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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重生,王爷带全府一起火葬场小说结局》精彩片段
太后怎么会见她?
哪怕是前世,江时祁身居高位,太后也鲜少单独见过她,唯有一次还是因为江时祁行事太过凌厉,太后动不了江时祁,却把她召进宫敲打,意欲让她多加劝导。
那时她既气江时祁连累了她,又笑太后看错了人。
江时祁那样的人,怎么会被她劝解?别说她,就连太夫人都不能改变江时祁的决定,他这个人啊,主意大得很,怎么能因为旁人的劝诫就改变自己的处事方式?
尤其还是她这个江时祁弃若敝屣的糟糠之妻,江时祁与她说话都厌烦,又怎么愿听她的话?
于是谢令窈只有自认倒霉,白白因江时祁挨了太后一顿训斥,回了侯府只当吃了个哑巴亏,不曾对人说过。
若是旁人,谢令窈还能凭着多活了一世能从容应付过去,可若是太后,她还真是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
太后的手段她就算不曾亲眼见过,可也有所耳闻,她能从先皇的一个低位嫔妃做到一国之母,靠的从来都不是帝王虚无缥缈的爱,而是实打实的厉害手段。
靠着非凡的手段和策略,成功让自己的儿子成为名正言顺的嫡子,扫除一切障碍帮他登上帝王之位。
正因如此,她对皇上来说,不仅仅是一个母亲,还是一个坚定的盟友。直至现在,皇上也对她百般尊重孝顺,不许任何人忤逆她。
谢令窈对太后是又敬又怕,毕竟她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可以决定自己的生死,在绝对的权力面前,任何的诡计和手段都是枉然。
今生她不过是一个初来乍到的商户女,太后根本就没有理由认识她。
突如其来的召见,让谢令窈下意识皱紧了眉。
太夫人见谢令窈的表情,也不像是知道内情的样子,不禁更加疑惑起来。
江时祁见谢令窈苦恼而又茫然的样子,平静出声:“明日我会亲自送你入宫。”
谢令窈无声地点了点头,她在感觉到生命被威胁的时候,下意识地觉得江时祁还是可靠的,毕竟那十年再不好过,她也安安稳稳地在侯府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
心里千疮百孔,身上却是锦衣华服。
太夫人细细叮嘱了谢令窈一些进宫的注意事项后,眼见已快到子时,便让三人都回自己院子去休息。
谢令窈和江时祁一前一后出了门,梧桐居和浩瀚阁在一个方向,她避无可避,只能错一步缓缓走在江时祁身后,并不断在心中祈祷他能加快步伐拉开与她之间的距离。
不会令她失望的是,江时祁始终与她保持着这么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并没有撂下她走开的意思。
夜色之中,江时祁骨骼分明的修长手指轻飘飘地举着一个灯笼,昏黄的烛火照亮着二人脚下的路。
“你不用害怕,太后并没有传闻中那样可怖。”
谢令窈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江时祁是在跟她说话。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一阵风吹过来似的。
“嗯,我知道了。”
江时祁突然停了下来,幸亏谢令窈一直警惕地盯着江时祁欣长的背影,不然她就这样直直撞上去了。
江时祁微微垂下头,对上谢令窈微微仰起的小脸,上面明晃晃地写着疑惑。
他在心里低低叹了口气,问她:“谢小姐,冒昧问一句,江某是不是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过你?”
谢令窈遏制住想要抽搐的嘴角,何止是得罪?
谢令窈知道嬷嬷的苦心,她重活一世,看透许多事,从前的小心谨慎带给她只有无穷委屈与压抑,如今上天肯给她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她定要为自己活一次。
只为自己。
江雨霏换了衣服就早早地来了,她兜头罩了一件碧蓝色的披风,只露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从梧桐居的门口探了半颗头出来:“窈窈,我是不是来早了?”
谢令窈正坐在窗前挽发,侧头正好从窗口望见她。
“你略等我片刻,先进来喝口茶吧,嬷嬷专门备了简州特有的乳糕,你快进来尝尝。”
碧春替谢令窈将头发全部拢起,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只在脑后叉了一支两指宽的玉质扁方,清爽大方。
因着白狐大氅珍贵,恐沾了雪水,李嬷嬷捧了件朱红团花披风来催她换上。
谢令窈收拾好出来正见江雨霏和江秋寒已经在院外铲雪了。
外面又开始下雪,虽不大,但细碎的雪落在瓦檐上还是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谢令窈迫不及待一头钻入雪地,小心捧起一捧松软的雪握在手心紧了紧。
“窈窈,快过来,我们要开始堆雪人了!”
