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尽在A1阅读网!手机版

落秋中文网 > 其他类型 > 捻衣香:阴戾权臣宠她入骨全局

捻衣香:阴戾权臣宠她入骨全局

南城有鱼 著

其他类型连载

杨嵩抬眼见了沈华亭,转瞬间藏起恼火,缓缓松了手上力道,却没把人放开。“太傅怎么有闲情来这?”来的还真及时啊?“这种话难道不该本官说?”沈华亭抬眼将视线递向杨嵩,浅笑的道。杨嵩昂着下巴,视线落到林舒的脸上,“本官刚任了职务,来内务府挑几个可用的奴才。”“本官?”沈华亭挑了下眉,视线一样游移到林舒的脸上,“也是。听闻杨公子不日前刚得了官职……可喜可贺。”他迈着缓步走上来,拎着林舒的后脖颈,毫不费力地将她如同拎小鸡一般,从杨嵩的手里拎回来。林舒如同获救一般,浑身都在细微颤簌。沈华亭对着杨嵩言笑自若的道:“杨侍郎何须亲自到内务府来跑一趟,想挑什么样的奴才,只需同司礼监说一声。本官让他们物色好了人选,给杨侍郎送上相府便是。”杨嵩怔了下,把手背...

主角:林舒沈华亭   更新:2024-11-27 16:12:00

继续看书
分享到:

扫描二维码手机上阅读

男女主角分别是林舒沈华亭的其他类型小说《捻衣香:阴戾权臣宠她入骨全局》,由网络作家“南城有鱼”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杨嵩抬眼见了沈华亭,转瞬间藏起恼火,缓缓松了手上力道,却没把人放开。“太傅怎么有闲情来这?”来的还真及时啊?“这种话难道不该本官说?”沈华亭抬眼将视线递向杨嵩,浅笑的道。杨嵩昂着下巴,视线落到林舒的脸上,“本官刚任了职务,来内务府挑几个可用的奴才。”“本官?”沈华亭挑了下眉,视线一样游移到林舒的脸上,“也是。听闻杨公子不日前刚得了官职……可喜可贺。”他迈着缓步走上来,拎着林舒的后脖颈,毫不费力地将她如同拎小鸡一般,从杨嵩的手里拎回来。林舒如同获救一般,浑身都在细微颤簌。沈华亭对着杨嵩言笑自若的道:“杨侍郎何须亲自到内务府来跑一趟,想挑什么样的奴才,只需同司礼监说一声。本官让他们物色好了人选,给杨侍郎送上相府便是。”杨嵩怔了下,把手背...

《捻衣香:阴戾权臣宠她入骨全局》精彩片段


杨嵩抬眼见了沈华亭,转瞬间藏起恼火,缓缓松了手上力道,却没把人放开。

“太傅怎么有闲情来这?”

来的还真及时啊?

“这种话难道不该本官说?”沈华亭抬眼将视线递向杨嵩,浅笑的道。

杨嵩昂着下巴,视线落到林舒的脸上,“本官刚任了职务,来内务府挑几个可用的奴才。”

“本官?”沈华亭挑了下眉,视线一样游移到林舒的脸上,“也是。听闻杨公子不日前刚得了官职……可喜可贺。”

他迈着缓步走上来,拎着林舒的后脖颈,毫不费力地将她如同拎小鸡一般,从杨嵩的手里拎回来。

林舒如同获救一般,浑身都在细微颤簌。

沈华亭对着杨嵩言笑自若的道:“杨侍郎何须亲自到内务府来跑一趟,想挑什么样的奴才,只需同司礼监说一声。本官让他们物色好了人选,给杨侍郎送上相府便是。”

杨嵩怔了下,把手背在身后握拳。仿佛到手猎物被人抢夺走,心中恼火愈盛。

“区区小事何劳太傅操心?”

杨嵩语气越说越是阴沉。

沈华亭将视线扫向林舒头上沉甸甸的鸾冠,摘下来往旁一扔,忽地讥言冷笑:“妇人戴的,是什么眼光。髻也不衬你年纪,拆了、”

杨嵩意味过来话中含义,脸色顿然黑如阴森。

林舒发蒙?

