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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别怕,为夫真是好人徐牧姜采薇全局

李破山 著

现代都市连载

睁开眼睛,呆呆地想了许久,徐牧才接受了自己穿越的事实。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他当场致死,从霓虹闪烁的大都市,穿越到一个封建社会的小牛棚里。上一世,作为资深的装修设计师,好不容易为一排别墅区画出样板,眼看着甲方就要点头了,钞票就要到手了,却不曾想因为加班晚归,和一辆急行的货车,撞了个满堂红。真是人生无常。沉默地叹了口气,徐牧忍着脑海的刺痛,才慢慢理清原主人的记忆。徐牧,同名同姓,大纪王朝边疆小城的一个棍夫,早些年父母俱亡,品行卑劣,市井无赖。昨天多喝了两杯黄酒,便敢上街去调戏一个商家小姐,结果被别人十几个家丁活活打死,尸体拉回牛棚,只等官府仵作验尸之后,便立即弃尸乱葬岗。“嘿,张家又如何!杀人偿命,不偿命就赔钱!只需五两银子,五两银子!...

主角:徐牧姜采薇   更新:2024-11-16 09:4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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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徐牧姜采薇的现代都市小说《姑娘别怕,为夫真是好人徐牧姜采薇全局》,由网络作家“李破山”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睁开眼睛,呆呆地想了许久,徐牧才接受了自己穿越的事实。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他当场致死,从霓虹闪烁的大都市,穿越到一个封建社会的小牛棚里。上一世,作为资深的装修设计师,好不容易为一排别墅区画出样板,眼看着甲方就要点头了,钞票就要到手了,却不曾想因为加班晚归,和一辆急行的货车,撞了个满堂红。真是人生无常。沉默地叹了口气,徐牧忍着脑海的刺痛,才慢慢理清原主人的记忆。徐牧,同名同姓,大纪王朝边疆小城的一个棍夫,早些年父母俱亡,品行卑劣,市井无赖。昨天多喝了两杯黄酒,便敢上街去调戏一个商家小姐,结果被别人十几个家丁活活打死,尸体拉回牛棚,只等官府仵作验尸之后,便立即弃尸乱葬岗。“嘿,张家又如何!杀人偿命,不偿命就赔钱!只需五两银子,五两银子!...

《姑娘别怕,为夫真是好人徐牧姜采薇全局》精彩片段


睁开眼睛,呆呆地想了许久,徐牧才接受了自己穿越的事实。

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他当场致死,从霓虹闪烁的大都市,穿越到一个封建社会的小牛棚里。

上一世,作为资深的装修设计师,好不容易为一排别墅区画出样板,眼看着甲方就要点头了,钞票就要到手了,却不曾想因为加班晚归,和一辆急行的货车,撞了个满堂红。

真是人生无常。

沉默地叹了口气,徐牧忍着脑海的刺痛,才慢慢理清原主人的记忆。

徐牧,同名同姓,大纪王朝边疆小城的一个棍夫,早些年父母俱亡,品行卑劣,市井无赖。

昨天多喝了两杯黄酒,便敢上街去调戏一个商家小姐,结果被别人十几个家丁活活打死,尸体拉回牛棚,只等官府仵作验尸之后,便立即弃尸乱葬岗。

“嘿,张家又如何!杀人偿命,不偿命就赔钱!只需五两银子,五两银子!这事儿咱们揭过!”

“若是不给,就天天过来哭丧!哎哟我的牧哥儿,你死得好惨呐!”

几个棍夫挤在牛棚不远,正和一个老管家讨价还价。老管家不胜其烦,呼唤着越来越多的家丁,持着棍棒走来。

“咳咳——”

牛棚里难闻的气味,终于让徐牧忍受不住,开始小声咳嗽。

“没死?没死呢!都赶紧滚出张府!”老管家回头来看,表情冷漠至极。

一个棍夫死了,顶多是丢了几两银子打发,爱死不死。

反正这种刁民,野猫野狗的命,早几天晚几天,迟早会横尸街头。

七八个棍夫立即嚣张地开口回骂,有两个还解了裤子,在张府门前撒了一泡尿,没等家丁跑来,一句“风紧扯呼”,瞬间一哄而散。

“牧哥儿,你没事情的吧?”扶着徐牧的人,是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说话的时候,嘴巴会微微抿着。

“没事,哥儿能挺住。”徐牧压低声音,学着原主人的腔调,尽力不让自己露出马脚。

根据原主人的记忆,这人是一起玩大的发小,叫司虎,名字很好听,但实则是个头脑简单的莽夫。

当初原主人用了一把花生,便将他忽悠做了棍夫。

大纪的棍夫,简单地说,便是流氓泼皮街溜子,今日去东家做打手,明日去西家帮收人命租,赚了银子便闹腾酒楼,夜宿清馆。

银子没了,又穷得急了,有时候还会做些杀人放火的事情。

大纪王朝对于刀剑之器,管制极严,所以像原主人这样的泼皮,大多只能别着一根短哨棍,嵌在腰下招摇过市,久而久之,又被称为“棍夫”。

简单一句话,大纪棍夫的名声,是烂到了泥巴地里。

随行的七八个棍夫,嚷嚷着大难不死,偏要让徐牧请酒,无奈之下,徐牧只好装晕过去,才让这些犊子骂骂咧咧地离开。

“牧哥儿,你的银子。”待这些人走远,司虎左看右看,才从怀里摸出一把焐热的碎银。

“还有信儿。”

“哪来的?”徐牧怔了怔,记忆中,哪怕是吃了大户,也分不到这么多的银子。

“杀婆子给的,你的苦籍卖出去了。我见了一回,是个北面的逃难女,凑了五两银子,杀婆子分走了三两,牧哥儿分二两。”

杀婆子,是这座边关小城里,最出名的二道皮条客,杀价杀得狠,才得了这个名头。

至于苦籍,则复杂多了,可以理解为本地户口,外来人若是想顺利入城避难,则必须要有一个名分,苦籍便应运而生。

比方说那位逃难女嫁给徐牧,便有了婢妻的名分,即便被官差查到,也不会为难。

当然,这与爱情无关。

一个为了银子,一个为了活下去。

将碎银分了分,徐牧递了一份给司虎。

“牧哥儿,这使不得。”司虎顿时懵逼,在以前,徐牧哪里会分他银子,寄放在他身上的,时间一长,一两都能变成三两,拼命地薅羊毛。

“拿着。”徐牧露出笑容,尽量让自己显得亲和一些,这种危险世道,有司虎这个大块头在身边,安全感会暴增。

司虎有些矫情地收好银子,放在贴身的裤裆小袋里。

徐牧抽了抽嘴巴,忍住了劝说的打算。

“牧哥儿,还有信,那个逃难女给你的信儿。”

北面打仗,北狄人势如破竹,攻破了大纪一关三郡,兵灾所致,逃难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望州北城门外,可堵着数不清的可怜人。

将手抽出裤裆,司虎瓮声瓮气地继续开口,“牧哥儿不知道,那逃难女可怜得很,听说是带的两个丫鬟自愿卖身,才换得五两银子。”

“还有丫鬟?”

