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温时宁傅问舟的现代都市小说《世家弃女,腹黑相公宠不停温时宁傅问舟全文》,由网络作家“陌缓”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世家弃女,腹黑相公宠不停》中的人物温时宁傅问舟拥有超高的人气,收获不少粉丝。作为一部古代言情,“陌缓”创作的内容还是有趣的,不做作,以下是《世家弃女,腹黑相公宠不停》内容概括:她是侯府嫡女,出生那日,府上百花一夜凋零,她便被下了刑克双亲的诅咒。整整十六年,无人问津。若不是阿姐定亲的那个少年郎战场上受了伤,她不会被接回来替亲……新婚夜,望着轮椅上俊逸深沉的男人以及面前的和离书,她眼神坚定:我不和离。男人眉眼冷漠:“考虑好,我不给人第二次机会!”考虑好了,她要宠着护着爱着这个男人,还要治好他的腿。从此,高冷矜贵的冷面战神怀里多了只又软又甜的小娇妻……...
《世家弃女,腹黑相公宠不停温时宁傅问舟全文》精彩片段
温子羡微叹了声:“如果不是灾星那两个字,你我现在只是伯府的庶子庶女而已,根本不可能有如今的风光和选择。”
温书妍脸都气白了,颤抖的手指着温子羡。
“好好好,你给我等着,终有一日你会明白,谁才是你真正要倚仗的人。”
良心作祟也好,顾及自己的名声和前程也罢,有温子羡时刻盯着温书妍,偏院的主仆二人过得风平浪静。
温时宁也像个真正的将嫁女一般,一日比一日更期盼。
婚礼头一天,凤姨娘来送别,偷偷塞了五百两的银票给温时宁。
“姨娘知道,这些银两起不了什么大作用。但你初入侯府,又没有娘家可以撑腰,难免会遇到小人捧高踩低。手头宽裕些,时常可以打点打点身边伺候的下人,多少能买几份真心。你且记住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自己要慢慢去琢磨如何明哲保身,明白吗?”
到底不是自己亲生,许多话她就是有心也不能说的太过直白。
那傅二公子确实是个温善的好人,可好人命不长,若他一走,侯府又如何容得下一个本就是强塞给他们的人。
一无所出,二无才能,三无背景,即便能留下,又如何自立?
出于同情,凤姨娘一声接一声的叹息,却也无计可施。
温时宁不知道五百两到底能做些什么,但这份心意拿在手里是沉甸甸的。
凤姨娘又说:“给你陪嫁了一个婆子两个丫鬟,如果你觉得不够,姨娘可以从我房里再给你配两个。”
温时宁摇摇头,说:“我只要香草就够了,姨娘能不能帮我?”
她也是听香草说,陪嫁的人,伯府若是不给卖身契,那些人随时都可以被要回来。
与其这样,何必麻烦。
凤姨娘懂她的意思,伯府也确实没有要给卖身契的打算,她便去温夫人那里说了说,把香草的卖身契要了来。
婚礼这日,也是凤姨娘帮温时宁梳的头,说的上头词。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
原本这些该是亲生母亲来做的。
可温书妍也是这日出嫁,连出门的时辰都差不多,温夫人自是要顾着她那边的。
所有兄弟姐妹们也都去了温书妍那里。
偏院冷冷清清,没人添妆,庄子铺子更不可能有,就连压箱的银子也没有。
仿佛温时宁才是被抬去做侧室的那一个。
好在嫁衣和凤冠,侯府前两天派人送了一套来,和温家做的那一套挂在一起,天壤之别。
仿佛也是预示着,她即将开始的是另外一种不同的人生。
秉承父训母训拜别双亲的环节时,温伯爷和温夫人只不耐烦地说了句好自为之。
到温书妍时,温夫人拉着她的手,一边抹泪一边说着:“我的娇娇儿,以后要好好过日子,凡事不要受委屈,有爹娘在爹娘给你作主。”
就连高高在上的温伯爷也红了眼眶。
温时宁倒没有什么触动,反正今日出了这道门,他们彼此都是无关紧要的人了。
她只是在想,傅问舟不知道会不会来迎亲。
前两次晋安来送东西时,无意间说起,自那日灯会后,傅问舟就把自己关在了书房里,好几天都不见人。
温时宁知道,傅问舟和她一样,是被命运拽着沉沦进了深渊里的人。
可他还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做她的救命稻草。
温时宁能感觉得到,为了给她希望,傅问舟已经在很努力的往水面上挣扎。
可每挣扎一次,外面的天日都在提醒着他曾经的风光和自由,想必那是比病痛本身还要痛苦和煎熬的一件事吧。
温时宁感到很愧疚。
她心里想着,等过了这个坎儿,她一定要想尽办法的对二公子好。
此时伯府门口,两支迎亲队伍分别站在两边。
二皇子周礼安骑在马上,威风凛凛,气势逼人。
傅问舟则是坐在轮椅上,再是仪表堂堂,也要矮人一头。
出于礼数,他还得行到马前,拜一声二皇子安。
听身边人来汇报描述时,温书妍只恨不能亲眼目睹。
她盛气凌人地看着身侧的温时宁。
“你都听到了吧,这辈子我都要压你一头!包括傅问舟,我要让你们次次见我都要弯下脊骨,永生永世都别想抬起来!”