“来了!”
三人又是滚又是堆,终于一个奇形怪状的雪人初具雏形。
谢令窈嫌手套碍事,早就丢在了一旁去。
“来,窈窈,你来插鼻子!”
江雨霏塞了根短粗的胡萝卜到谢令窈手里,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谢令窈眼睛弯了弯,小心翼翼地把胡萝卜怼进了那颗歪歪的圆球上。
江时祁肩头已经落了些浮雪,他在这里已经站了一刻钟。
谢令窈鲜红的身影在雪地里显得那样夺目,看她同两位堂妹嬉闹,脸上挂着浅浅的笑,他不自觉就有些挪不动脚。
“公子……”张茂出声提醒:“去廊下吧,这雪愈发大了。”
江时祁手指动了动,抬步朝前走去。
谢令窈正在做雪球,她已经掌握了诀窍,可以把雪球做得又大又圆。
江雨霏和江秋寒见江时祁悄声站在了谢令窈身后,对视一眼,偷笑着携手跑开了。
谢令窈似乎很是入神,江时祁站在她身后许久,她却丝毫没察觉,一边朝手上呵气,一边孜孜不倦地做着雪球,她身前已经围了七八个大小不一的雪球,看起来就像在雪中孵蛋似的。
江时祁见她的手指已经通红,实在忍不住开口:“不冷么?”
谢令窈一个激灵,被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猛然回头,见江时祁定定看着她,身上铺了一层细雪。
若是前世,被他看见自己这样贪玩出糗的样子,谢令窈早就羞愤不已了,可此刻她除了被江时祁的突然出声吓到了,心里并无波澜。
她拍了拍披风自己站了起来,将手收进披风内,脸上笑意尽褪:“江公子见笑了,简州从未下过这样大的雪,我一时兴起,便忘了冷。”
还别说,她现在一双手又痛又痒,想来是真冻着了。
江时祁见她笑意尽散,心口泛堵,她就这样讨厌自己么?
“待会儿进了屋,让丫鬟端来兑了盐的热水烫一烫。”
谢令窈微怔,没想到江时祁还有闲情雅致管她这些?
“多谢。”
意思明确而又言简意赅。
江时祁:“……”
江时祁还是第一次体会到被别人两个字打发的滋味儿。
“江公子若无事,我先进去了,雨霏她们还在等我。”
江时祁沉默着,就在谢令窈以为他不会再说话,转身欲走时,他却又开口将人叫住。
可一个十几岁的姑娘为什么会有那种眼神?
江时祁不是自负的人,自然不会认为全天下的未婚女子合该都恋慕他,对上谢令窈的冷淡,江时祁也有些不解,也有些说不出的滋味儿。
对了,谢令窈自小没了母亲,后又有了继母,想来本身性子就冷淡一些吧?
吴嬷嬷抱了一床鹅绒的羽被,亲自送了来,远远就见谢令窈和江时祁面对面站着,忙走了过去。
先向江时祁见过礼后,将羽被递给了李嬷嬷:“谢小姐,这两日倒春寒呢,估计今晚还会来一场雪,太夫人怕您冷着,特地让婆子我送过来。”
谢令窈甜甜一笑,柔媚的脸上恰到好处地符合这个年纪的娇憨:“多谢太夫人费心,也多谢嬷嬷辛苦走这一趟,今日天色晚了,我不好再过去叨扰,明日再去找她老人家说说话。”
江时祁:“……”
原来只是对他冷淡。
江时祁这些日子难得回了趟家,自然要去向太夫人请安的。
太夫人见了江时祁心疼不已:“持谨,你可好些日子不曾归家了,这些日子吃得如何?睡得如何?”
“祖母您且宽心,孙儿一切都好。”
太夫人叹了口气,心里直泛堵。
江时祁侯府长房长孙,品貌绝佳,文才武略样样拔尖,满京都找不出第二个像他这般优秀的男儿。
京都等着同他结亲的高门贵女排下来可以站满一条长街,偏她那个老糊涂的夫君给他定了一个商户女!
今日见了谢令窈,虽说比她先前想的好得多,可不管怎么样,也当不得侯门主母。一个商户女,如何担得起他们江家百年望族的长媳?
说实话,今日谢令窈主动提出要退婚,她是心动的,可当日两家结婚,老侯爷为显郑重,专门请了不少德高望重同僚来作证。
如今这些人不少还在朝中机要处任职,若让他们知道江家有悔婚之嫌,即便此事的确是由谢令窈主动提出,恐舆论还是会对江家不利。
幸而江时祁回来得巧,她正好可以问问他。
“你回来的路上,可见过谢家小姐了?”