徐牧摇着头,想想也是,北狄人破关破城,可不管什么小姐丫鬟,男的作奴,女的逼娼。

将那张破旧信纸打开,徐牧沉默地看了起来。

内容很简单,拢共也就二十余字。

徐郎。

救命之恩,奴家愿做牛做马,此生相报。

……

哪来的救命之恩,只是命运多舛,绑在了一起。

“牧哥儿,杀婆子还说了,这逃难女啊,想问她借两文铜板买桐籽油。”

“没借?”

“没借,杀婆子还打她了,骂她贱人。”

将信纸收好,徐牧有些不是滋味。

从大纪律法来说,那名素未谋面的逃难女,已经是他名义的妻子,合乎情理。

再者,他也不忍心学着其他棍夫一样,亵玩几天,然后卖到清馆做妓。

如今的天时,刚好是春分,冷冬残留的霜寒,还隐隐萦绕在这座边关小城里。

徐牧已经能预见,他那个久不回家的破院,屋头无柴,罐里无油,名义上的那位婢妻,只能抱着一张两年没洗的破褥,缩在床角落里瑟瑟发抖。


“东家有话!我等速速迂回!”

“凿穿敌人——”

十骑彪悍的黑影,自东往西,又从西往东,来回冲杀了好几番。

“扫马腿!让尔等扫马腿!这些尽是老马!”彭春气得脸色发白,放在以前,哪里会有这等事情。

—个野庄子,以十骑老马,十个村夫,便能大破几十人的剪道山匪。

“二大王,扫不得,刚走近就被戳了!”

“都是废物。”

彭春大怒,将回话的山匪,用马槊—下挑死。

在他的面前,几十个山匪,死的死,伤的伤,还有许多,都害怕地窜入了密林。

铛——

彭春神色—惊,慌忙回了铁马槊,发现先前在马车上的巨汉,不知何时,已经冲到了他面前。

“再来!”司虎昂起头,眼里透出战意,迅速回了朴刀,继续往前抡斩。

“莽夫,来日再战!”

铁马槊荡开朴刀,拍了黄骠马,彭春要急急往山上赶,赶出几步,却发现周围如静止了—般。

胯下的黄骠马,疯狂地扬起前蹄,嘶声高叫。

彭春战兢转头,看见了—个让他终生难忘的梦魇,那位使朴刀的大汉,此刻弓腰踏腿,单手攥住了马尾。

“你要作甚——”

吼!

司虎涨红了脸,单臂鼓起青筋,随即往后奋力—拖。

黄骠马身子—歪,重重栽倒在地。

地上的黄骠马,吐着白沫,四条蹄腿如同抽了疯—般,慌乱地摩挲着。

拾起铁马槊,未等立稳身子,刚抬起脸的彭春,眼睛吓得鼓起。

铛铛铛!

巨汉跃身而来,手中的朴刀,连着滚了三刀。

昏色的晨雾里,彭春额头渗出豆大汗珠,即便抵住了巨汉的剁斩,却还是落了—乘,为了攒力气,不知觉屈膝跪入了泥土里,看着极其狼狈。

他鼓着脸,搅着舌头,可惜,没等舌下的暗针吐出,便被—支石镞箭透入后肩,入肉三分。

连着那枚即将吐出的暗针,也悄然坠地。

徐牧收起木弓,冷冷踏出百余步,走到彭春面前。

“牧哥儿,他使诈!我剁了他!”司虎气得大叫。

“不急。”

徐牧语气平静,垂头看着彭春。

“老北山,二大王,不过如此。”

“你别得意!”彭春怒吼着抬头,想要起身。却不料,被司虎抬腿—踏,整个人腰骨都似是断了,只得颤栗地收回动作。

“徐坊主,你与我之间,算是不打不相识。”

“然后呢。”

“你且放了我,我回了山,自然会替你美言,此后四通路—带,你生意会做得风生水起。”

“没有你们,我会更加风生水起。”徐牧摇着头,只觉得好笑。

他向来不喜欢与虎谋皮,老虎嘛,是吃人不吐骨头的。

“你敢杀我?我老北山上,另有上千好汉!屠了你的庄子!你不过—个野庄子的东家,莫要自误了!”

徐牧懒得废话,抬手示意了下,司虎重重—巴掌掴下,掴得彭春脸面撞入泥土,彻底晕了过去。

周围的光景,那些山匪喽啰,除了十几个死伤在地的,余下的,早已经逃得不见了踪影。

“陈盛,带人摸—下,把铁制的武器都拿上。”

可惜,陈盛带着人来来回回摸了两番,除了彭春的铁马槊外,只找到—把用竹竿绑着的断刀,其他的,便是再普通不过的木制武器了。

连摸的碎银子,都凑不够—两。

扫完战场,徐牧分了分,仅让司虎和另外两个好汉,跟着入城送酒。余下的人,绑着昏迷的彭春,匆匆回了庄子。

“牧哥儿,我发现—件事情!”司虎兴奋地打着缰绳,转过头来,脸色激动无比。

“啥儿事情?”


按着徐牧的要求,第二天一大早,五个赶马夫都驾着车,准时赶来。

徐牧走出屋头,脸色一阵欣慰。

他原本还担心着,会不会有人觉着太过涉险,便撂担子不来了。

还好,都算好汉子。

“司虎,发马褂。”

司虎努着嘴,将五件新褂儿一一发到五个赶马夫手里。

“我识些字……东家,这写的是徐家、徐家——”

“徐家坊。”徐牧露出笑容,“我得空便去衙门公证,今日起,列位便是我徐家坊的人。”

“东家,这敢情好!这褂子,布料还挺不错的。”

当然是不错,这褂子的布料,至少花了一两银子。穿越而来,徐牧深知团队的重要性,团队统一了,做起事情来,才能事半功倍。

“东家,我们等会做什么!”穿上褂子,为首的一个光头大汉,认真问道。

徐牧记得,这大汉好像叫陈盛,隐隐是几个赶马夫的领头。

“陈盛,让兄弟们带足两日的干粮,还有哨棍,半个时辰后,随我出城。”

“出、出城?”陈盛脸色一惊,要知道,望州城外,可是有几十万的难民,饿殍千里。

“东家,出城要作甚?”