温时宁实在不解:“你什么都有了,为何还要恨我们?”
温书妍说:“因为你们不配!”
喜帕随之盖上,掩下了她眼底的不甘。
时辰到,该出门了。
新娘出门一般由嫡亲的兄弟来背,温子羡自然是要背温书妍的,另外的兄弟年龄太小,也无人愿意来背,最后是喜婆背的温时宁。
二皇子身份尊贵,本是可以不来的,但他来了,便是给了伯府莫大的面子。
温伯爷和温夫人亲自出来拜送,而侯府这边的迎亲队伍只能靠边站着,给二皇子让路。
对比越是明显,温书妍就越得意。
她的选择没有错,错的是傅问舟,要怪就怪他命不好吧。
大周朝有扬鞭送亲的风俗,由新娘的兄弟们,在迎亲队伍的最后一路扬鞭护送。
以温子羡为首的伯府男儿,纷纷跟在二皇子的迎亲队伍后,无一人愿意护送温时宁。
温时宁本就不懂这些,倒真是无所谓,被喜婆塞进花轿里便乖乖地坐着。
只心里担心傅问舟,他与温书妍多年婚约,想必是付出过真心的。
如今被挂在心上的人这样践踏,该有多难过。
直到鞭炮响,花轿起,温时宁突闻几声鸟叫。
她心一震。
是楚砚。
那是他们之间的暗号。
她很想探出头去看看奶娘他们有没有来,可再不懂也知,此刻她代表的傅家新妇,她若闹出笑话来,那日后便也是傅问舟的笑话。
温时宁忍的眼睛酸痛。
随后鞭声响起。
楚砚洪亮的声音也跟着响起。
“一鞭告天地,两鞭震鬼神,三鞭送新郎,新人奔福去,天地庇佑,神鬼皆让,新郎敬之,若福不及,吾必讨之……”
温时宁听不太懂,但知,这是楚砚以兄长的身份替她撑腰来了。
如是,眼泪便再也忍不住。
更令她没想到的是,那鞭声,喊声,越来越多,越来越响。
除了楚砚,还会有谁愿意为她扬鞭送亲呢?
这时,香草的声音隔着帘子传来:“小姐莫怕,是萧将军带来的军中人。”
傅问舟将他毕生积攒的人情,用在了此处。
他已经在开始尽他最大的努力,兑现对她的许诺。
温时宁顿时哭的不能自已。
到了侯府,温时宁被喜婆扶下来,攥紧红绸,由傅问舟带着跨过火盆,踏入侯府大门,也踏入了她新的人生。
“一拜天地,一鞠躬敬苍天,佳偶天成。”
“二鞠躬,敬黄土,喜结连理。”
“三鞠躬,敬天地,地久天长……”
顺着司仪的说词,温时宁每个动作都行的标准,带着虔诚。
盼神明有知,赐她新生。
心念刚起,便听众人惊呼。
“二公子晕过去了,快!快请大夫!”
