萦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举起桌上的油灯,将它砸在了榻上。

灯芯上的火立马点燃了榻上那件衣裳,紧接着是床单、被褥、紧接着整个榻都燃了起来。

看着火光越来越烈,显然不是一两桶水能够浇灭的。


偏偏——

“倒是提醒我了,”听到这句话,周妈妈眼睛一亮,以为自己得了生机,然而赵玄祐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彻底绝望,“若是直接打发了,旁人只会以为我对岳父岳母有所不满,宋管家。”

“在。”

“绑了这婆子,带上人证物证,送去官府。”

送、送官府?

周妈妈在刹那间面如死灰。

便是此刻赵玄祐将她撵出府去,晚上崔夷初回来了也能设法转圜,就算往后不能留在侯府做事,也能回公府谋一份差事。

再不济,还有开着酒楼的儿子呢……

可赵玄祐要送她去官府……不但她黑吃侯府银两的事情会被定罪,连儿子也会受到牵连……

“世……”

泓晖堂外的护卫都是赵玄祐从军中带回来的,个个身手敏捷,武艺不凡。

有赵玄祐发话,当即上前将周妈妈拿下,捆了去送官。

另外两个跟随周妈妈来的婆子见到府里最威风的周妈妈片刻间便成了阶下囚,一时间也反应不过来。

不过赵玄祐要处置的只有周妈妈一人,并未牵连其他。

“都下去吧。”赵玄祐的目光飞快在玉萦身上扫过,丢下这几个字,转身进了书房。

玉萦秀眉一动,默默站了起身。

今日之事完全出乎玉萦的意料,当然,是往好的方面去了。

周妈妈居然不只是被赶出府,而是被送去官府。

崔夷初嫁到公府一年,周妈妈少说也黑吃了几百两银子。

听赵玄祐的意思,宋管家早已经搜集了人证物证,官府一定会重判,周妈妈不死也会掉层皮。

想到前世自己在产后被活活捂死的情景,玉萦觉得周妈妈这结局不算凄惨。

不过……这只是个开始。

走出泓晖堂,见那两个跟着周妈妈过来的婆子被吓得身如抖筛,玉萦低声道:“世子对周妈妈下手这样狠,怕是夫人回来也没什么用,往后还是小心行事,毕竟,这个侯府姓赵。”

丢下这句话,玉萦径直回了花房。

花房的管事婆子见玉萦回来,顿时蹙眉。

刚才周妈妈过来询问时,她已经知道玉萦并非是奉夫人的命令搬花,此刻见玉萦独自回来,不禁迷惑问道:“玉萦,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居然假传夫人的命令搬走那么多花?犯下这么大的事,我可护不住你。”

这管事婆子是侯府老人,行事还算公允。

在她看来,玉萦使计策偷偷跑去泓晖堂,显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对世子有所图谋。既然被周妈妈抓到,一定不会放过。

玉萦认真摆弄着眼前的那盆茉莉,头也不抬地说:“谁说我假传夫人的命令了?”

听到这回答,管事婆子愈发疑惑地看着玉萦。

刚才周妈妈听到她说玉萦去了泓晖堂,可是气势汹汹地冲出去了,怎么玉萦跟没事儿人一样回来了?莫非两人没遇上?

还没仔细问话,外头匆匆跑进来一个媳妇,嘴里念叨着:“府里出大事了。”

“能出什么大事?”

“周妈妈……周妈妈叫人给绑了送官府去啦。”

“她?送官府?”周妈妈可是世子夫人最倚重的人,谁能绑她送去官府,除非……

管事婆子的眸光落在玉萦身上。

玉萦抬眼,牵了牵嘴角,淡然道:“既是送去官府,怕是犯了大事吧。”

那媳妇唾沫星子横飞:“是啊,说是周妈妈借着管事的便利侵吞了府里许多银子。”

“这……周妈妈可都是奉世子夫人之命管事呢……”