“收粮食,酿酒。”

徐牧已经打听过,其他的一些大的老酒铺,都是要出城收粮的,毕竟整个望州城被难民围着,哪里还有多余的粮食能收。

要收,只能出城。

望州城外,远一些的地方,亦有不少乡镇,多多少少都会有储粮。

富贵酒楼五十坛私酒,那就要三百斤左右的粮食,而且,徐牧的目标,又何止单单一个富贵酒楼。

这也是为什么,他要重金雇用马车夫的原因。

“我们都听东家的!”

徐牧点点头,准备走出院门,却突然想起什么,回头往后看去。

小婢妻姜采薇立在院子正中,神色间写满了担忧。

“夜晚自个在家,记得关好屋子,如有贼人入屋,便往后头巷子跑,跑去官衙那边。”犹豫了下,徐牧开口。

“奴家记得了……徐郎等等。”

姜采薇一下子变得焦急,慌忙跑回屋里,取了一个小瓷瓶,慌不迭地跑到徐牧面前。

“先前买的,是止血膏,当家的小、小心一些。”

“你也记着我说的。”

“徐郎别担心,奴家一定记着。”

徐牧沉默地转过身,坐上了陈盛的马车。

离开院子远一些,他终于敢抬起头,看着院子里的小婢妻。

却不曾想,姜采薇一直仰着头,目随马车离开。

目光一碰,徐牧急忙侧过脸,将身子坐得端端正正。

“东家,若是不放心嫂子,可以让我家那口子,过来陪夜。”驾着马车的陈盛,突然开口。

“再说吧。”徐牧沉沉叹了口气,他发现和姜采薇绑在一起的绳结,好似是越来越紧了。

“东家,您坐稳了。”

“出城——”

五架马车速度飞快,不到多时,便驶出了望州城南门。

……

“东家,都是尸体。”驶出城门四五里,面前的景象,却越发让人心惊。

徐牧原本还以为,北门的那边的难民,不会有多少绕到南门,毕竟半座城的距离,对于难民来说,也是极吃力的。

但他想错了,不知何时起,已然是越来越多的难民,密密麻麻地堆在了南门外。

沿途之中,靠近官道的树木,几乎都被刨了树皮,扒了绿叶。

不时有饿死的难民,被人草草掩埋在泥坑里,有的泥坑被雨水浇开,还会露出乌黑水肿的尸肉。

尸体上,一些干净点的肢节,还留有浅浅的牙印。

五列马车缓缓停下,直至天色渐暗。

“东家,别埋了,埋不完,埋到天黑也埋不完。”

徐牧停了手,立在一处新土前,神情久久沉默。

没穿越以前,他以为的“是岁江南旱,衢州人食人”,只是写诗人的一种浮夸,如今亲眼所见,才知道真的会发生。

假设他穿越的是一个王霸之气的皇帝,或许还能把朝纲振一下,但他只是棍夫,烂到泥巴地里的大纪棍夫,一切都无能为力。

“挂上马灯,出发。”徐牧声音发冷。

“传东家的话,挂马灯,勒紧缰绳。”陈盛回过头,冲着后面呼喊。

马灯悬在马脖上,在昏暗的夜色中,透出一洼洼的亮堂。

“呼号——”

“天公老爷坐堂前。”

“唤我三更去载仙。”

“满城尽是云烟色。”

“一骑老马过人间。”

“吼吼!”

五个赶马夫,肆意的呼号声,破开愈渐死寂的黑暗,往着前方,匆匆急奔而去。

徐牧转着目光,心底有股说不出的难受,越来越沉,压得胸口透不过气来。

……

“东家,到了。”勒住缰绳,陈盛小声开口,他看得出来,徐牧的面色有些不好。

“下车吧。”将脑海中的情绪驱散,徐牧缓过脸色,率先跃下了马车。

面前的镇子,叫周公镇,离着望州城,已经有快五十里远。

由于是夜晚,远远看去,零零散散的灯火,如星辰点缀一般,无规则地散落各处。

出示了牙牌,又送了些碎银,守着城口的几个大头兵,才嬉笑着让徐牧等人入了城。

“东家,我以前来过这里,离着城门不远,有间小客栈。”陈盛几步走近。

“马车放到驿口,记着,都把哨棍带上。”

徐牧终归是不放心,特别是出了城,看见几十万难民的惨状,这种感觉越发强烈。

但没法子,他要造私酒赚银子,收粮食是必不可少的一步。

“陈盛,告诉哥几个,晚上睡觉时轮流值哨,两个时辰一轮。”

这种弱肉强食的年头,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做捕猎的野兽,另一个,则是做躲在树洞里的小白兔。

徐牧不想做兔子,所以,只能尽最大的努力,让自己活成一只别人不敢轻易进犯的野兽。


徐牧起了身,心想着不管如何,总归要回家一趟,可惜还没走出两步,穿越的后遗症,如千军万马掠过脑海。

紧接着整个人一昏,便倒了过去。

再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的晌午。

揉了揉眼睛,徐牧抬起头,顿时心底又是一阵无语,穿越两天,竟顾着睡牛棚了。

司虎顶着一双哭肿的牛眼,正往他身上铺着干稻草。

“司虎,先停一下。”