“我就说这婚结不得,温伯府好歹毒的心!”
“还不快把这灾星带下去!”
推推攘攘中,温时宁头上的喜帕落地,露出她惊惶无措又麻木的一张脸。
傅问舟被团团围住,他们之间仿佛隔着层层山峦。
不知怎么回的喜房,温时宁就那么呆呆坐着,像是没有灵魂的木偶。
香草握住她的手,努力地忍住哽咽,轻声安慰着。
“小姐别怕,没事的,二公子身子本就不好,不是你的错。”
温时宁木然地抬眸看她,“香草,我的命运,好像真的被诅咒了。”
她原本是不信的,可这一刻,不得不信。
怪她,都怪她,若不是她自私,偷偷向神明许愿新生,神明就不会动怒,傅问舟就不会晕倒。
怪她弄掉了红盖头,喜帕掉,祸事起。
往后怕是更不得安宁了。
“香草,对不起。”
温时宁那带着稚气的小脸上,浮现出垂暮老人般的苍凉。
“我原本想着,把你要来,许能让你过得自在一些……可我似乎是错了……”
早知如此,那日她就不该求傅问舟同情。
她该自请回庄子上去的。
她若于这世间本就多余,那便是天要将她收回去也无妨。
香草忍住哭声,手指轻轻抹去温时宁眼角的泪珠。
“小姐莫要这么想,能遇到小姐是香草的福气,反正香草这辈子就跟定小姐了。”
无非就是被侯府赶走,无家可归。
那她们便四海为家,做彼此的家人。
但这些话香草还不能说,她坚信傅二公子能醒来,能信守当初的承诺。
她将温时宁的手又握紧了些,主仆二人依偎在一起,静静等待着命运的安排。
……
这场婚礼,侯府用尽了心思。
一来是傅问舟很上心,连他一直不肯见的军中人都主动邀请。
二来是为冲喜。
想着办的越隆重,越能感动神明。
是以,能发的喜帖都发了。
但他们忽略了一点,如今的侯府已是落败之势,如傅问舟的腿一样,几乎没有可能再站起来。
与这样的侯府交好,能有什么好处呢?
今日来了,明日若是以旧情二字裹挟求个什么事,帮还是不帮?
反之,温伯府现在形势一片大好,顺势交好是必然的。
所以按发出去的喜帖置办的酒席,空出了一大半。
加之傅问舟突然晕倒,老夫人急火攻心,随后也倒下了。
侯府上下忙成一团。
见状,原本就是硬着头皮来的客人几乎都走光了。
最后只剩萧池他们。
是走是留好像都不妥。
许久,萧池才发了话:“都坐下,傅将军的喜酒我们怎能不喝!”
于是一行人齐刷刷地落座,也只是坐了两桌而已。
酒喝的急,便也醉的快。
有人开始愤愤不平。
“二皇子能得圣心,有今日的荣光,该不会就忘记这一切是怎么来的吧?”
“若不是他立功心切非要跟着上战场,将军怎么可能因为救他而受伤!”
“他倒好,功劳全揽在自己身上不说,夺人妻这种事也做得出来!”
“温伯府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攀上高枝儿还要恶心人,自己府上都不敢认的灾星,硬要强塞给侯府,居心歹毒,欺人太甚!”
萧池拳头握紧,并未出声阻止,他要比他们想的更深更远一些。
二皇子此举确实是令人寒心,才得了几日圣心,就能明目张胆的把救命恩人踩在脚下,他日若是得了大势,他们这些见证过他狼狈不堪的人,恐怕都不会有好下场。
“酒再醉人,也该留几分清醒,各位不惜命,也要为家中老小着想才是。”
傅问舟虚弱的声音传来,众人立即酒醒了一半,纷纷起身。
“将军,你醒了。”
喝了酒的缘故,萧池眼睛有些红。
傅晚儿推着傅问舟走近,含着委屈,带了几分哭腔喊了声萧池哥哥。
萧池朝她点点头。
傅问舟目光静静扫向众人,“今日请各位来,是我思虑不周,都请回吧。”
萧池又紧了紧拳头,负气般说道:“论军中规矩,只要没有做过背信弃义有违军法的事,一日为将便终身为将,旧属来恭贺昔日上官的婚礼有何不妥。”
“论人情,我们都是一起出生入死过的兄弟,这杯喜酒更是要喝。”
“今日你就是不请我们,我们厚着脸皮也要来。”
这是实话,但他们不知这背后还有那么多腌臜之事。
若是知道,恐怕今日扬鞭时,那鞭子会不小心落在温家人身上去。
傅问舟缓着呼吸:“兄弟们的情,我傅问舟承下了,也请各位记住今日应承之事。”
指的是扬鞭送亲一事。
萧池愣了下。
其余人也都面面相觑。
萧池迟疑道:“既做了扬鞭人,便是至亲……只是那温家女是何来头,将军该不会是不知晓吧?”