江时祁如实道:“见过了。”
太夫人不自然地抿了一口茶:“持谨觉得如何,可还喜欢?”
虽说两人住得不远,可偏江时祁一回来就见到了谢令窈,太夫人又有些觉得谢令窈是在欲擒故纵。
可又想起她方才的神色,的确不似作假,她在深宅后院经营了几十年,真心还是假意她尚且还是能分辨的。
谢令窈的容色绝佳,太夫人就怕江时祁也被迷惑了去,后面的事倒不好再说了。
“孙儿与谢小姐见面的次数不过寥寥,谈不上喜欢不喜欢。”
太夫人悄悄松了口气,她的孙儿果然与寻常男子不同,若换个人,只怕魂儿都被勾走了。
“那……若是退婚的话……”
“祖母。”江时祁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如玉的面庞极其郑重:“我与谢小姐成婚已成定局,您无论如何莫要再提退婚一事,我们江家所欠谢家良多,娶谢小姐既是祖父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旁人就是千好万好,孙儿与她们也没这个缘分。”
太夫人张了张嘴,有些尴尬,现在要退婚的可是人家谢令窈。
“可若是谢家要退婚呢?”
江时祁微怔,谢家要退婚吗?
为什么?
江时祁想到谢令窈冷淡的模样。
是因为讨厌他?
太夫人挥退下人,和缓道:“祖母绝没有诓骗你,谢家姑娘今日一来就提了退婚的事,那时你母亲和两个婶婶都在,你若不信,只管去问问她们。”
姚琳琳小声安抚了江倩柔两句,转身就准备带谢令窈走。
“姚小姐是准备带着我家的客人去哪里?”
江时祁从大门内缓步走出,脸上的神色是一贯的清冷无波,但莫名的,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就是能让人感知到他动了怒。
江倩柔瞪了自己的贴身丫鬟一眼,让她去找人,怎么专找了江时祁这么个煞神过来!
丫鬟也委屈啊,她原本是想去请自家夫人的,可迎头就撞上了张茂。张茂见她神色慌张,稍一诈,她就把话抖落了给我干净。
“时祁哥哥!”
偏姚琳琳却还无知无觉,还笑吟吟地迎了上去:“原来你在府中呀,倩柔还跟我说你不在呢!”
说着,姚琳琳不满地瞪了一眼江倩柔。
江倩柔脸一黑,江时祁神出鬼没的,她怎么知道他今儿个下午怎么会在府上?自己不矜持,还怪起她来了!
江时祁并没因她而停留,径直走向一脸木然,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谢令窈。
“他们对你动手了?”
谢令窈下意识抬头,目光落在他青乌一块的下巴上,立即选择性地装瞎。
“没有。”
江时祁从来没有觉得姚琳琳的嚣张跋扈这样讨厌过,从前只是看在她年幼又是女子的份上,对她多有容忍,今日却是半点也不想留情面。
“张茂,把这些恶奴全都扣下。”
姚琳琳快步走到江时祁身边,有些不理解江时祁这话的意思。
“时祁哥哥?他们可是我的人!”
“今日之内,让景阳侯亲自过来领人,过时不候。否则,他们走不出我靖远侯府。”
江时祁语气虽平静,可谢令窈却是了解他的,知道这平静语气下的怒不可遏。
瞧,这才是正常人,被姚家欺负到家门口来,就是要像他这样硬气地回击!
姚琳琳不可置信地指着谢令窈,杏眼内已经蓄起了迷蒙的泪珠儿:“时祁哥哥,你是在为她出气?我可什么都还没对她做呢!你就要为她把我的人都扣下?”
江时祁目光垂下,十分冷静却又十分无情。
“姚小姐,你大可称我一声江公子,我与你似乎并不相熟。”
谢令窈没心思去管姚琳琳的一颗少女心有没有被伤得细碎,她这一天可都没得歇呢,此刻只想回去用了饭就躺床上。
“我可以走了么?”
“可以。”
江时祁并未看已经抽抽噎噎开始哭的姚琳琳,只对江倩柔警告道:“以后,我不希望看见姚家的人再上门。”
一个苟延残喘的景阳侯,他江家没什么面子要给他。
谢令窈走了一段路,终于是忍无可忍对走在她身后半步的江时祁开口:“江公子可是有事?”