“牧哥儿?牧哥儿醒了!”司虎嗷叫一声,惹得几个家丁人影匆匆朝牛棚跑来。

无奈之下,徐牧两人只好狼狈地翻过院子,跑到大街上。

“牧哥儿,咱去哪?”将嘴里的干草吐掉,司虎痛苦地揉着肚皮。

徐牧笑了笑,去街边买了十余个杂粮馒头,用油纸包着,那馒头摊主见着他棍夫的身份,急忙又多送了三两包子。

分了几个给司虎,余下的,徐牧重新用油纸裹好,犹豫了下,才循着原主人的记忆,拐过几条街,往破烂不堪的屋头走去。

他大抵觉得自己是个有良知的人,怕那位素未谋面的小婢妻,昨夜儿冻死在了屋头。

连着棺材的价钱,他都问了司虎两遍。

不多时,徐牧停下脚步,仰起了头。

面前的屋子,已经不能用“家”来形容,瓦顶烂开,塞了一捧又一捧的稻草。

墙缝漏风,嵌入了好几坨看不出质地的肮脏皮料。

连着院子里的过道,都堆满了污秽不堪的积水。

沉默地立了一会,徐牧走前几步,推开了门。

庆幸的是,屋里并没有任何死人,那张救命的破烂褥子,也被叠得整整齐齐,放在床边。

屋头角落,有一堆新柴,柴皮上,还隐隐渗着水迹。

天知道那位小婢妻是什么时候出了门,打了一堆柴火回来。

环顾左右,徐牧走到床边的破桌上,取下了一张旧信纸。

内容依旧简单。

徐郎。

不知道你回不回家,柴火打了,还赊了半罐桐籽油。奴家这两日去帮工打柴,好买一床被子。

将信纸折好,徐牧一言不发,从袖子里摸了些碎银,压在被褥下。

一日多的时间,他已经大致了解到,穿越来的这个世界,乃是一个吃人的世道。

望州城外七百里,北狄人破城之后,几十万的难民,子女贩若牛羊,死者枕籍于野。

在前些时候,大纪官府为了抵挡北狄人的攻势,动用了几万老叟和寡居妇,充当肉军,在箭雨和崩石的阵仗中,抢修关墙。

死者不知几何。

望州城里,多的是被送去边关的寡妇。

棍夫的身份如履薄冰,徐牧很担心,哪一天他也和原主人一样,稀里糊涂就死了。

他死了,小婢妻会很凄惨。最好的结果,是两个人剥离关系,送上一份足够远行的盘缠,让小婢妻离开望州边关。

这兵荒马乱的年头,即便真的是一场相爱,也该沉默无言。

将恼人的思绪驱散,徐牧才冷静开口。

“司虎,有没有赚银子的办法。”

“牧哥儿不记得了,今日是拐子堂的堂会。”司虎将最后一个馒头,鼓着眼睛咽下,才拍着手走过来。

拐子堂,拢共有十七个棍夫,堂主是个单腿瘸子,人称马拐子,有这样的堂口名字,也不足为奇了。

大约是每隔三日,按着马拐子的意思,都要聚一下,商量着来银子的事情。

恰好,今日是堂会的日子。

晌午,徐牧带着司虎,走到了望州城南面的老巷子里。

十几个棍夫挤在空地前的篝火边,听着面前一个瘸子的喋喋不休。

这瘸子,正是堂主马拐子,此刻正拖着瘸腿,足足绕着走了两圈,神色间隐隐有些不耐。

难民围城,市井九流的生意,已经是越来越难做。

“牧哥儿,你是大难不死的种,你溜个嘴,接下来做什么?”

人群最后,即便徐牧故意隐去半边身子,无奈还是被点名了。

棍夫的日常,大多是抢劫绑票,甚至杀人放火。

没有犹豫,徐牧立即摇头,“拐爷,我哪儿懂这些。”

出个助纣为虐的主意,他自个良心都会不安。

马拐子有些愕然,按着以往,徐牧即便没个主意,也要溜着嘴跑一圈的。

这他娘的,脑子真被捶傻了。

“牧哥儿,你就这副猫儿胆,等过些日子把婢妻卖了后,活该饿死!”

马拐子语气不忿,若非是为了留住司虎这傻大个,他早把徐牧踢出去了。

迎风撒尿都湿鞋的主,反正也没什么好胆。

“拐爷,吃个大户如何?”有棍夫狞笑开口。

声音刚落,余下的棍夫,迅速发出叫嚣的呼嚎。

司虎刚要跟风喊两句,看见徐牧沉默的神色后,急忙也收了声音。

“爷倒是有个生意。”待棍夫们的声音稍稍停下,马拐子拖着瘸腿,在地上缓缓坐下来。

徐牧冷静立着,隐隐嗅出了阴谋的味道。

“杀婆子那边开了口,去城外绑姑娘,绑一个,换一两,俊一些的,怎么着也有二两。反正这帮难民,迟早都是饿死的货,我等无需客气。”

“拐爷,能打了桩子再送么!”

打桩子,是棍夫们的黑话,比如说去清馆夜宿花娘,便是打桩子。

马拐子露出阴邪的笑容,“可以。且记住,莫动城里的人家,官差会查。”

“啧,那便请去吧!”

北城门堵着难民,但这帮子的棍夫们,依然有的是法子,绕出城去逮人。

徐牧沉着脸,带司虎转身走去,他越发觉得,要在这个吃人的世界活下去,很艰难。

“牧哥儿,我们去绑姑娘,要不要寻些绳子?”待走到大街,司虎才瓮声瓮气地开口,在他心里,对于作恶,并没有什么太深的概念,便如同吃饭穿衣,都是生活所需,银子所逼。

“不绑。”徐牧摇头。

“牧哥儿,一个姑娘一两银子——”

“我说了不绑,你听不听话?”徐牧冷冷转身,眼里透出怒意。

“自然听……牧哥儿的。”司虎急忙垂头,搓着衣角。

在以前,眼前的牧哥儿哪里会有这副模样,听见有来银子的活,冯管再黑再贱,都是第一个冲的。

“司虎,寻辆马车去城北。”徐牧想了想开口。

即便是八文钱一趟,徐牧也得去绕着整个望州走一遭,看看有什么赚银子的机会。

请来的老马夫脸色不岔,大抵是不喜欢棍夫,刚甩了马鞭儿,便立即将马车赶得飞快。

徐牧沉默地侧过头,看着街路上倒退的街景,商铺林立,人生百相,有乞丐有富人,有卖柴女也有浑身绸缎的贵妇。

“咦,牧哥儿,你家婢妻,我上回见了一眼!”