云胡眼明手快,抬手示意退到门口的嬷嬷进来将林舒头上繁重的珠钗都给拆了,只留一半云髻,秀发披肩落下来,乌溜溜的,十分衬人。

沈华亭觉着顺眼了许多,才慢慢悠悠抬起头,看向了杨嵩,浅笑道:“相府上上下下无小事,便是缺个奴才,少个奴婢,也是内务府的怠慢。”

寒眸低垂,又落到林舒身上,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缕漫不经心的阴翳,“只是本官手上这个,本官刚要到海斋楼,使唤得正趁手……也就不与杨侍郎割爱了。”

林舒一怔,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见杨嵩面色不虞,透着森黑,她故意朝沈华亭屈了屈身,唯诺说:“婢子承蒙太傅宠爱……”抬起水汪汪的眼,“得幸伺候太傅乃是婢子求之不得的福分。”

杨嵩整日受人巴结奉承,在上京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什么人他得不到?

还从未有人敢来和他抢人。而这个人偏偏是杨嵩既嫉恨又忌惮的沈华亭。

七八年前沈华亭还是一个寂寂无名的小人物,不过仗着有几分才华气质,他爹竟然对之赞许有加,却对他这个亲儿子百般贬斥。恨就恨在,这人极有手段,杨嵩几次三番想毁了沈华亭,却一次未得手过。不过短短几年时间,杨嵩再想动沈华亭,已需斟酌再三。

清流那帮东西,杨嵩毫不放在眼里,可唯有沈华亭不同!

如今,沈华亭竟要同他夺人?

割爱?那便拭目以待,等着看!这上京的主子除了那张破龙椅,他杨嵩做定了。

“走、”

杨嵩刚要抬脚,沈华亭抬眼道:“杨侍郎已入朝为官,本官官至一品,大你两级。杨侍郎是否忘了该给本官行礼?”

杨嵩的脸色彻底阴沉,说不出的难看。并未与沈华亭行礼,抬起脚领了小厮离去。

沈华亭倒也没想他真向他行礼。这混账畜生的礼,他还不屑要。

只怕这混账畜生还不清楚,若无他在背后推一把,他岂有这个三品大官可当?靠他爹杨愈卿?实际,杨愈卿并不希望儿子过早进入仕途。


若是照此说,她的下场该和那叫青青的婢子一样。

她抬眼望着沈华亭,睁着明亮的眼说:“若非婢子容貌样子尚且能入太傅的眼,太傅可会将我杀了?”

沈华亭将擦完的手帕扔到一旁,唇角冷笑一勾,道:“这话说出来你也不嫌臊?三姑娘到底是变着法夸自己,还是在试探什么?”

林舒的心弦随之一紧,但她还是硬着头皮迎着他审视的目光。

只见他目光一凝,“怎么,你觉得本官想杀了谁?还是你希望本官杀了谁?”他欠身上来,勾起她的脸,“青青?你若不喜,本官也可以将她杀了。”

林舒心头一惊,吓得摆手,“不不不……没有。”

这怎么和上辈子不一样了?

“那婢子身段姣好,模样有三分俏丽。留在身边使用也不是不可。”

“啊?”林舒愣住。

“怎么,又不喜欢?”林舒瞥见沈华亭的眼神一寸寸地冷了下来,笑意凉薄入骨,“还是杀了。她那点不入流伎俩拿来本官眼前卖弄,实是让人恶心。”

勾在她下巴上的手指又挑高了一分,林舒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寒噤。

“哪像三姑娘这般生得雪肤花貌,身娇体软,的确令本官赏心悦目,爱不释手。”

“更何况,你是林家人。”他不紧不慢坐回位置上,倚着漆黑的车壁,目光一下子洇入其中,变得深寒莫测。

林舒愕然半晌。林家人?是因为林家是清流之首?不对,若是如此,他更不该帮她。

林舒辨不清他话中哪一句真是哪一句假。她仔细去看他的神情,只见他洇在昏暗中的脸色依旧不带一丝情绪。

她垂下眼睫,将暖壶往怀里轻轻的拢了拢,压着四肢冰冷的寒意,声音带上几分沉闷。她说:“若无太傅,林舒不会安然无恙坐在这里。”