江时祁凉凉看了她一眼,状似不经意地抬手蹭过自己的下巴。
“我以为,谢小姐应该是会有话要给我说的。”
江时祁原本是打算晾她两天的,可此刻,他改了主意。
谢令窈飞快转过头去假装没看见他这个暗示意味十足的动作。
“方才,雨霏已经来找过我了。”
谢令窈咽了咽口水,有些紧张:“她说什么了?”
“她说……”江时祁压抑拉长了音调,把谢令窈的胃口吊起来,却迟迟不肯放下。
谢令窈明知江时祁的意图,却又忍不住不问。
“她说什么了?”
“她说,你对自己昨晚对我做的那些事愧疚懊恼不已,想请求我的原谅。可我看谢小姐的样子,似乎并不诚心?”
谢琳窈:“……”
“抱歉,我昨晚喝糊涂了,到现在许多事也没能想起来,若有冒犯,还请江公子海涵。”
所以,在这件事上,她有错,江时祁自己也不是全然无辜!
若他昨晚老老实实呆在浩瀚阁,她和江雨霏喝完酒就回去了,二人相安无事,哪有这些破事!
反正谢令窈想好了,不论江时祁怎么问她的那些胡言乱语,她都只说她醉了,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记得!
至于其他的,谢令窈破罐破摔,不信江时祁真会拿她怎么样。
谢令窈自己给自己好一顿哄,总算是想开了,其实也不是想开了,纯粹是看开了。
她与江时祁的关系本就应该处于一种老死不相往来的状态,这次一闹,他或许被她的粗鲁吓到,忙不迭就要退婚,这怎么不算如了她的愿?
谢令窈晚些时候收到了徐家送过来的帖子,说是太夫人回了府,她若想要拜访,随时都可以去。
反正谢令窈在侯府也待不住,当即就叫了碧春陪她出门去了。
待到了徐府,谢令窈才发现李之忆也在,原以为不过是巧合,却不想等她同太夫人聊完,都已准备打道回府之时,他竟还在。
李之忆身着一袭蓝白长袍,更显其沉稳内敛,他静静地伫立在远处的梧桐树下,仿佛在等待着什么人。
白氏牵着谢令窈的手,笑着轻轻拍了拍,意思不言而喻。
“窈儿,去吧,京都的好男儿多的是,咱们别在江时祁这一棵树上吊死。”
谢令窈双唇轻抿,微微一笑,心中虽明白自己与李之忆不会有何瓜葛,但也不愿违逆太夫人与白氏的心意,便向白氏颔首示意,莲步轻移,主动朝李之忆走去。
碧春想要跟着过去,却被白氏一把拉走了。
“傻丫头,你跟着做什么去?放心,这府中没有外人,不怕有人说什么。”
“李公子,咱们又见面了,还真是巧呢。”
李之忆有些紧张的心绪在被谢令窈亲和的笑意安抚下,镇静了许多。
他原本已经认命地接受了谢令窈注定与他无缘的事实,可偏偏徐昨日徐昊晟神神秘秘地把他扯到一旁,问他对谢令窈还有没心思。
他明知道不该,却还是没有否认。
他李之忆坦坦荡荡,喜欢便是喜欢,没什么好掩饰的,只是害怕自己不合时宜的喜欢给谢令窈带来麻烦。
原本以为徐昊晟会斥骂他不听劝,却不想他竟带来了一个足够令他振奋的消息。
谢令窈和江时祁的婚约不日就要解除。
李之忆不住地感叹上天的恩厚,这就意味着他有了机会,可以把一见倾心的女子娶回家。
“不是巧合,谢小姐,我是专程来见你的!”
谢令窈早知道李之忆就这样直白,毕竟他前世就是莽撞地直接拦住她剖析自己的心意。
说来也好笑,当时谢令窈还真是被他的举动吓得不轻,若不是李之忆长了一张一看就是正人君子的脸,她只怕当场就哭出来了。
谢令窈不想再想彼此陷入尴尬地处境中,直言道:“李公子的意思,我或许是明白的,只是你我相见的次数不过寥寥,现在就论这些事,是不是有些太急了?”
李之忆并没有因为谢令窈的话而气馁,眼神反而更加晶亮。
“你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多多见面,以让彼此足够了解?”
谢令窈:“……”
她是这个意思么?
“你放心,我不会总去打扰你的!”
李之忆见谢令窈脸色微僵,连忙解释。
终于,江时祁终于发现不知道时候坐了起来并且呆若木鸡的江雨霏。
“还不把她弄回去!”
江雨霏将自己的嘴推回去闭好上,连滚带爬过来扯她:“窈窈,咱们……咱们快回去!”