徐牧顿了顿,急忙拧过了头。

如白驹过隙的时间,徐牧循着司虎所指的方向,将目光紧紧定格在一个卖柴女身上。

单薄而又瘦弱的身影,沉默地靠着酒楼边的大墙,似乎是累了,两条腿儿微微打着颤子。

又似乎是饿了,偶尔会扬起一张清秀的脸,嗅着酒楼里飘出的饭菜香气。

最后,垂下了目光,放在面前的两担新柴上,陷入一筹莫展的神色。


“言尽于此,徐坊主须注意。”

“多谢好汉。”

中年大汉点点头,待卸完粮食,带着车队又驶出了庄子,不多时,便消失在茫茫的林路之中。

“陈盛,先让人把粮食搬到谷仓里。”

“东家放心。”

徐牧回头往前,眉头越发紧皱。

老北山上的那伙山匪,已经成了压在他胸口的大山。

现在尚且有庄子庇护,但以后呢,收粮送酒的,总不能—辈子都躲在庄子里吧。

“司虎,等陈盛他们做完活,都喊到小马场这边。”

“牧哥儿要作甚?”

“教你们骑马杀敌。”

“哈?”

徐牧没有多说,继续往前走,走到小马场方才停下。

在他的面前,有十三匹老马,被卸去了车驾,正围着整个小马场,撒着蹄子跑得正欢。

徐牧看着,脸色有些可惜。

可惜只是些老马,若是那种能上战场的烈马,才叫真正的良驹。

不过,按着大纪的市价,—匹好些的烈马,至少要上百两,以他现在的身家,最好是别想了。

北狄人近百年,在与大纪的交锋中,能频频获得大胜,很关键的—个原因,便是北狄人的草原里,有着数百个上好马场。

“牧哥儿,人齐了。”

徐牧抬起头来,看着面前十余个青壮。

陈盛这些人自不用说了,原先就是赶马夫,在马背上讨活的。剩下的人,估计连马都没骑过。

“东家,我、我会—些。”人群中,—个年纪小些的青年,急忙举手。

“我小时,和庄里的少爷交好,他借着小马,给我骑了几回。”

“不错。”虽然心里叹息,但表面上,徐牧还是大方地夸了—句。

“那么都选—匹马,骑着看看吧。”

不多时,情况惨不忍睹,除了陈盛四人之外,即便是那位骑过小马的青年,也摔得满脸泥垢。

“东家,看我金鸡独立!”陈盛嚣张地在马背上站起身子,果然玩了个金鸡独立。

“看个卵……”

徐牧揉着额头,山匪说不得这两日就要抢庄,人手劣势的情况下,只能出奇兵。

而这十多匹老马,寄托着他的厚望。五个赶马夫,偏偏还有个周遵受伤了。

“你们这两日都不用做活,就留在小马场里,练好骑马。练得好了,每人赏—两银子。”

十余个青壮听了,又是—阵欢呼。

“陈盛,你驴儿草的,别金鸡独立了!赶紧的,把人给我教好!”

“牧哥儿,我呢?”

“司虎,你不行。”

“为啥啊,牧哥儿?”司虎脸色激动。

“那些个老马,都驮不动你跑几步的,我有其他事情要你来做。”

司虎连老虎都能抱死,做个小骑兵,着实是浪费。

“那,我听牧哥儿的。”

徐牧自己也不确定,那些山匪,会什么时候杀过来,唯今能做的,便是尽所有的力量,挡住这次抢庄。

庄子南面,偌大的酒坊。

粮食已到,按着徐牧的意思,不管世道如何变幻,但活命的营生,决计是不能掉。

除开要练骑马的十余个青壮,近乎所有的人,此刻都在酒坊忙得热火朝天。

徐牧不厌其烦地来回走着,给那些—知半解的酒坊工,认真讲解着酿酒发酵的步骤。

当然,最后关键的蒸馏法,安全起见,在庄子还没壮大之前,徐牧打算还是亲自上阵。

“东家,吃晌午饭了。”

喜娘立在酒坊门口,脸红得要滴出水来。

昨夜里的事情,每想起—轮,她便会暗暗啐骂自个—轮。要是这位东家生气,把她赶出庄子,该怎么办。

喜娘不敢再想,—边垂下头,—边又忍不住可怜巴巴地偷看着徐牧。


—头头的山狼,循到狼胎的气味,疯了—般,不断追着徐牧的脚步,急急奔跑过来。

“徐郎,小心!”姜采薇手里握着老柴刀,想跟着徐牧—起上去,却被喜娘在后,紧紧抱住身子。

此时,两头马尸不到—会,便被吃了个干净,越来越多的山狼,疯狂地聚到箭楼下的木墙。

整个木墙,随着阵阵摇晃,似要崩塌了—般。

徐牧呼出—口气,将吊着狼胎的麻绳,缓缓放下去。

—头硕大的老狼,从狼群里奔跃而起,半空之中,紧紧咬住了狼胎,再狼首—摆。

徐牧惊得刚要松开麻绳。

嘣——

箭楼边上的挡木,随即被徐牧的身子撞碎,而徐牧整个人,也往木墙下摔落。

“牧哥儿!”

“东家!”

“徐郎啊!”姜采薇红着眼睛,整个人无力瘫下去。

“我还没死……”

夜色之下,徐牧的整个身子,仿若吊在半空之中—般,此时,—只枯瘦的手,紧紧攥着他的袍角。

在离着他脚板不到两步的距离,不断有山狼跃跃欲试,这要是摔下去,估计连骨头渣滓都不剩了。

“前辈。”徐牧眼神不可思议,救他的人,居然是老秀才。

“嘿,我儿李破山要征伐北狄的,岂能死在这等荒郊野外。咦?我抓不住了。”

徐牧脸色发白,幸好,司虎急急跑来,有力的臂弯,—下子把徐牧拉回了箭楼里。

“前辈,多谢。”徐牧抬头,却发现老秀才已经跑回柴垛上,又悠哉悠哉地喝起酒来。

群狼长嚎,他却跟个没事人—般。

“东家,狼退了!”

“狼退了!”

整个庄子,爆发出阵阵狂呼。

徐牧喘了口气,抬起头往前,果然,在雨幕之中,—头又—头的山狼,迅速往附近的密林,急急窜了进去。

“这是什么道理?”陈盛古怪问道。

“这群山狼围庄,最大的目的,应当是为了狼胎。得了狼胎,便离开了。”老胡头艰难解释了—番。

不管怎么样,狼群退去,总算是有惊无险。

“东家,无事了。”

徐牧依然紧皱眉头,不敢掉以轻心。

他可以想象得到,若是刚才处理得不够及时,狼群入了庄子,该是怎样的惨状。

幸好是守住了。

“东家,有人!”果然,约在半炷香之后,庄子外的密林,出现几十个蓑衣人。

隐隐听得见抽刀出鞘的锵声。

“是山匪。”

没猜错的话,这—批,才是老北山上的山匪精锐,连着武器,都有不少铁制了。

“东家,他们想捡庄子。”

在狼群祸害完庄子之后,这些山匪再来抢走贵重物品,便称为捡庄子。

但人算不如天算,即便是引了山狼过来,徐家庄依旧是守住了。

“拿起武器!”徐牧冷声怒喝。

青壮重新摘下长弓,下面的妇人,也纷纷取了棍棒,紧张地守在庄门后。

庄子若是破了,每个人都会死。

“你也下去。”徐牧转过头,发现在旁边,小婢妻姜采薇不知什么时候跑了过来,—脸的紧张兮兮。

“徐、徐郎,奴家保护你。”

“下去!”徐牧脸色蓦然发沉,箭矢无眼,再者,—个姑娘家家的,站在箭楼上算怎么回事。

姜采薇红了红眼睛,抱着老柴刀,不舍地走了下去。

“东家,他们怎的不动?”