云胡负责驾车,她听到车轱辘嘎吱一响,稳稳地拉动了起来,进而缓缓行驶在上京宽阔的街面上。

她吸了吸凉凉的鼻尖,挑起车上的垂帘,将视线望向窗外。

继续往下说:“也许我会像那叫青青的婢子一样,不幸被发进和她一样的织染局。”

“我听、过去我听人说过……在里头,像我们这样的小婢子,那些老嬷嬷只会给我们分派最粗重的活干。我会整日的洗布、捣布、和碾布,即便是大雪寒冬的天,双手在冰冷的水里泡出满手的冻疮,也得忍着;贵人们穿的布料,要求细致,若要布面光滑,便得拿那几百斤的碾盘来压,双脚踩在上头,手握横杆,碾盘在脚下左右来回地晃动,那是贵人穿的布面啊,即使冬季,也得赤脚上去,一日下来,脚都冻得裂开。”

“在里头,吃不饱,穿不暖,睡觉无被。这些都是稀松平常的事。也许还会更惨,除了在里头干那些是人便会苦不堪言的活,还会遭遇嬷嬷太监们的欺凌。那种日子凄苦难熬,毫无期望。”

“在那里头,说是炼狱也不为过。”林舒收回视线,鸦黑的长睫向下一低,“到那种时候,也许婢子比她……要更不堪。”

林舒并非是替那叫青青的婢子说话。她只是经历过,知道那是个会吃人,会让人变得不像人的地方。

有人守住了脊骨,有人没能守住罢了。只要没存害人之心,还未行害人之事,为求一条活路,哪怕手段下作,真就罪不可恕吗?

沈华亭一言未发。他盯着她眼角染开的殷红,是随着她缓缓述说,一点点泛上来。


窗外的雪,落个不停。

林舒打了个盹,醒来后,脑海里多了许多的记忆,那是她上辈子经历的事情。

她看见林家倒了,倒在了延熹三年的这个雪夜。

父兄被杖四十,流放海南;小妹发配教坊司充为官妓;祖母、幼弟与小侄虽受到宽赦,却只能流落市井,无以为继;她与母亲、长嫂则被发配进内务府衙门为奴,不满半年,母亲凄惨病亡,长嫂投井自尽,而她衣不蔽体地惨死在右相府里。

林舒是家人宠着长大的女儿,林家家风好,对待子女宽厚仁爱,林舒十六年过得无忧无虑。

泼天大祸来的时候,她丝毫没有准备,仿若一朵飘落的雪花,孱弱中飞快地走向了死亡。

“三姑娘,外面红梅开啦!”满月是林舒身边的大丫头,捧着一支新摘的红梅走进来,两只手冻得通红,跺了跺冰凉的双脚。

刚进来,就见林舒坐在火盆边,巴掌大的小脸上,眼泪一颗颗地往下落,哭得泪洗一般。

满月顺手便搁下红梅,掏出手绢来替林舒擦眼泪,急忙问:“三姑娘,发生什么事了!?”

“痛。满月。”

满月的脸色更着急了,伸手探了探林舒的额头,“三姑娘哪里痛,可是哪里不舒服,生病了?”

林舒是心痛。心痛自己,心痛家人。父亲忠孝节义,为官仁民爱物;兄长都是逸群之才,尽忠报国;母亲慈悲心肠、弟妹纯真可爱、嫂嫂蕙心纨质,林家几代人在上京辛苦付出为国为民乃至流血牺牲……到这一代,竟落了个满门不幸。

可林舒能怎么办呢,难道这种痛,要让她再尝一次?

再过不了两个时辰,便有大理寺的人来上门抄家。这么短的时间,不可能有回转的余地。抄家注定要面临。

“满月,你取我的斗篷来。”林舒强忍下泪水与慌乱,记忆里血淋淋的结局令她无法在这里坐以待毙。

哪怕人小力微,总该做点什么都好。

“三姑娘,当心脚下雪滑!”满月提着灯,紧紧的跟在林舒后头,红色的斗篷卷着风雪,林舒的碎步走得飞快,娇嫩的红唇哈出一团团冰凉的雾气。

“德叔!”