谢令窈抽了抽鼻子,指着脸色已经比外面的夜色还要黑的江时祁道:“我恨死你了!”
江时祁彻底怔住,她恨他什么?
江雨霏一把把谢令窈的手指捏回来,赔笑着拖着她往外走:“大哥哥,她醉糊涂了,你别跟她计较,我们先……先走了!”
“珠儿!快上来搭把手!”
江时祁把手里的披风甩到江雨霏手里:“给她系上。”
待人都走后,江时祁看了看桌上的酒。
洛神醉。
这个可是极烈的酒,定是江雨霏那个傻丫头觉得这个名字好听才买回来,难怪两人醉成这样。
江时祁长手一挥,心安理得地端走了那瓶未开封的洛神醉。
次日,谢令窈呆坐在床上,盯着自己手腕上的一小圈淤青若有所思,仔细回忆着昨晚的事。
正想着,江雨霏被李嬷嬷引着进了卧房。
谢令窈拥着锦被,忙招呼她坐下。
“雨霏,你来得正好,你看我手腕!”
江雨霏神色复杂,看了一眼李嬷嬷和伺立在一旁的碧春。
谢令窈会意,将两人打发了出去。
见人都走了,江雨霏才艰难开口。
“昨晚你醉了。”
谢令窈按了按眉心,她的头现在还晕胀着。
“我知道,我都醉糊涂了,昨夜的事竟是一点儿也想不起来。”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望月亭回来的,也不记得自己的手腕为什么会多一圈儿淤青。
这淤青看起来像是被谁一把擒住才会有的样子,而能一次擒住她两只手腕,明显是一位健壮的男子。
这个猜想让她很是不安,但她毕竟是信任江雨霏的,便向江雨霏寻求答案。
江雨霏给了她一个同情的眼神,说出了让谢令窈眼前一黑又一黑的话来。
“昨晚……我大哥哥来了。”
江时祁?他怎么会来?
谢令窈心头升起不好的预感来,她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声音尾巴已经开始发颤:“然后呢。”
“你叫他名字,骂他王八蛋。”
“你还给了他一耳光。”
谢令窈身子一软,瘫在床上,气若游丝:“还有吗?”
江雨霏一把把她扶起来坐好,叹息着拍了拍她瘦弱的肩头:“你还准备掐死他,幸亏大哥哥文武双全,将你制服了。”
谢令窈双手捂着脸,从指缝间露出一声悲泣。
“呜~为什么会这样!”
虽然她偶尔确实是想弄死江时祁一了百了,但是她也没想到自己这种心思有一天会暴露在人前,甚至还是当着江时祁本人的面。
江雨霏也不明白谢令窈平日看着娇娇柔柔的,喝醉了之后怎么会有这么强的攻击性。
她挠了挠头,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我也不知道大哥哥怎么会突然过来,更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那样,我昨晚也醉得不轻。”
谢令窈给自己顺了好久的气才缓过来:“雨霏,你什么都看见了,怎么不拦一下我啊。”
“窈窈,我都被你吓傻了…….真的,我当时本来就晕着呢,你这癫狂的模样,我还以为我在做梦呢!”
要不是江时祁喊她,她真的都不敢相信眼前一幕是真实的。
“再后来呢,你大哥哥怎么说?”
以江时祁的脾气,恐怕当时已经动了想把她扔下阁楼的想法了吧?
“倒也没说什么,就是让我把你送回去。”
她没有错过李之忆眼里同前世如出一辙的惊艳,可哪怕今生谢令窈对江时祁再无一丝恋慕,再见李之忆也无丝毫悸动。
原本这种遇见外男的情况应该避开的,但都已经兜头撞见了,也不能全然当作没看见,谢令窈微微颔首算是打过了招呼。
四人擦身而过,彼此都没多说什么。
白氏不免又回头看了一眼芝兰玉树的李之忆,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知子莫若母,她这个儿子是个脾气古怪的,模样也不过中等,谢令窈定然是瞧不上,白氏虽一闪而过地动过这个心思,但也被她止住了这个念头。
谢令窈合她的眼缘,若非良缘自己也不想强加给她。
但那个李之忆却是不错,家世上虽说逊色了江时祁一些,可也是个实打实的翩翩公子,与谢令窈两个倒是郎才女貌。
若谢令窈不嫁江时祁的话,这倒是个好去处。只是不知道李家是不是也是那般看重家世。
算了算了,她操这心做什么,看老太太稀罕她的样子,若真到了管闲事的那一天,也轮不到她去插手,只不过到时候她倒是可以在跟前提一提这个李之忆。
白氏亲自将谢令窈送上了马车才又转身回去,刚走一半却又遇上了故意等着她的徐昊晟。
“你怎么把李公子一个人撂下了?这也太失礼了!”