崔荣是周妈妈派来监视玉萦的,自是不肯。

玉萦无奈,对着崔荣一顿吹捧,又往他手里塞钱,崔荣见钱眼开,收钱将她送去码头,反过来叮嘱她千万不能说出去。

有钱能使鬼推磨,果然在崔夷初那里多拿钱是对的。

码头是京城里最繁忙的地方,南来北往的商船停留于此,云集了五湖四海、三教九流的人。

玉萦下了马车,独自张望,多番打听才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人。

从前在村里,有个叫陈大牛的放牛娃时常受到玉萦娘亲的接济,后来陈大牛父母过世,他被村里同族长辈带来京城谋生,听说就是码头替人搬运货物。

见到玉萦,陈大牛很是惊讶,毕竟已经四五年没见过了。

来不及寒暄,玉萦开门见山的告诉陈大牛,娘亲病得很重,在云水庵养伤。

陈大牛在码头搬一天重物挣二十个铜板,玉萦给了他一串钱,请他去云水庵帮忙照顾娘亲。

有玉萦娘亲的恩情,又不必在码头做苦力,陈大牛自是乐意,约定好五日后去侯府找她。

玉萦速战速决,没有逗留,回到侯府时辰尚早,连周妈妈也没有起疑。

只是宝钏见她回来,径直把她带到后院的耳房:“院里花草不必费什么心,白日里只管歇着,夜里好好服侍世子。且不要乱跑,随时听差。”

果然,她们有意不让玉萦跟其他人接触。

“今晚也得服侍世子?”

“你还不乐意?”宝钏没好气道。

见宝钏眼中尽是嫉恨,玉萦道:“寻常高门抬举通房,不都是从夫人的陪房里挑么?要我说,姐姐这么好看,又是夫人信得过的人,才应该去服侍世子。”

宝钏何尝不是这么想的?

可世子慧眼如炬,夫人不敢对他下药,必须找跟自己模样相似的,怎么会要她呢?

“主子的事轮不到你说三道四。”丢下这句话,宝钏气呼呼地摔门走了。

玉萦心中好笑,又琢磨起眼下的事来。

崔夷初让宝钏关照自己在屋里歇着,是要盯着自己。

有这样的“精心照顾”,别说勾引赵玄祐,连见都见不到他。

她想接近赵玄祐,除非有崔夷初安排。

前世每一晚,她都要喝了崔夷初给的安神汤药才能进屋服侍。

那些药并非催情之物,只是服药后会令她意识模糊,除了那事,旁的正经事一件都做不了。

-

暮色四合,靖远侯府各处各院渐次亮了灯笼。

崔夷初坐在屋里心神不宁,想提笔抄一卷经书,却始终静不下心。

“夫人何必如此担心?”宝珠自幼服侍在她身边,最知道她的心事,捧了茶过来低声劝慰道,“最难的第一晚都顺畅过去了,往后不会出什么岔子了。”

“世子是武将,却并非粗人,他比我想象的更难应付。”崔夷初始终愁眉不展,“玉萦一日没有身孕,我一日无法安宁。”

宝钏端着一碟芝麻酥饼进来,正巧听到了这句话,眸光一闪,上前道:“夫人不必过虑,玉萦已经顶替夫人过了洞房这一关,若是她几个月都不能有孕,夫人再抬其他人服侍世子就是,总归能有怀上的。”

崔夷初的眸光瞥向宝钏,若有所思。

宝珠却明白宝钏这话触了崔夷初的逆鳞,便道:“院子里那几盆凌霄恹恹的都不精神了,你打发人去花房挑几盆好的过来。”

“是。”

看着宝钏出门,崔夷初脸上露出一抹讥讽:“这丫头长大了,心思也活泛了,真该给她配个男人打发了去。”

“夫人不必在意,她就是不喜欢玉萦,又不知道夫人的深谋远虑,奴婢会敲打她的。”宝珠素来跟宝钏交好,忙替宝钏说了几句好话。

都是打小儿服侍她的贴身丫鬟,崔夷初虽然不高兴,也不会如何。

“得亏没告诉她,她素来沉不住气,指不定啥时候说漏嘴。平常也就罢了,如今世子回了府,千万不要节外生枝。”崔夷初厌烦地翻了翻眼睛,“捅出篓子我绝饶不了她。”

“夫人明鉴。”宝珠见她是真动怒了,岔开话头道,“早上公府派人来传话了。”

“爹娘说什么了?”