管家德叔站在府门前交代下人事项。听到林舒的声音,他笑着抬起头。

“三姑娘怎么没歇着,外头天寒路滑,三姑娘可别冻着摔着了。”德叔看着林舒来到跟前,跨过了门槛。门前明亮的灯火照着一张月貌花容,白皙的肌肤柔美无暇。少女明眸雪亮,不染杂尘。

三姑娘的美貌,德叔不论看多少回,都觉得赏心悦目。见了林舒,连说话声都放温和了。

“我父亲可回来了?”林舒抬高帽檐,抬眼望了望府外的鹅毛大雪,街上夜阑人静,两道车辙痕迹正渐渐远去。

“才刚衙门的人递口信过来,说老爷今晚有公务要忙,不能归府。我正要送信去给夫人与老太太。也好叫她们放心。”德叔温和的笑着道。

父亲今晚根本不是忙于公务,而是被扣押在了内廷,明早就会押送大理寺,杖刑后收监不出三日便流放海南。

至于兄长……也并非外出办事,而是早两日便被大理寺拘拿关押了。

林舒抱有的一丝期待也湮灭了。

真要眼睁睁看着事情重来一次吗?

“满月,回房。”

林舒回了房。她就算去找祖母与母亲吐实情,她们也都不会相信。只会认为她是不是撞了邪祟。势必立即就会唤人去请大夫,一来二去,平白耽误时间。

可这会她仍旧心乱如麻,平复了半晌才努力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满月看着她提着裙子在房间走来走去的走了许久,心里跟着莫名的慌起来。

“满月,…拿纸笔。”林舒终于停下步子,看了一眼桌上摆着的漏刻,眼底悬着一颗泪,“再叫碧桃去将德叔喊来……”

“德叔?方才不是才…”满月不知何事,满心不安,止住了内心的疑问,飞快去取来了纸笔。

林舒边写边掉泪,脑子里的记忆令她担惊害怕,时间太短了,太短了,根本不够。

德叔过来的时候,还以为只是碳火之类的小事,他听完林舒交代他的事,脸色震惊之余,慢慢沉了下来。

“三姑娘这是从何处得来的消息?”

林舒巴掌的小脸煞白一片,她说:“德叔,我现在来不及与你解释。但林家今晚势必要遭大难。”

德叔神情一悚,凝重数分。

林舒红着眼,凝声说:“您素来办事沉着冷静,父亲与兄长他们都不在,这事我只能找您……时间紧迫,林家人这一劫能否渡得过去,全靠德叔您去替我办好这几件事情,拜托您了。”

德叔深深一揖,脸色凝重万分,道:“三姑娘放心!过了今夜若是无事发生,算是大幸;若是真如三姑娘所言不幸发生了,三姑娘才是帮了家人。”

“时间紧迫,我这就去办!”说完,德叔转身抬脚就走。

他是林府的老人,一辈子在林家当差,老爷对他有恩,不管三姑娘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他都要重视!

林家这么好的人家,可不能有事!

满月捂着嘴,浑身发抖,不住地掉泪,“抄、抄家?咱们不是三品大员之家吗,便是要抄怎会一丝动静也无?从提审到查办总该有个过程的呀!?”

林舒忍下眼中酸意,“满月,扶我起来。”

从椅子上起来的时候,林舒的双脚都站不稳,满月连忙将她扶住,眼泪掉个不停。

“现在官差人只怕已经在来的路上了…”林舒此时说话连声音里都带着一丝颤抖,随着时间越近,她的心也越慌。

惨烈的记忆无不在催折着她,让她止也止不住地惶恐。

“满月,你再去办件事,就说我发了恶梦,人糊涂了,去将家里所有人叫醒过来。”林舒催促,“去,叫碧桃她们几个一起,要快!”