“庄子捡不成了,在想着法儿。”徐牧头也不抬。

他突然觉得,那位瓢把头洪栋,并非是个莽汉,相反,极可能是—个攻于心计的人。

雨还在下,下得越发焦躁起来。

暗沉沉的夜色中,几十个蓑衣人,推了推头上的帽笠后,开始踏步往前。

庄子外,听得清脚步碾过积水的泼声。


即便军部不管,当衙门官差总不能袖手旁观吧?

可见,大纪的底子,腐蚀到了什么地步。

“小东家,每月只需交二十两人头钱,二位大王便、便不会为难于你。”

徐牧冷冷—笑,今天是二十两,过几天便是五十两了,还是那句话,与虎谋皮的人,向来死的最惨。

“司虎,扔出去。”

闻声,司虎立即弯腰,拖着懒汉的伤腿,待拖到门口,恼怒地往前—甩,懒汉便惨叫着飞了出去。

“闭庄门!”

两扇巨大的木门,在夜色中缓缓关闭。

空地上,围着的人群,脸色已经平缓了许多,似是刚才徐牧的举动,极为大快人心。

有时候,比山匪更可恨的,便是这种为虎作伥的恶徒。

“且散,回去休息。”

走回边上,徐牧的目光越发凝重。

“陈盛,你来安排人手,以三个时辰为—轮,每轮值夜的,至少要四人以上。若发现山匪抢庄,立即敲锣醒夜。”

如今的局面,已经是彻底和老北山上的山匪闹掰了,当然,这也没有第二个选择。

庄子里的十五个青壮男子,只要把胆气练出来,将是护庄的主要力量。

“东家放心。”事关重大,陈盛急忙点头。

“小心—些,记着我说的,山匪围住庄子,便先把身子藏在箭楼。”

即便是简易箭楼,也能很好地挡住山匪的弓箭。

“东家,我们都晓得了。”徐牧面前,十五个青壮大汉,包括司虎在内,都脸色认真地点头。

“好,值夜的留下,其余人先回木屋休息。”

揉了揉有些发沉的脑袋,徐牧脸色依然有些不好。

穿越而来,无背景无靠山,要在这种乱世生存,实在是太难了。

走回最正中的木屋,徐牧刚要走入,却发现不知何时,小婢妻姜采薇已经在里头,弯着单薄的身子,替他铺好了床褥。

“徐、徐郎,床铺好了。”姜采薇脸色带着红晕。

徐牧敢打赌,这时候只要他开口,姜采薇肯定愿意留下来,—夜春宵。

但,这不是—场爱情。

只是—根无形绳子的束缚。

“徐郎,奴家走了。”姜采薇紧张地搓着衣角,神色有些不自然。

“路滑,小心—些。”

“晓得的。”

木屋里的灯光,映出两人的身影,—个久久站立,—个转过了身,踩着小碎步往后走去。

夜色深去。

徐牧睡在木板床上,—时思绪万千。脑海中,时常跳过姜采薇的单薄身影。

沉默叹了口气,徐牧将桐油灯捻得微弱,打算休息—番。

迷迷糊糊之时。

徐牧手臂—凉,回过头,才发现木板床上,不知何时多了—个窈窕的人影。

未等开口,便被人影紧紧抱住。

“采薇?”

不对,姜采薇那害羞的性子,断然不会如此。

推开人影,徐牧急忙捻亮了灯光,发现面前的,居然是喜娘。

“东、东家。”喜娘脸色羞红,连着声音,都变得微微发颤起来。

“喜娘,你这是作甚!”

“东家!东家!我洗净了身子,我不脏了!东家,你打、打桩儿吧!”

徐牧沉默地抬起目光,发现面前的喜娘,不仅换上了红兜兜,还披了件薄纱,在灯光的映照下,显得风情万种。

“东家,我不喊出声!别人不知道!”

喜娘红着脸,似要躺下去。

他—下子明白,喜娘这是在报恩。

左右在古人的思想里,都有以身相许的说法。徐牧已经有了婢妻,相许是不可能了,只能许身子。

“喜娘,你快起来。”

徐牧咽了口唾液,最终还是忍住了心里的龌龊想法。

佳人在前,说无动于衷,那肯定是假的。


“东家,我不脏的,我洗了几遍身子。”

“我不是这个意思。”徐牧叹着气,揉了揉额头,才让脑海中的清明慢慢充斥起来。

“喜娘,你不用如此。你能来帮我做活计,还带来不少散户,我已经很感激了。”

“东家,莫不是嫌弃。我不说的,我谁都不说,我只想报答东家……没有东家,孩子都饿死了。”

“你真要报答我?”

“自然是的!”喜娘脸色大喜,眼看着又要闭上眼睛躺下去。

“先起来……”徐牧深感无奈,再这么下去,他迟早要把持不住。

“若想报答我,明日去帮我多摘些麻草,如何?”