“公爷还是叮嘱让夫人小心行事,千万不要被世子瞧出破绽。”

崔夷初叹了口气,“我不知道吗?若是不小心,便是万劫不复”

当初出嫁的时候,公爷就千叮咛万嘱咐,说赵元祐武功深不可测,十几岁就在朝廷站稳脚跟,绝非京城里那些斗鸡走狗好糊弄的王孙公子。

所以才想出这个完全的计划,找来面貌相似的玉萦,在屋里焚烧助兴香料,在他的饮食里添一些男人的补品。

“厨房每天都熬着鹿茸汤吧?”

“余婶子是咱们从公府带来的,做事周全,除了鹿茸汤,还备了虎骨酒,都拿来做菜了。”

听到这些,崔夷初总算满意地点了点头:“王府那边又把世子叫去了,怕是回来得晚,派人去府门前守着,他一进府就来禀告。”

“今晚要让玉萦侍奉世子吗?”

“见机行事吧,兴许他喝得酩酊大醉。”

-

宝钏受了训斥,心里憋闷的慌。

其实玉萦说得没错,别家主母都是抬自己的陪房丫鬟做通房,自己夫人却非要弄得这么麻烦。

失身的事已经瞒过去了,何必非要玉萦来生孩子?

抬举她做通房不成吗?

看着院墙边那一排萎靡的凌霄花,宝钏不禁叹了口气,夫人看着温柔,却是个心冷的,她决定的事,连公爷都干涉不了,自己这辈子怕是只能做丫鬟了。

正想指派婆子去花房,转头见玉萦穿过洞门从后院出来。

“你怎么跑出来了?不是让你歇着吗?”

玉萦道:“茶壶里没热水了,我出来接一壶。”

宝珠心中愈发嫉妒,都是丫鬟,她忙前忙后,玉萦躺在屋里喝热水!

“院里的花快谢了,你去花房挑些好的过来。”

起先还说她不必做事,这会儿立马就安排上活儿了?

看宝钏脸色不好,想是在崔夷初那边吃瘪了。

“是。”

玉萦自去花房要了推车,将流芳馆里十几盆过了花期的凌霄送回花房,又认真挑了鲜花送去流芳馆。

宝珠打正屋出来,撞见玉萦忙进忙出,看向宝钏的目光颇为无奈:“折腾她做什么,让她多在屋里呆着,省得被世子撞见。”

宝钏不以为然:“有人在府门前守着,世子回府我就让玉萦进屋去。”

花房位置偏僻,主子根本不会路过那边,听起来不会出什么篓子,宝钏没再说话,自去张罗世子夫人的晚膳了。

玉萦独自忙活着,来回奔波一个时辰了才算布置妥当。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

看着满满当当的花墙,玉萦发现自己漏掉了一盆紫薇,折身赶去花房,将那开得最好的紫薇抱在怀中,快步往流芳馆赶去。

正急行着,忽而有人挡在面前。


崔夷初去了旁边厢房休息,宝珠和宝钏轮流守在廊下。

天快亮时,周妈妈过来了,她年纪大了,又是跟随国公夫人身边多年的老人,崔夷初体恤她,不让她夜里当值。

“昨儿可还顺当?”周妈妈问。

宝珠点头:“跟前晚差不多,这会儿该去把玉萦带出来了。”

“小心行事,别惊动了世子。”

这两日崔夷初发脾气的次数明显增多,挨了巴掌的宝钏知道,周妈妈和宝珠当然也知道。

“我知道的。”

宝珠推门进屋,里间静悄悄的,想是两人尚在熟睡,宝珠绕过屏风,还没走近床榻,听到赵玄祐低沉的声音。

“谁?”

行军打仗的将军,再乏再倦亦异常警觉。

宝珠打起十二分精神,小心翼翼地说:“回世子的话,奴婢宝珠,来请夫人起床。”

“公府的规矩?”

宝珠听到这句反问有些懵,只感觉出赵玄祐语气不善,忙道:“昨儿夫人没能陪世子去给老太君问安,心中愧疚,想好了今早亲手做酥饼去给老太君赔罪,让奴婢算着老太君用膳的时辰,得这会儿起了才来得及早膳。”

赵玄祐没再说话。

宝珠心知不能再拖下去,大着胆子上前拉了一半的帐幔,瞥见里头横躺的两人,只觉得脸颊烫得快要滴血了。

赵玄祐俊目阖着,身旁的女子柔弱无骨,软绵绵地枕在他的胳膊上,鸦青长发遮住了她的脸庞和半截身子,衬得她肌肤胜雪,白净柔腻。

若是夫人瞧见这副场景,只怕会失了所有分寸。

宝珠收回目光,轻声提醒:“夫人,该起了。”