满月拼命的点头,抖着两条腿,跌爬一般地跑了出去。

-

“菀菀怎么了?”林舒的母亲和长嫂晚一步赶来,老太太已经到了。

“不是什么大事,这孩子做了恶梦,非得要说咱们家被抄了。”老太太正把林舒捧在怀里安慰,慈爱的道,“大抵是梦吓着她了。也罢,咱们就陪着她天亮。”

林夫人见女儿可怜样子,立即过来拉在怀里温柔安抚,摸了摸她的头。

“抄家?”林夫人诧异,“菀菀怎会梦这种事情。”

林舒的记忆里,三更刚过,大理寺的人便包围了林府,府里的人被叫起的时候,大家连衣裳都未及穿好,在寒冷的雪地里站至天亮,当场便冻晕了几个。

这一次至少她能提前将人叫醒,让所有人都来得及穿戴厚实。

林夫人一句话没说完,家里的仆人连滚带爬的闯入进来,叫着:“老太太——不好了——大、大理寺……来抄家!!”

所有人的脸色一霎那发白。

林舒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大理寺连同锦衣卫衙门的人将林府前前后后围了个水泄不通,林府上上下下几十号人,不到盏茶的功夫,就都被驱赶到了院子里,惊慌失措的抽泣声此起彼伏。

林府被火把照得通明透亮。

锦衣卫们在翻箱倒柜的抄着家,大理寺的元禄在宣读着谕旨公文。

“……御史大夫林秋舫负责监察百官,却有贪赃舞弊之嫌,欺上瞒下之径,今大理寺查明实情,证据确凿,罪不可恕。”

元禄挑了一眼,才又继续念:“林家男子流放海南;夫人小姐一律发配内务府充作官奴;其余无论男女一律发卖;朕念林家祖辈劳苦功高,特赦其老幼,遣散市井,贬为平民!以示宽大,钦此!”

老太太拄着拐杖摇摇欲晃,林夫人与大儿媳傅容急忙将老人家扶住,都是一脸的惊惶,瞬间落泪。

元禄抬起头,看着林家人失惊样子,笑眯眯道:“老夫人,领旨吧?”


林舒坐在辕车上,身上穿着厚厚的衣裙,最里层是白色的雪绸单衣,中间是柔粉色的纱织裙子,外罩鸾青色的绸棉大袖袍子,再裹着一件锦色斗篷,镶着一圈浅灰狐绒,连脚下的鞋袜亦是同色系。

这身衣裳不比林舒在林家所穿差,甚至还要好许多。便是外裳所用的衣料,她瞧着像是宫廷专用的织品,往来都是公候伯府出身的金枝玉叶,又或是祖母这般年纪命妇才穿得上。

林舒费解。

以她现在的身份,穿这样的衣裳,便更无资格。

不止,早上云胡还叫了个小女官过来,亲自为她梳妆了一番。头上两支步摇,如有千金之重。

林舒抿唇坐在豪华的青呢辕车上,只觉得惴惴不安,藏在大袖中的小手紧紧攥住。仿佛这样才能将不安压下去。

沈华亭坐在马上,衣服的颜色与她的甚为搭配。甚至他也披了一件锦色的大氅。

外人打眼一看,恐怕都要误会点什么。

误会?

辕车在正街上停下来,车外传来了鼎沸的人声。这些声音里不乏‘御史大夫林家这’几个字,不断地飘入了林舒的耳朵里。

林舒收起心神,掀开一角厚厚的垂帘,着急地朝外看去。

林秋航与长子林潜还有次子林琢穿着一身白色的薄棉囚服。背上透着未干的血迹,手脚戴着枷锁,由官差押解着走在正街上,出发前往流配地海南。

围观驻足的百姓占据了街道的两旁,对着林家父子指指点点,议论什么的都有。

“看看,名声再清正的官儿,背地里还不是一样是贪官污吏?这林秋航可真不是好东西。否则怎会让朝廷抄了家,发配海南那么远的地方去!”

“御史大夫是什么人,是监察百官的人,说是这林秋航收受了百官的贿赂,这不是自家人查自家人,蛇鼠一窝吗,应当罪加一等!”