傅问舟轻咳:“我只知,她既嫁了我,就是我的妻。”
没提侯府,只是他的妻。
萧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傅问舟这是存了要护那女子一生的心,连侯府都不信,所以才拜托给了昔日战友。
这份信任,重如千斤。
萧池抱拳,郑重道:“从今往后,我们对傅二夫人必定敬之重之,他日若二夫人需要,我等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看得出傅问舟支撑的很艰难,萧池带着众人告辞。
等人都走了,傅问舟脸白如纸,缓了好一会儿才问道:“母亲如何了?”
傅晚儿忙道:“已经醒了,大嫂在看顾。”
“大哥人呢?”
按理说,作为家主,他应该在此主持大局才对。
时隔太长,他自己都能感觉得到,身上的骨头正在—点点的坏死。
这副孱弱的皮囊之下,已是千疮百孔。
剜心锥骨般的痛越来越强烈和频繁,想来,是廖神医配的止疼药在逐渐失效。
他不是神,只是芸芸众生中普通的—具肉身。
他不怕死,但不能保证受得住缠绵不息的痛苦……更不能保证他能坚持到解药调配出来。
这—刻,傅问舟突然意识到—个问题——他似乎是给了温时宁—些不该给的希望了。
再给,就是欺骗和辜负。
他怎忍心?
片刻的沉默对视中,傅问舟的心—阵阵的绞痛。
就好像,他随口说要天上的月亮,别人拼了命的取来,他即要不起,又无法拒绝。
内疚,不甘,像苦涩的海水将他淹没。
傅问舟舌根发苦,失语般说不出话来。
温时宁却笑了:“那二爷可以给我奖励吗?”
傅问舟没有犹豫的道:“时宁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都可以吗?”
傅问舟想了想,“只要我能做到,都可以。”
“那好,我想让二爷带我出去玩—玩可以吗?”
傅问舟愣了下。
温时宁又说:“不是—天两天,也不是只在京城逛—逛,我想走的远些……二爷知道的,我从来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我想去看—看。”
“我还想去母亲给的庄子上住—段时间,好好规整规整,二爷觉得行吗?”
傅问舟眉头紧锁,沉吟了片刻。
“这就是你不眠不休的目的?”
温时宁低下头,弱弱道:“二爷你答应过我的,只要我好好学,等能把诗经和论语认全,就带我出去玩。”
傅问舟记得,她刚开始识字时,他似乎是这么鼓励过。
“如今我都认得,还能背。临风居的花草我也养好了,红儿她们只需要按我说的去做就好。温棚我也试验了,可行,按此法在庄子上种药材肯定没问题。”
温时宁不敢抬头,伸手扯着傅问舟衣袖,软软地撒娇。
“二爷,看在我这么努力的份上,你就答应我好不好?”
傅问舟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想来是廖神医的主意,只是这丫头另辟蹊径,不直接劝他,而是先做出许多成绩,再来邀功求赏。
他本就许诺过,现在虽然远超计划,但温时宁所做的这些,足已让他无法拒绝。
她还懂得循序渐进,将他置于难地,再给出台阶……
傅问舟无奈地叹了声。
“也好,那就准备准备吧,等过了年就出发。”
“真的?”
温时宁倏然抬眸,激动地握紧他的手。
“二爷你真好!我,我太高兴了!”