徐昊晟看了看白氏身后的两个丫鬟,二人识趣退下。
“您是不是在为我相看姑娘了?”
白氏一惊,意识到他是误会了,忙伸手去拽他,顺手一巴掌拍在他后背上:“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再说,你这是个什么表情?人家姑娘花容月貌,就算是为你议亲,难道委屈你了?”
徐昊晟闪躲不及,被结结实实一巴掌打得一颤,苦着脸咬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说着又把白氏拉到一边,母子二人嘀嘀咕咕。
“方才李兄见了她后,旁敲侧击问了我好几句,他从来没这样过,我估摸着他这是动了心思。左右我暂时还没这个意思,您就行行好,促成一对有情人吧。”
白氏翻了个白眼,嫌弃地撇开袖子:“你想得美,还给你说的。这是谢家姑娘,与江时祁是有婚约的,你祖父祖母专门人家请过来做客,你少在这儿胡思乱想。”
徐昊晟啧了啧,为自己的好友感到惋惜,但是紧接着白氏又笑吟吟地问他:“李公子当真对谢姑娘有意?”
“人家姑娘都有婚约了,您还问这个做什么?幸亏我今日多嘴问了一句,不然还真闹出笑话来了。”
既是与江时祁有婚约,那可就不成了。江时祁这个人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他得趁早劝李之忆收了这份心思。
可是稀奇了,江时祁有婚约这个事,京都先前竟都没什么风声,那么多心悦他的小姐们,可都要心碎了。
白氏神秘一笑:“你只管去帮我问,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帮您问?”徐昊晟不解道:“这又关您什么事?”
白氏已经不耐烦了:“你这人就是特较真儿!就是你自己去问,问了顺口告诉我一声!”
白氏扔下不明所以的儿子快步走了,若谢令窈真配了她这个儿子,那才真叫暴殄天物了。
徐昊晟在冷风中摸了摸冰凉的鼻尖,糊里糊涂地转身回了书房,严肃并且添油加醋地告知了谢令窈与江时祁的婚约,把白氏的话忘了个干净。
谢令窈下午聊地开心,连脚步都轻快了些,下马车时见四下无外人,竟偷摸从马车上自己跳了下来,把李嬷嬷吓得一哆嗦。
“哎哟,地上还有残雪,摔着了可怎么好!”
谢令窈猛然睁开眼,看着眼前含笑唤她的人,她思念了五年的李嬷嬷,瞬间一个激灵,她不是死了吗!
“嬷嬷,小姐怕不是路上疲累,此刻魇着了?”
谢令窈目光顺着声音落在李嬷嬷身后,一脸担忧,脸上还挂着婴儿肥的碧春。
在谢令窈还在想是不是她也死了,三人在阴曹地府团聚了的时候,李嬷嬷拿了热帕子一点一点擦去她额间浸出来的冷汗。
热的!
“宁姐儿,是不是这客栈不太好,您睡不习惯,做噩梦了?”
客栈?
谢令窈僵硬地转动了脖子,瞳孔猛地一缩,片刻后掩饰住神情,镇定道:“谁知道呢,或许是水土不服吧。嬷嬷,碧春,你们先出去吧,我再睡会儿。”
“好,您一路都瘦了,好好睡一觉吧。”
李嬷嬷慈爱地扶她躺下,又掖好被角这才带着碧春出去了。
在门关上的一瞬间,谢令窈从床上一跃而起,冲向一边已经蹭花了半个角的铜镜,不可思议地抚上了自己的脸。
铜镜中的她,年轻又娇媚的,即便风尘仆仆赶了半个月的路,满脸疲态,仍旧难掩绝色倾城。
她掐了掐自己的胳膊,暖的,会痛!
她环了环自己的腰,是未曾生育过的盈盈一握。
她在地上跳了跳,是健朗的轻盈之感。
这下谢令窈终于相信了,这是十七岁的她,当年满怀少女心事,一刻不敢耽误赶来与江时祁成亲的她!
就是这个客栈,江家刁难打压她的开始,她一辈子也不会忘!
谢令窈跪坐在地上,喜极而泣。
她回来了!上天终究还是眷顾她的,给了她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
她这辈子,一定要远离江家,一定要远离江时祁!