“如此可恶,皇上怎么不砍了他头?”

一些尖锐的骂声,听在林舒的耳里格外的刺耳。

她没想过在这群百姓中,会有如此难听的骂声出现。——林家在上京几代为官,从不做那高不可攀的簪缨名门,林家的女眷在坊间亦多有善行。是以,林家的名声甚好,上京百姓多有熟悉林家的,怎么也不该是这样?

她仔细地朝人群中打量了几眼,发现人群中混迹着一些熟悉的面孔,正是那些人在煽动民意,有意对父亲泼脏水,误导对林家不熟悉的老百姓。

过去杨嵩进进出出,身边常会跟随一群家奴,她认得几个面孔,正是他们。

“原来这个林秋航干了这么多坏事?简直是可恶!就是有这种贪官污吏,才败坏了上京,败坏了我朝的风气!”

“真该死!”

民意煽动了起来。

那几个家奴勾起阴险得意的嘴角。开始有人捏着雪球,朝林家父子扔过去。

“打他们!”

“打贪官!”

“对——打贪官!”那几个家奴混在人群当中,撺掇着大家动手,他们出手更是又重又狠。

林舒见父亲与哥哥们被打得头破血流,那群押解的官差们敷衍地呵斥人群,并无出手制止的意思。

她放下垂帘,收回视线,如何还能在车上坐得住。

沈华亭抬着眼皮看着正街上正在发生的乱象,他赶马来到车前,朝弯身走出来的林舒递去了一只手。

“车辕高,当心。”

林舒听着他淡漠寒凉的声音,看了一眼伸来的手,没去细想他这番举动,只是伸出自己的手,微微地搭了一下。

她满心都是父兄受辱的画面,却不知,自己从青呢辕车上走出来一幕,步摇丁玲作响,寒风将衣裳吹拂,衬着上京落雪后的长街,好一副‘温柔了岁月惊艳了时光’的绝美画卷,引无数人望来。

很快,她也置身在了喧哗中。

“太傅身边的女子,不是林家的三姑娘林舒吗?”

“确实是林家的三姑娘,上京长得如此貌美的贵女可不多。她与母亲上山进香时我曾见过一两回面。要说起林家的女子长相真是个个塞仙子。”

“这就奇怪了,她不是应当跟家人一起充为官奴,发配到内务府吗?怎会与沈华亭在一起?”

“这姓沈的也不是一个好东西!林家便是他带人抄的家。林家三姑娘居然和这种人搅和在一起?父兄受难,家人遭罪,而她居然为了这身荣华富贵委身于仇人、委身一个奸佞,简直是不知廉耻!”

沸沸扬扬的声音,带着严苛的指摘,悉数飘入林舒耳中。

“刚才说林大人的话,我是不信的,林家家风一向为人称道。可没想到林大人居然养出这等不孝不义的女儿?她居然还有脸来送行,打扮得这般,大庭广众之下与那沈华亭勾勾搭搭,摆明是要来气死她的父亲。”

林舒知道,这一拨是对父兄与林家心存惋惜的百姓。然而,在他们眼里,她却成了不孝不义之女。

要说是谁错了?

林舒却不知怪谁。

这是她选的路。

她站在车上,他坐在马上,两人几乎平齐。

沈华亭的唇角勾起浅笑,“本官带三姑娘来给父兄送行,三姑娘开心吗?”

斗篷上一圈柔软的狐毛,随寒风抚着她白皙的小脸,细腻无瑕的脸颊很快被风吹红,掩盖了底下的苍白。

她直立起身,抑制住了奔向父兄的步伐,高高地站在辕车上望着。

她想。

如果能救家人,就让她背负骂名好了。

骂一骂又有什么关系。

林家父子三人抬头望过来,眼神中都不约而同闪过了吃惊之色。

林秋航怔怔地凝着马车上的人,那是他的宝贝菀菀啊,不会错,他没有看错。他想起女儿那日口中所说的“想方设法救家人”,他怎么都没想到,女儿会投身沈华亭,投身一个奸臣。

长子林潜沉默地望着。眼底难掩失望——他不愿相信看到的是真,但却欺骗不了自己。玉软柔花一般的妹妹,他宠爱,疼爱的三妹妹,身穿一身美丽的衣裳,伴在那奸臣的身边。

林潜才二十三岁,已是正四品的佥都御史,将来很可能会接任父亲之职。他从小记着祖父的教导,也立志当起这匡扶正义之责。誓让林家做清流一派的砥柱。

可他还未大展宏图,朝廷大权便已旁落奸臣贼子的手中。

这就是林家的结局吗?