高兴的都哭了。
傅问舟溺宠失笑,手指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水珠。
“以后有什么事,大可直接同我说,不需要兜那么远的圈子,不累吗?聪明不是这样用的,明白?”
愈发柔和的眸光,像是这冬日里的暖阳,将温时宁轻轻笼罩。
她呆呆地看着他,—点点地勾紧他放在膝盖上的那只手,牢牢不放。
“二爷,我其实也没那么聪明,我很笨,学东西很慢的……虽然能背下来,但其实根本不懂其意……我还想跟你学下棋,学画画……还有好多好多东西要学……”
说—千道—万就—个意思,希望他能活久—点。
既希望他能信她,又怕他太过放心……
傅问舟能体会温时宁煎熬的心,因而心里更加的难过,便没有抽出手,而是用另—只手将她轻轻揽进怀里,像哄孩子似的轻拍后背。
“时宁莫怕,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香草喊了会儿,也哭了会儿,然后把眼泪一抹,打来凉水,取来洗脸巾,不停的交替,不停的擦拭。
温时宁的哭声像迷路的猫儿一样,听得她心都碎了。
“小姐,你别难过,等你嫁到傅家就好了。”
“傅家二公子确实是顶顶好的男儿,他一定会待你好的……”
香草也不知道小姐能不能听见,但她想,人要活着,就得有盼头。
傅家二公子就是她们的盼头。
快天亮时,温时宁的烧终于退了下去。
婆子来时,听闻香草说起昨晚的事,非但没有半分愧疚或是后怕,而是不屑地嗤了声。
“这府上就是进了只老鼠,府兵也能第一时间知道,你不是叫不答应,是咱们的主子不值得而已。”
香草瞥见温时宁的身影,急的想去捂婆子的嘴。
婆子推开她,声音更大:“许是夫人的猫昨个儿走丟了,府兵们都找去了吧。”
温时宁没什么表情地转身进了屋。
没有希望就不会有失望。
她虽比不上那只猫儿得到万千宠爱,但她有奶娘,有阿姐,有楚砚……她也是有人牵挂惦记的人。
刚用早膳,林嬷嬷领着几名丫鬟来了偏院。
见温时宁脸色更加惨白难看,红肿倒是消了些,但手指印还是十分明显。
林嬷嬷拧了眉,吩咐丫鬟们多上点粉。
温时宁像个木偶一样任她们摆弄。
反正也没得选,她连反抗的资格都没有。
弄不好还会连累香草。
折腾了一个多时辰,丫鬟们终于将她收拾妥当,但林嬷嬷的脸色似乎更难看了。
香草更是欲言又止,看着她家小姐不知道说什么好。
其实无非就是衣裳不合身,妆容和发饰都不合适。
她身形单薄,撑不起样式繁琐又太过艳丽隆重的华服锦衣。
那样厚的粉,那样浓的妆,更不适合她那张稚气未脱的脸。
头上的珠钗,显贵的发髻,仿佛将她整个人压的又矮又小……像戏台子上滑稽的丑角儿。
可这些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都不是她能选择的。
前院已经派人来催,林嬷嬷没办法,只得将温时宁带了出去。
傅家今日来人不少。
傅问舟,老夫人,傅晏修夫妻,以及未出阁的傅晚儿,还有几位旁支的宗亲代表。
作为一家之主,温庆宗八面玲珑,尽可能的维持着场面。
温子羡也打起精神来帮腔,时不时的想和傅问舟说上话。
可傅家人始终没个好脸色,也就傅晏修勉强应付着。
温书妍站在温夫人身边,时不时的偷偷看一眼傅问舟,心情复杂极了。
既希望今天能顺顺利利的谈拢,又希望傅家能拂袖而去,严辞拒绝。
她甚至想,若傅问舟说非她不娶,若他放下身段来哄她求她,也许……
不不不,没有也许。
二皇子如日中天,若将来……那她怎么着也是个妃。
为妃和寡妇,并不难选。
温书妍背脊又挺直了些,再不去看傅问舟。
又等了片刻,林嬷嬷领着温时宁终于出现在视线内。
那样一副滑稽又丑陋的模样,别说傅家人了,就是温家人也个个吃惊。
温庆宗心里大失所望,不着痕迹地看了眼温夫人。
早知道是这样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废物,还不如随便从外面买个丫鬟来替代的好。
丈夫这一眼,仿佛从温夫人心口挖走一块肉。
这就是她差点付出性命生下来的……早知道……早知道当初就不该留她。
可事已至此,后悔无用,她只得硬着头皮开口。
“时宁,还不快见过长辈们。”
温时宁从没有见过这么多的人,只觉得那一双双的眼睛,像烙铁一样印在她身上。
她不认识人,自然也不懂得叫,只木讷地行了个晚辈礼。
在场众人,无一不蹙眉。
温书妍心里窝火,嘴角又不自觉地扬起一丝得意。
她忍不住去看傅问舟,想从他脸上看到嫌弃,愤怒,以及不甘。
就在她目光望过去时,傅问舟突然开口。
“可否让我与温大姑娘单独说几句话?”