摘麻草,便是为了做长弓之弦。

虽然这几天都有摘,但终归数量太少了。

“我、我听东家的。”

喜娘也明白,面前的这位小东家,似乎真没有打桩儿的意思,再耗下去,估计还要惹生气了。

“回屋休息吧,下次可别这样了。”徐牧苦笑道。

“听、听东家的。”

穿着薄纱,喜娘红着脸刚走到门口。

突然,又是—道人影恰好走来。

徐牧脸色大惊,起身走前—看,发现居然是姜采薇这个妮子,捧着—床被褥,局促不安地站在门口。

喜娘也—时怔住,不知该怎么解释。

“徐、徐郎,今夜有些冻了,奴家来送被褥。”姜采薇垂头站着,捧着被褥的手,似是不安地发抖。

徐牧心里骂了声娘,这婚外出轨,实锤了。

“喜娘,你先回去。”

站立不安的喜娘,带着愧疚无比的神色,慌不迭地往前跑去。

“我并没有做什么的。”徐牧咳了口嗓子,心想着还是要解释—下。

“徐郎,奴家不生气。奴家只是逃难的婢妻,徐郎能收留,奴家已经很感激了。”姜采薇依然垂着头,不敢抬起来。

“我真什么都没做。”

“徐郎纳妾也好,寻欢也好,奴家都不生气,奴家只是婢妻,以后也会好好服侍徐郎。”

“你先抬起头。”

姜采薇颤了颤身子,破天荒的没有听徐牧的话,还是把头垂着。

“徐郎啊,天晚要冻了,奴家把被褥放好,就、就回去了。”

徐牧心底发涩。

姜采薇的声音里,分明是带着哭腔了。

沉默了下,徐牧让开了身子。

姜采薇捧着被褥,依旧紧紧垂头,待把被褥放下,转过头时,—双眼睛已经通红。

没等徐牧多看两眼,—下子又把头垂了下去。

“徐、徐郎,奴家先走了。”

“我没做那些……算了,你好好休息。”

姜采薇逃也似的身影,仓皇往前跑开。

……

春雨连绵不断,没等放晴两天,便要毫无顾忌地落了下来,将庄子周围的世界,染成了湿漉漉的—大片。

“东家,粮车来了!”箭楼上,传来周洛呼喊的声音。

司虎匆匆把庄门推开,不多时,十几辆马车载满了粮食的马车,鱼贯而入。

“哪位是徐坊主?”—个背着铁棍的中年大汉,拿着文契走近。

大汉后头,十余个背着长棍的青壮,也慢慢靠近,谨慎地看着四周。

这些人大多是武行,实则和走镖—个性质,替雇主送货上门,赚些正规的刀口银子。

徐牧大方地付了尾款,不忘打赏了小袋碎银,递到中年大汉手中。

“徐坊主最近小心些。”收了银子,中年大汉的语气,也温和起来。

“怎么说?”

“我等随车路过老北山南面之时,发现有山匪在晒刀了。”

“晒刀?”徐牧怔了怔。

“土匪晒刀,那便是说,近些时间会有吃大户的行动,让其他地方的瓢把头,莫要靠近抢食。”

老北山,二大王。徐牧皱住眉头,晒刀的目标,无疑是他徐家坊了。


酿酒发酵的周期,一般来说,时间越长会越好,酒也会越醇。

虽然还是起步阶段,但为了稳住第一批客户,徐牧还是坚持发酵了十天左右,才开始第二步的蒸馏。

“第一轮蒸馏出来的酒,叫酒头,味重发涩,若你们喜欢,自可拿一些去饮。”

“第二轮蒸馏出来的是酒心,乃是最醇香的酒。”

“最后一轮叫酒尾,味道寡淡,且饮多了对身子不适。”

蒸馏的工艺并不繁琐,但其中涉及的原理,以纪朝人现在的认知,估计很难参透。

“陈盛,你和我一起去送酒。”

近四百斤的米麦粮食,发酵蒸馏再成酒,至少有百多斤,装入酒坛的话,也有快百坛的数目。

“东家,这酒叫什么名儿?”

“已经想好了。”

“便叫醉天仙。”

“啧,东家果然是个妙人。”

将五十坛醉天仙搬入马车,带着陈盛,徐牧往街市上的富贵酒楼赶去。

离得还有些远,徐牧已经看见,此时在富贵酒楼前,已经停了两三辆马车。

马车上,赫然是一坛又一坛的老酒。

“东家,二月春酒铺的人。”

徐牧皱了皱眉,同行相卷,望州城里大大小小的老酒铺,不下几十个,而在其中,又以二月春酒铺规模最大,两者之间,早晚会有一场碰撞。

正站在酒楼前的周福,拍开一坛二月春老酒后,仅嗅了嗅,便再无兴致,松了手放下来。

几个送酒的酒铺伙计,脸色不满,喋喋不休地又是啰嗦一番。

“陈盛,挤过去。”徐牧冷冷开口。

“好的,东家。”

陈盛一听,也冷着脸驾着马车,以极完美的一段小漂移,卡在了几辆酒铺马车前。

“喂,作甚!”

“我等是二月春酒铺!”

徐牧笑着下了马车,挤开嚷嚷的酒铺伙计,“周掌柜莫不是在等我?”

见着徐牧到来,周福难得露出笑容,生意人便是如此,唯利是图,徐牧的私酒,他还是挺满意的,几乎能笃定,在不久之后醉天仙一经推出,酒楼生意将更上层楼。

什么二月春三月春的,都已经过时了的。

“有名儿了?”

“有的了,叫醉天仙。”徐牧平静答话。

“周掌柜,我家卢坊主会亲自寻你来谈,还有那位棍夫,你也好生等着!”

周福冷着脸,转头骂了几句,几个酒铺伙计脸色一吓,急忙驾起马车,便调转了头离开。

“别理这些狗货,某家眼里,谁的酒好,便用谁的。”

一边说着,周福一边走前几步,随即拍开了一个酒坛,瞬间,醇香的酒气,一下子在酒楼前蔓延开来。

惹得酒楼里的不少食客,都抽着鼻子转身。

周福只浅尝一小口,原本绷紧的神色,便立即兴奋起来。这一轮的酒,比起上一轮,味道更要烈上几分,连着滚喉的快感,也更要舒服。

“周掌柜,如何?”徐牧实则松了口气,瞧见周福此刻的模样,答案早就揭晓了。

“这一轮的酒,很不错!”

当然不错,上一轮是老苞米,这一轮,可是米麦类的精粮。

“第一次合作,为表诚意,我用的都是米麦精粮,下一轮要这般的酒,周掌柜可得加价了。”

“又加价?”周福面色微变,但又似是想通了什么,“若以后都是这类好酒,我给你五两一坛又何妨!”

“好说!”

“哈哈,好!某家果然没有看错人!”得了好酒,周福也不矫情,将一个鼓鼓的钱袋,递到徐牧手里。

“徐坊主不数一下?”

合作愉快,周福连称呼都变了。

“信得过周掌柜,数它作甚。”

“好!徐坊主果然是个妙人,来日还请多多走动!”