这会儿玉萦醒了,见是宝珠过来,想起身,却困得厉害,软绵绵道:“扶我起来。”

宝珠伸手将她从赵玄祐的怀中扒拉出来,替她整理身上的寝衣。

眼看着要把人拉扯下榻的时候,一只强有力的手臂扣住了玉萦纤袅的腰肢。

“祖母知道你的孝心,不必做这些下人的事。”

看着玉萦朦胧的睡眼,宝珠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她又躺回去。

世子的警觉果然异于常人,假如此刻没带走玉萦,天就要大亮了,所有的筹谋会功亏一篑。

宝珠纵然聪慧,也不敢开口。

眼下她若插嘴,只会激怒赵玄祐。

“下人怎么了?”玉萦忽而柔声笑了,有气无力地说,“我乐意服侍祖母。”

“哼,”赵玄祐轻笑了一声,说了句“随你”便松了手,扯着薄被翻身睡了过去。

宝珠在旁看得呆愣,直到玉萦捏了她的胳膊才回过神来,扶着她往外走。

玉萦身上还穿着寝衣,晨间的风一吹便觉得有些冷。

“赶紧回屋。”周妈妈冷着脸训道。

玉萦却不着急走,低声问:“夫人呢?我有事禀报。”

“夫人正在梳洗,跟我来吧。”

周妈妈没啥好脸色,宝珠想了想,领着她去了旁边的厢房。

厢房原是备着崔夷初娘家姐妹过来的时候休息之用,这两日夜里她自己歇在这边。

这边离正屋近,万一出什么事可以随时接应。

推门进去,宝钏正在给崔夷初梳妆。

接连两日崔夷初都睡得晚、起得早,因此眼圈下的黑青很明显,前一晚还好说,今早便有些说不过去了,所以才要用脂粉来遮。

玉萦进来的时候,她才上完一半的妆。

崔夷初从镜中瞥见玉萦,眸光一凝。

外头天光刚蒙蒙亮,门一开,玉萦便夹杂着晨风花香一起进来。

她身上穿着的寝衣是崔夷初让绣娘新制的,缎子是公府得的御赐新料,虽无过多绣花,但质地如锦,颜色娇嫩,穿在身上便如立在花丛里一般。

因是为她所裁,与玉萦来说不大合身,尤其是前胸和后臀,鼓鼓囊囊的,几乎要包裹不住她的身段了。

玉萦未施粉黛,却是光彩照人,神情含春。

宝珠一眼看出了崔夷初的情绪,忙将玉萦拦在门口:“有什么话赶紧说,别打扰夫人梳妆。”

玉萦仿佛没看出她们主仆间是小九九,恭恭敬敬地朝崔夷初福了一福:“昨晚世子问起为何要做鹿茸汤。”

昨夜她与赵玄祐说了许久的话,她不说,崔夷初也会问。

不如过来先说,显得自己忠心。

“他问了这个?”崔夷初闻言,刚才对玉萦容貌的那一点不悦顿时消散。

赵玄祐果然敏锐,连鸡汤有鹿茸都尝出来了,还好之前不曾给他下药,否则一定被他当场识破。

“是。”

“你怎么答的?”崔夷初眸光一动,追问起来。

若玉萦答得不好,她还得费心找补。

“奴婢说是夫人回娘家的时候,国公爷和国公夫人送的,给世子补身。”

回答虽不算完全,到底没有大的疏漏。

崔夷初松了口气,再看向玉萦的时候又有些警觉,这丫鬟比她想象的聪明。

“还说了些什么?”

玉萦垂眸,不安道:“世子的确说了好多话,只是昨儿奴婢困倦得很,压根睁不开眼睛,只是随口附和着,过了一会儿更是睡过去了。奴婢怕捅娄子,这才急着来见夫人。”

“知道了。”

等着宝钏上完妆,崔夷初自己挑了个鎏金簪子戴上,起身往外走去。

玉萦默默跟在她们主仆身后,出了厢房。

外头依旧是蒙蒙亮。

宝珠打发玉萦回耳房呆着,与宝钏一左一右扶着崔夷初出了流芳馆。

“你觉不觉得,玉萦其实挺聪明的。”崔夷初忽而道。

宝珠替她披上海棠绣花薄绸披风,没去接话,宝钏听着下意识地不服气:“哪里聪明了?她跑来说这些就是想讨好夫人。”