可士大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即便沦为为泥,也该保有骨气与操守。

菀菀,不该呀。

林秋航咬着牙,步子走得踉跄,“也许,也许,你妹妹是有她不得已的苦衷……”

林潜清俊冷毅的眉宇上,为替父亲挡雪球,流着几道鲜血,已经很快凝固,他说:“可妹妹千不该万不该,和沈华亭这种人勾当在一起。”

次子林琢隔着人群,望着车上的林舒,唯有他眼底满是担忧与关切。

他不似爹和大哥这般想。他只想妹妹和家人可以好好活下去。

那是他们从小到大宠过的妹妹啊。他了解她,即便外人眼里,她是这家中的叛徒,他相信她一定有她不得已的苦衷。

微弱的阳光不带一丝的温度。林舒清楚地看着父兄脸上失望的神情。只觉得寒风像是要刮进她的骨子里,她拢紧斗篷,闭了下眼。

长街上,一群大臣走了出来。

“都住手!”急匆的呵斥声制止了扔雪球的百姓。


林舒鼓起勇气回到菜地里,将冻得通红的两只葱玉似的小手捧在嘴边呵了呵气,可才扒开两棵菜头,便冻得缩了回来。

好冻。

十指连心。冻得她想哭!

记忆里在织染局她也冻得够呛,这份记忆回想起来这世都还难受。

可想到林家人还等着她救,林舒把盈在眼眶里的酸意又忍了回去,她怎能连这点苦都吃不起。林舒咬咬牙忍了下来,翻一块搓搓手,翻一块搓搓手,终于发现了露头的萝卜。

林舒眼弯弯,高兴地一下子忘了冻,伸手就拔,一屁股蹲到雪里,凉飕飕的感觉十分刺激,刺激到她终于忍不住流下了吧嗒的泪水。

她告诉自己,不能被两棵萝卜打倒,又庆幸无人瞧见。揪着萝卜的叶子,连蹲了十几次屁股蹲后,白花花的大萝卜举在她的手里。

林舒感叹,原来这就是收获的快乐吗?

提着两个大萝卜,载着收获的喜悦往回走,忽然停下步子,抬头望着海斋楼她僵住了……楼上面对菜圃的一扇窗口敞开着,两条青玉色的发带从里头飞了出来。

那人正转过修长的身量,带着发带一扬,消失在那片黄光里。

带她来的年轻公公云胡,走到窗前往下看了她一眼,眼神‘欲说还休’。

他动手关窗,却停了一下,往里点了点头。

留了一小片窗叶继续开着。

林舒收回视线,抿着唇,默念了几声“没事没事不丢人”,冒着雪花回到了海斋楼。

见后院有水洗池,将两颗大萝卜拿去洗干净。上辈子在织染局她只洗布洗衣洗鞋帽,洗完萝卜她捧着手又是呵气又是搓,葱玉般十指早已没了知觉。

可洗着洗着,林舒觉得,吃这份苦,受这份累,干着这样的粗活累活,也好过进了右相府里那昏暗无望的日子。

“行了,你将这两道菜端上楼吧!”

锦娘扫了一眼林舒递萝卜时冻得通红的小手,啧,瞧那手细皮嫩肉的,便知道是什么出身。

听说前儿抄了一个三品大员的家,锦娘估摸着林舒是发配为奴的官家小姐。

瞧着她冻得不轻,让她进楼子去缓缓。

“我,去送?”