哭过之后,谢令窈冷静下来,嫌弃地一脚踢开脚边的圆凳,这个客栈,当真简陋陈旧。
她这辈子加上辈子,就没缺过银钱,是江家来城外接她的那个恶奴,说什么太夫人睡得早,晚上不便进府打扰,便要她找个客栈住下,明日一早再进府拜见。
前世她为了给江家留一个好印象,不顾李嬷嬷的阻拦接受了这个提议。
可住客栈也就算了,那恶奴又说江家崇尚节俭,又说进城的时辰已经晚了,就干脆在城门口随便找家客栈住下。
她前世也是一颗脑子全泡什么情情爱爱里了,这样荒唐的理由能接受。
这样破旧的客栈也能住得下!
谢令窈起身,一把打开一只有三个巴掌大的小匣子,里面满满当当全是银票,大额的、小额的,要多少有多少。
这是父亲给她的嫁妆,让她不管是打滚撒泼还是爬床勾引江时祁都必须嫁进江家的筹码。
那个老东西说了,若她实在嫁不进江家,就干脆吊死在江家大门,反正简州谢家是不会允许她就这样灰溜溜地回去的。
谢令窈嗤笑一声,从匣子里抽出两张银票塞进袖子里,然后走到门口打开了门,惊醒了正在她门口守夜的李嬷嬷。
李嬷嬷体谅碧春一个小姑娘守夜不安全,其他跟随来的下人她又不大放心,便随便在地上铺了一床薄毯,自己裹紧了棉衣打横睡在谢令窈门前。
“宁姐儿,您睡不着?那我陪您说说话?”
李嬷嬷当谢令窈是要嫁人了,又羞涩又紧张便睡不着了,想要开解开解她。
现下才刚刚过了元宵,将将入春,天气并没有比冬天暖和多少,谢令窈看着嬷嬷都五十多岁了,还要为她这样守夜,眼眶一瞬间就红了。
“谢小姐,江某不是死缠烂打之人,若你当真觉得这桩婚事令你十分困扰,我也愿意成人之美,同你解了这婚约。我今早提议也只是希望你多想想,免得辜负了长辈们的好意,并没有要纠缠你的意思,你不必如此避我如蛇蝎。”
谢令窈垂眸不语,却也意识到自己在江时祁面前似乎有些太不能克制情绪了。
可她做不到。
做不到与这个离间她和舟儿母子情分的男人一团和气。
做不到对这个让人打死碧春的男人和颜悦色。
做不到对这个包庇害死李嬷嬷的罪魁祸首的男人笑脸相迎。
做不到就因为重新来过就将前世对他的怨恨一笔勾销!
谢令窈背过身去,闭上眼压抑内心翻腾的情绪,直到一片雪花落在她的眉心,一切不平怨恨归于平静,她才缓缓睁开眼。
“江公子你恐怕是误会了,我对男子皆是如此,并非刻意针对你。不过,还是多谢江公子成全。”
江时祁从大氅里拿出一直握在手里的伞,撑开递给了谢令窈,清冷的声音响起:“既然你已经决定,江某自会成全。”
谢令窈心口一松,接过了伞,朝他福了福身:“多谢,江公子放心,我会尽快促成此事,定不会给江府带来麻烦。”
冰凉的指尖从他指腹划过,江时祁另一只垂下的手不自觉紧了紧。
他不在意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他只知道谢令窈不愿意。
不愿意就算了,她心意已决,自己又何苦纠缠。
既然答应了祖父要拉江家一把,他总会做到,又不是非要谢令窈嫁给他,他才会尽心。
江时祁压下心中不明的情绪,不等谢令窈走回梧桐居就带着张茂往浩瀚阁去了。
张茂一向是个没眼力劲儿的,丝毫没有从江时祁愈发冷了的神色上看出什么不对来,还腆着个脸打听:“公子,您跟那谢小姐说什么,属下方才看她好像还挺开心了。”
江时祁:“……”
“我就说嘛,这天下的女人,没有谁见了您还会不喜欢的,怎么样,谢小姐是不是再没提过退婚的事?”
江时祁:“……”
“对了,公子……”
“闭嘴!”