崔夷初冷笑:“旁的不说,比起你便聪明了许多。”

宝钏再次碰了逆鳞,怕又挨打,缩着脖子把脸埋得更低。

宝珠适时道:“未必就是聪明,无非是反应快、机灵些罢了。其实她机灵些也好,这样她替夫人生下的孩子也能机灵些。”

“这倒是。”宝珠说话一向深得崔夷初心意,附和道,“生个蠢笨如猪的孩子,更是后患无穷。”

比起玉萦机灵这件事,宝珠其实很在意先前在帐子外见到的那一幕。

玉萦服侍世子才两晚,两人间说话的语气竟已那般熟稔和亲昵。

虽说她是顶着夫人的名头,可宝珠心里明白,哪怕是夫人,也没法跟世子那样说话的。

服侍了世子两回便已经摸到了世子的脾气,跟世子相处的比真夫妻还像真夫妻……

可惜她太知道崔夷初的脾气了,倘若说出来,又不能立即打杀玉萦,只会令她大发脾气,她和宝钏都得做受气包。

等着玉萦尽快怀孕,再处置掉应该就没有后患了。


“世子。”院子里的丫鬟高声行礼。

来不及让玉萦出去了!

崔夷初朝宝钏使了个眼色,宝钏会意,拉着玉萦就往旁边的书房走去。

刚绕过屏风,房门便被推开。

“夫人。”

靖远侯府世子赵玄祐姿容俊秀,凤目飞星,年纪轻轻便备受帝王信重,举手投足间不怒自威。

看到崔夷初,他的眸光稍稍柔和一些。

“门关着,还以为你没起。”

崔夷初心怀鬼胎,垂眸轻轻扶额:“昨儿没睡好,身上乏得厉害,眼睛觉得刺眼就让丫鬟把门关了。”

昨晚……赵玄祐当然也没怎么休息,见自家夫人如此娇羞,他略一抿唇在她身旁落座。

玉萦站在屏风后,依照宝钏的吩咐拿着鸡毛掸子擦拭着博古架上的古董花瓶,听着外头的声音,稍稍挪动位置,从屏风的缝隙中朝外看去。

赵玄祐此刻并非武将打扮,一袭鸦青色锦衫颇为修身,勾勒出颀长英挺的身形,少了在外行军时的威仪肃冷,多了几分清隽风姿。

当然,再怎么穿着常服,他的气质比起京城养尊处优的皇亲贵胄亦是迥然不同,征战沙场多年,他的眉眼中早已凝练出了酽冷的气势,随意一瞥便能震慑宵小。

因此他一到,刚才演技精湛、口若悬河的周妈妈等人噤若寒蝉,缩头缩脑,只有崔夷初还保持着镇定。

“世子不是去拜访平王吗?怎么回得这样快?”崔夷初柔声问。

平王幼时跟着侯爷习武,一直与侯府关系亲近,昨儿赵玄祐一回京,王府便派人传话,要赵玄祐今日过去。

“走到半路上遇到王府侍卫,说太后不大舒服,王爷进宫侍疾了。”

玉萦隔着屏风看着这男人,指尖微微颤抖着。

她与赵玄祐连话都没说过一句,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存在,两人却有肌肤之亲,还生下了一个儿子。

要冲出去吗?向赵玄祐说明一切,告诉他昨晚是自己陪他风流?

当然不行,玉萦苦笑。

周遭都是崔夷初的人,她指认崔夷初偷梁换柱,定会被她们反诬是自己爬床,被扣上疯癫之名乱棍打死。

更何况,就算赵玄祐信了自己是被灌药送上榻的,区区一个丫鬟,堂堂世子睡了就睡了,怎么会为了她去惩治世子夫人?

要报仇,必须步步为营,积蓄力量。

只见崔夷初巧笑倩兮,素日里对着下人们冷淡的脸上多了些柔婉:“世子早膳吃得匆忙,要让厨房重新做了送来?”