林舒指着自己愣了一下。

“膳房里乌烟瘴气的,楼里干净暖和。”锦娘就差明着说了。

林舒明白了她的好意,歉然地红了一下脸。可她木然地看了一眼摆在长案上的托盘,上头摆着两道热腾腾的菜。

锦娘盖上盖,交给了她。抬头的时候才终于近距离打量了一眼,眼神一怔。这不比宫里那些娘娘还好看十倍?

锦娘心里叹息,再美的姑娘,再好的出身,罚到内务府来为奴,这辈子也就再无出路了。

“你端着吧,太傅在二楼书房。你去摆饭。别摔了。”锦娘声音都柔和了下来,对着林舒这副娇小柔美雪腮花容实在硬不起心。

林舒伸手接过来,托盘往下一沉,两人都是一惊,锦娘担心地看了她一眼。

“你…”锦娘无奈摆摆手,“去吧。”

林舒端着沉重的托盘在几个下人的窃窃私语中进了海斋楼,还没走一半,两条手臂便开始抖得厉害。她四顾无人,见楼里打扫得很干净,楼梯地面铺着不染尘杂的绒毯。

她慢慢儿蹲下来,把托盘放在楼梯上,坐下来揉揉手腕子,捶捶手臂。

记忆里她在织染局做了三个月苦活,也只是从从未吃过苦的官家小姐,长成了硬着头皮吃苦的官家小姐。

十六年的锦衣玉食,生活富足,连后院都少去,她又怎么可能在短短的时日里,就熟练这些碧桃她们打小就做的粗活?

林舒苦恼地看着托盘,她从没想过,这个盘子居然如此沉重!

比两个厚碗还要重许多!

林舒的步子在楼梯上停歇了几次,她将托盘搁在楼梯上这些举动,沈华亭瞧不见,却听得一清二楚。

云胡侍立在一旁,显然他也听见了,不停地观察太傅的神情,心里冷汗直冒。

大约内务府里没哪个奴才有这个包天的胆子,敢把太傅食用的菜盘子搁在地上。

云胡听着楼梯上走走歇歇,不时揉着手腕子的声响,他怀疑等到天亮了,这盘菜也端不到太傅的跟前来。

他想着是否要开口,沈华亭瞥了他一眼,云胡低头把话咽了下去。

好不容易上完了楼梯,林舒喘了一口大气,内心埋怨海斋楼的楼层建得太高,她端着沉重的托盘,两只瓷碗随着她发抖的小臂‘丁丁零零’地作响。

云胡愕然的看着她就这么一直抖了进来。

尽管林舒已经很努力地保持平稳,在她看来她也做得很“小心翼翼”,应当是没人发现的。

她记着窗口的方位,照着有光的地方走了进来——抬头见沈华亭坐在窗子附近的一张半围的胡榻上。榻子漆着黑漆,雕着飞禽走兽,脚踏上铺着厚厚的一层灰色的狐绒地毯,而他穿着一身雪青色的绸棉中衣,双腿踩着脚踏,微微分开,衣裳松散地垂落在地,他的手里随意翻看着一叠公文,几本散落在榻子上。

一明一暗的色彩对比,灯烛绰绰,半开的窗子外细雪纷飞,这副画面说不出的美好而又沉寂。

而林舒是打破沉寂的那一小片风,吹在窗牖上,窗叶轻轻扇动。

“太傅,锦娘让婢子来送膳。”林舒上辈子进过内务府为奴,再自称婢子也没什么不适了。

她看了一眼,这间是书房。比寻常书房大许多。除了满架子的书籍与书案,还摆了一套漆黑的梨木桌椅。她朝桌椅慢吞吞挪过去。

“海斋楼的楼梯三姑娘歇得可还舒服?”

林舒手一抖,差点饭菜不保。

托盘堪堪落在桌面上,她握着酸乏的手臂愕然地抬起头,沈华亭放下公文,抬眼看着她。

她鬼使神差地回了一句:“有点黑…”

林舒走得慢,不仅是走不动,海斋楼里的灯烛太小,她瞧不清脚下,怕踩空了。

书房里有片刻的死寂,云胡的眼珠在两人身上递来递去,头垂得更低了。

网友评论

发表评论

您的评论需要经过审核才能显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