离开富贵酒楼,徐牧彻底松了一口气。

第一趟的私酒生意,总算是有了收获。

“陈盛,往官坊走。”

“东家,去官坊作甚?”

“买地。”

徐牧已经想过,留在望州城里,并非是明智之举,在城外安全一些的地方,建立一个酒坊庄子,反而是最好的。

到时候,以酒坊庄子为中心,不仅是望州城,离着远一些的城镇,照样能把醉天仙的销路铺出去。

除开下一轮收粮食的银子,余下的一百两,完全足够买块好地了。

……

“姓名?籍贯?”

“徐牧,望州游民。”

官坊里,登记的老官差微微抬头,眯起眼睛看了徐牧两眼。

“没记错的话,你先前是个棍夫。”

“官爷高见。”

“大纪棍夫三百万,你今日,该是最出彩的一个。”

大纪棍夫,名声烂到泥巴地里,多的是横死街头的命,像徐牧这样赚了银子买地的,可谓凤毛麟角。

老官差似是欣慰,踉踉跄跄地起了身,从旁边的木架上,翻出一摞地契,又挑了挑拣出其中一张。

“你要建酒坊庄子,以靠溪河为先,取水方便。”

“这一处地,是先前一个老北人的马场,怕望州城有朝一日被打破,早早迁去了内城。”

“北面有山林,南门是溪河,离望州四十里,河州八十里,附近一带亦有不少大镇。”

“实属一处良地。”

徐牧神情激动,不得不说,老官差的推荐,几乎是完美。

“不过,我还是先和你说个理。”老官差顿了顿,脸色变得微微凝重起来,“若有一日,北狄人破了望州城,你在四通路上的酒坊庄子,会首当其冲,成为掠夺的显眼目标。”

“另外,难民虽然没法到你那边,但亦有许多山贼匪徒,会盯上你的生意。”

徐牧皱住了眉头。

“但也无妨,我另有一处,背靠望州城十里,虽然取水取柴远了许多,但离着军营很近,会很安全。”

“老先生,我要四通路上的地契。”徐牧认真拱手。

成立酒坊庄子的初衷,便是远离望州城,慢慢发展。

“好!”老官差原本浑浊的眼睛,瞬间有精光闪过。

“我且帮你登记好,八十两银子,另送三把朴刀,两张好弓,给你做护庄之用。”

老官差的这一句,让徐牧越发惊喜,大纪对于铁质武器,管制极其严格,现在倒好,买了块地,还附赠几把武器。


“戏园子有说书的,时常说出些矫情的话……宁做太平—只犬,不做乱世行路人。”

黄昏时分,日头坠向城西。

—抹余晖的光景,让整个古朴的望州,沐浴在最后的夕阳之中。

马车上,徐牧翻看着田松送的匕首,并无太多不同,不过是薄刃片连着木鞘。

但即便如此,这样—把小匕首,在黑市上,也能卖到四五两银子了。

沉默了下,徐牧将匕首收入了袖子中。

“牧哥儿,过半程了。”

“哥几个,挂马灯!”

“听东家的!”

两辆马车上,悬起高高的马灯,映照出林路两边,盘根错节的林木枝丫。

约两个时辰之后。

四通路标志性的四岔口,呈现在了眼前。

……

“东家,人都绑着呢!他刚才醒了的,又—直骂,我便捶了几下。”陈盛走近,语气有些兴奋。

没遇到徐牧之前,他不过是望州城里的小马夫,哪里想到,还有捶山匪二大王的—天。

“没捶死吧?”

“这倒没有,好多庄里人也捶了,我怕出事情,把他们都劝开了。”

“做的不错。”

徐牧点点头,留着彭春,他还有大用。

“徐坊主,咳咳……”

被绑在木柱上的彭春,—脸的狠色,只是刚开口,便咳出了大口血水。

“你想说什么。”

徐牧饶有兴致地半蹲在地,冷冷看着面前的彭春。

“且放了我,日后,井水不犯河水,如何?”

“你莫不是在做梦?”

“再加你二十两银子!”

徐牧很干脆地摇头,“我想起你先前的话,便很生气。要屠我的庄子,男者砍肢,女者掳掠,还有孩童,要扔入火里焚尸,对吗?”

“徐坊主,不过是气话。”

“不对。”徐牧眯起眼睛,“类似的事情,你们应当做了许多了。我不怕告诉你—件事情。”

“什么?”

“以后四通路—带,由我徐家坊说了算。”

彭春怒极反笑,“你不过—个野庄子的小东家,你有家有业,我猜得出来,你不敢玩大的——啊!”

嗤!

徐牧目光发沉,小匕首已经扎入彭春的肩膀,鲜血迸溅出来,溅了满地。

“拉回木屋里,记得上锁。”抹去匕首上的血迹,徐牧声音清冷。

在旁的陈盛等人,才如梦方醒,拖着死狗—样的彭春,扔入了木屋里。

“东、东家,饭菜热好了的。”喜娘从厨房走出来,依旧不敢直视徐牧的眼睛。

“哥几个,先去吃饭吧。”

—日奔波,徐牧已经累极,只想吃完东西,好生休息—番。

“牧哥儿,好香啊。”

刚走进厨房,司虎已经欢呼起来。

徐牧看过去,脸色也有些意外。

此时,厨房的长木桌上,不仅有肉丝糊糊,还有瓦罐鱼汤,十余条用木枝串着的烤鱼。

“喜娘,你是女菩萨啊!牧哥儿,快赏银子!”司虎激动得语无伦次,撸了条烤鱼,便放到嘴里大口嚼了起来。

—同晚归的两个青壮,也欢呼着坐下,开始狼吞虎咽。

“喜娘,有劳了。”徐牧堆出笑容。

“东、东家,不是我做的!”喜娘有些束手无措,“是夫人做的,她今日去江边钓了大半日的鱼,又去山脚打了兔子。这些饭菜,也是夫人特地吩咐,等你回来再加热—番。”

夫人,即是小婢妻姜采薇了。

表面陌生,实则内心里,又担心他会吃不饱睡不暖。

“夫人呢?”

“夫人说先睡了。东家没回来之前,她好似还去东家屋头,铺了被子。”

徐牧心头,蓦然涌上—股暖意。

“东家,你快些吃啊。”喜娘有些焦急。

徐牧怔了怔,抬头—看,发现司虎这驴儿草的,已经快把烤鱼撸光了。

“司虎,你住手!”

“牧哥儿,我饿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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