“不必。”

赵玄祐行军打仗时,在风餐露宿的时候多了,食物于他不过填饱肚子而已,并不像京城贵族那般讲究。

崔夷初一时无言,赵玄祐望见她眼圈黑青,知她昨夜也没休息好。

他尚不知伴他纵情快活的女子并非眼前之人,想到自己昨夜太过蛮狠,不禁道:“你若是累着了,再去睡一会儿。侯府里就祖母和你我,无须太过拘泥于俗礼。”

崔夷初是养在金楼玉阙里的公府嫡女,家族繁盛,人丁兴旺,与三代单传的平远侯府不一样,人多嘴杂,规矩森严。

“祖母一向宽和,我在侯府从不拘束的。”

听到她的回答,赵玄祐微微颔首,颇为赞赏地看向她。

崔夷初姿容出众,还擅长书画,才貌双全备受赞誉,十岁的时候便被选为公主伴读,出入宫廷。

到了议亲的年纪,登门提亲的人更是踏破了门槛。

赵玄祐是侯府世子,与崔夷初原是门当户对。

只不过赵玄祐自幼在军中长大,甚少留在京中,婚前与崔夷初并未见过,是侯府老太君托人牵线说媒,才促成了这一件婚事。

当初新婚的时候不算愉快,这回归家一番耳鬓厮磨后,两人的嫌隙尽消,自是令他满意。

“我既不用出门,咱们一块儿给祖母问安,陪她老人家用膳。”

“世子,”崔夷初垂眸,有些为难道,“我实在乏得慌,容色也不堪,不好叫祖母看笑话。今日……”

她眼圈黑青,一看昨夜就没睡好。

赵玄祐明白她脸皮薄,低声问:“你身上疼吗?要用药吗?”

对上赵玄祐那双泓邃的眼睛,听着他的温声问话,崔夷初莫名不舒服。

昨晚,他应该是相当满意的。

她故作娇羞地别过脸去,点了点头:“刚沐浴过,丫鬟正要帮我上药呢。”

“那你歇着,我晚点再过来。”

“多谢世子。”崔夷初莞尔,在心底松了口气。

她是京城第一美人,气质清冷,娇柔清雅,笑起来盈盈动人。

目送着赵玄祐出了院子,崔夷初的秀眉一抬,顿时变了脸:“带她出来。”

丫鬟们配合默契,宝珠关上门守在门外,宝珠则把站在屏风后假装打扫的玉萦领了出来。

“先前说的那些,可都记下了?”崔夷初端起香茶啜了一口,语气明显比之前冷了些。

玉萦躲在屏风后听清楚了两人的话,当然明白她不高兴什么。

赵玄祐问起昨夜的事,语气明显温柔了一点,自是惹得崔夷初醋性大发。

她低眉顺眼道:“奴婢记下了。”

崔夷初见她如此顺从,脸色稍微和缓了点,又道:“听宝珠说,你卖身为奴,是因为娘亲病重?”

玉萦自幼与娘亲相依为命,家里有两间房屋、半亩薄田,日子清贫却恬淡。

可惜三年前娘亲进山采药自山崖摔落,从此昏迷不醒。

卖了房、卖了田,依旧不够给娘看病,无奈之下,玉萦只能卖身为奴。

听到她提到娘亲,想到前世娘亲无人照料孤苦而亡的惨状,玉萦的恨意再度翻涌,眸光暗淡下来:“是。”

“她如今在何处?”

前世崔夷初说出此事时,玉萦只当娘亲有救了,谁知对方以此为饵,只等着她这条肥鱼上钩。

“奴婢的娘亲住在云水庵的善堂里,全靠着尼姑们喂口粥活命。”

崔夷初说得颇为体贴:“这般沉疴,想来寻常大夫无法医治。玉萦,只要你办好了这件差事,我会派人给娘请名医看诊。”

“真的?”玉萦装出一副大喜过望的模样,对着崔夷初感恩戴德,“谢世子夫人救命之恩。”

见玉萦这么容易就信了自己的话,崔夷初一边鄙夷一边得意,缓了缓,她继续道:“我一向赏罚分明的,只要你办事妥当,绝不会亏待你。”

宝珠见时机差不多了,便道:“还没听懂?如今你爬床,若是夫人抬举了,旁人只会有样学样,你先侍奉世子,只要你办事得力,夫人当然会抬举你做通房,不着急这一时半会儿,快谢恩吧。”