“哦~”
江时祁松了口,谢令窈心里松了半口气,但还有另外半口气依旧悬着。
太夫人极爱惜江时祁的羽翼名声,但凡外头有什么流言蜚语,虽不会动摇彼此退婚的决心,但总归会耽误些时间。
谢令窈想的是,未免夜长梦多,此事宜早不宜迟。否则等拖到简州那边迟迟等不到他们成亲的消息,亲自来过问时,恐怕再想退婚就麻烦了。
巧在瞌睡来了正好就有人递枕头。
吴嬷嬷带了两封帖子来梧桐居。
“谢小姐,这是徐家和孟家送来的帖子,他们听说您到了京都,想请您去他们府上见见。”
谢令窈接过帖子道了谢,眸光闪了闪。
祖父一生清廉高洁,为人和善亲敬,当年在京都与他交好的可不仅仅只有老侯爷。
这徐、孟两家当年与谢家关系同样颇好,不仅如此,这两家也是当年江家同谢家为定下婚约而找的五个见证人其中之二。
这徐家老太爷如今尚在,他与谢令窈的祖父同样是过命的交情。
有些话,若能得他出面去说,比谢令窈和江时祁空口白牙说上一百句都更管用。
于是下午时候,谢令窈便已带着帖子敲开了徐家的大门。
“你们用完饭怎么安排?”
江雨霏忙前忙后亲自给江时祁夹了满满一盘子菜,闻言抬起忙碌的头颅来。
“下午先去瓦舍听曲,听完之后去游湖喝酒。”
江时祁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又喝酒?”
江雨霏吐了吐舌头,俏皮一笑:“难得可以放纵放纵,大哥哥你就别管我们啦。嬷嬷们都在,就算是醉了,她们也会好生安顿我们的,再说我们自己心里有数,不会把自己喝醉的!”
江时祁没再说什么,只制止了江雨霏的动作:“不必了,我只是过来一趟,还是要回去接着同他们用饭的。你们注意分寸,别带着谢小姐瞎玩。”
江雨霏老老实实点头应下。
直到江时祁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雅阁,三人才都松了口气。
“真是怪了,明明大哥哥从来不管我们什么,可我总是怕他得很。”
江秋寒也点头如捣蒜:“是呢,我总觉得他就算是笑着也是冷的,看着怪让人害怕的。”
谢令窈却有些不安,她与江时祁就算是感情再寡淡,可到底是十年夫妻,她太了解江时祁了。他这个人,怎么会因为遇上家中姊妹而专门来打个招呼?难道是因为……她?
谢令窈不是一个自作多情的人,可江时祁今日举动确实有些奇怪。
不会不会,江时祁高傲矜贵,一定是因为她主动退婚,觉得她知趣,这才愿意跟她说两句话,一定是这样的!
恢复好心情,谢令窈接着开开心心吃肉喝酒。
三人吃饱喝足又去听了曲儿才做了马车到琉江边儿上。
江倩柔和江玲珑这边已经让人租好了一艘宽敞的游船,正靠在岸边等她们。
谢令窈喝了些酒,本有些困倦,被江风一吹,彻底清醒了。
江倩柔远远看着身段窈窕,面容艳丽的谢令窈,嫉妒的神色愈发浓重。
江玲珑最是了解她,拉了拉她的臂膀,娇声哄她开心:“姐姐,一个商户女,再是美貌又如何?这种身份,哪个正经官宦人家瞧得上?她不知好歹要退婚,往后呀,就连咱们侯府的门儿都摸不上,你就当带一只猫儿狗儿出来玩儿,别跟她计较。”
江倩柔心气儿顺了些,高傲地扬了扬下巴:“你说得对,或许往后与她连面儿也见不上了,我就好好尽尽地主之谊,带这个乡巴佬涨涨见识好了。”
两人调整好神色,笑着迎上去:“我已经让下人们备好了吃食美酒,咱们快上去吧!”
“好,走!”
江雨霏兴致满满,和江秋寒一人一边,拉着谢令窈就往船上走。
“窈窈,你看,这就是琉湖,听说是从是与漓江引的水,就是往简州过的那条漓江!”
谢令窈看着流淌的江水,刹时回想起了口鼻间浸漫冷水的窒息感。
“窈窈?你怎么了?”
谢令窈回过神来勉强一笑:“没事儿,只是喝了些酒,有些恍惚罢了,歇会儿就好。”
江雨霏不免笑话她:“你还说你能喝呢!就喝了三杯果酒,都过了这么久你还晕着呢,待会儿的酒你可不许喝了!”
谢令窈突然有些后悔来游湖了,她也没想到,死过一次之后,她竟然开始怕水了。
上了船之后,船体每随着碧波晃悠一次,谢令窈心头就会发慌,脸色跟着都变得不大好。
江倩柔端着酒杯,似有些惊讶:“窈窈,你莫不是晕船?”
“是有一些,原本没这么严重的,或许是中午喝了酒,此刻觉得有些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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