“真的?”玉萦受宠若惊地看向崔夷初。

她摇着宫扇,微微颔首。

公府家教甚严,自幼母亲便教导她如何管教仆婢。

仆婢们低贱愚笨,但又靠他们做事,因此要恩威并施,打一棒子再给个甜枣儿。

所以这次对付玉萦,先捉奸在床以性命威胁,再许以通房和救母,根本不怕她不听话。

“夫人宽宏大量,不追究奴婢醉酒失德,还肯抬举奴婢,奴婢这辈子愿意当牛做马报答夫人。”

崔夷初正想打发玉萦下去,却见玉萦跪了下来。

“夫人,奴婢有一事相求。”


元青是在边关的时候跟随在赵玄祐身边的,对京城官场不甚熟悉,一般不会跟着他出门。

此刻见赵玄祐唤他进来,知他还有吩咐,便恭敬道:“爷有吩咐?”

“我留任京城的事,夫人应当还不知道,你等下去流芳馆知会一声。”

若在昨日之前,这么大的喜事,世子定然会亲自告诉夫人的,如今只派元青过去传话,可见两人是生疏了。

元青还没称是,又听赵玄祐道:“把昨儿从宫里带出来的锦缎给夫人送去,一匹水绿,一匹杏红。”

“是。”

元青正要退下去库房拿东西,赵玄祐忽而想起了隐约听到的说话声,横他一眼,“刚才你在抱厦跟谁一块儿吃东西呢?”

“我瞧着桌子上还剩了不少,可巧玉萦也没吃早膳,便让她一起了。”

想起那一抹倩影,赵玄祐淡淡道:“你倒会拿我的东西讨巧儿卖乖。”

“我和玉萦不吃,端回去也是便宜了厨房的人。”元青挠了挠脑袋,看着赵玄祐神情似乎很轻松,壮着胆子道,“爷,我瞧着玉萦做事挺勤快的,园子里花都打理挺好的,往后泓晖堂缺人,能让她来吗?”

若是旁人在赵玄祐跟前这么说,只会让赵玄祐觉得对方手伸得太长。

但元青是赵玄祐从战场上捡回来。

当年元青的村子被敌军屠戮,元青被姐姐藏在地窖里,姐姐为了护他,临死前都不曾挪动,直到兵士们搬开她的尸体才发现地窖的入口。

他姐姐死的时候也就十五六岁,与玉萦年纪相仿,赵玄祐明白元青为何会对玉萦这样好。

“这些该是宋管家操心的事,你别瞎拿主意了。”

丢下这句话,赵玄祐带着元缁出门了。

元青回到抱厦,见玉萦已经出去院子里忙活了,桌上吃剩的碗筷也都收拾妥当,堆叠到了一处。

玉萦果然跟姐姐一样,都是利落勤快的人。

元青去了后院,见玉萦正在收拾工具,笑问:“玉萦姐姐,你怎么吃得那样急?”

“你不在,我又不是泓晖堂的人,倘若旁人瞧见我独自在此吃喝,只怕把我当贼拿了。”

“现在不是,很快就是了。”

听到这话,玉萦眸光一动,想到元青说泓晖堂要添些丫鬟,之前还说没有准信儿,这会儿听着就有把握,莫非他去赵玄祐跟前说了?

若真能成为泓晖堂的丫鬟,日日都能见到赵玄祐不说,自己也不必日夜在崔夷初的控制下担惊受怕了。

“你去问世子了?”

“嗯。”

“你这样问,世子会不高兴吧?”

“世子为何不高兴?”元青不解。

“做奴婢的,哪里能左右主子的想法?”玉萦见他完全不懂内宅里这些弯弯绕绕,无奈解释道,“若是在世子夫人跟前这样自请来泓晖堂伺候,咱俩这会儿已经挨了板子。”

“还好我不在世子夫人跟前伺候。”

见他浑然不知此事的凶险,玉萦只得把话说得更明,“我来泓晖堂的事八字还没一撇,你千万别张扬出去,旁人知道了肯定出手干预。”

若被崔夷初知道了,一定会横插一杠子。

她是掌家主母,调派丫鬟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更何况,赵玄祐对她尚有情意,不可能为了一个丫鬟去下主母的脸面。

“宋管家也不能说?”

“宋管家那边可以去说说,旁人不行,尤其是流芳馆的人,明白吗?”

元青的确不通内宅生存之道,但玉萦的话他听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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