傅家人诧异地看着他。
温时宁也下意识朝他看去。
男子坐在轮椅上,刚入秋而已,腿上已经盖着薄毯,脸色也极差,苍白憔悴,眼窝深陷,但却丝毫不影响他的俊美。
眉如远山,鼻梁高挺,目若朗星,气度从容。
最重要的是,他眼神是温柔的,善意的,有种悲天悯地的慈悲。
想来,他就是傅家二公子吧。
温时宁心里竟也生出一些怜悯来……他确实是这世间顶顶好的男儿,好可惜,他似乎也被命运给捉弄了。
温庆宗这时开口道:“院里景色不错,时宁,你领二公子去转转,子羡你也去。”
温夫人则是招呼大家吃茶,恨不得这茶能让所有人忘却刚才的一幕,忘却她究竟生了个什么不能入眼的东西!
温子羡自是乐意推傅问舟的,趁机贴着他的耳朵说悄悄话。
“问舟哥,你若瞧不上她,拒了便是……长姐也是无奈,心里许是盼着你能坚持的。”
傅问舟眉头微微地皱了皱,“长姐?”
温子羡轻咳了声:“叫习惯了……应该是二姐。”
温时宁没得选,默默跟着他们。
香草想跟又被婆子拉住,焦急的跺脚,不停朝她打手势。
意思是小姐你要好好把握机会呀!
温时宁只觉苦涩。
这种事,哪里是她努力就可以的……况且,她拿什么努力?
到了庭院里,傅问舟让温子羡停下来。
“你也回避吧,我想单独同你长姐说几句话。”
温子羡有些受伤。
自两家在亲事上有了分歧后,傅问舟对他就疏远了。
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他决定不了什么。
与温时宁擦肩而过时,温子羡压低了声音。
“你若是个有廉耻的,就别让二公子为难。”
温时宁只当没听见。
奶娘说,若听到不想听的话,就当是狗叫,无需计较。
她走过去,乖乖地站着,也不敢看人。
傅问舟打量她片刻,开口问:“你真的及笄了吗?”
看着真的好小,和晚儿差不多。
温时宁老老实实说:“我只知,我比嫡妹大三天。”
还是香草说的。
“你不知自己的生辰?”
“是。”
温时宁解释说:“庄子上看守我的婆子们从不许我提,她们说,我的生辰是灾难日,不必记得。”
傅问舟却不以为然,“许多事,不是逞口舌之快就能解决的。”
相反,兴许还会招来更大的麻烦。
可忍让更不是办法……
思来想去,傅问舟又惆怅上了。
说到底,还是怪他,护不了她—辈子。
另—边,傅晚儿当真是不客气。
拉着温时宁—口气逛了七八家有名的成衣店,自己挑了几身,也给温时宁挑了几身。
接着又逛起首饰店。
“—般满月和周岁礼,送银饰的比较多,反正我小时候就收了许多银锁银镯子什么的。”
傅晚儿拉着温时宁进了京城最好的金楼,找到银饰专区,帮温时宁挑了起来。
温时宁瞧着那些专为小孩打造的银饰,个个都好可爱,看着就觉得很欢喜。
加上卖银饰的伙计说,纯银可以对身体有正气排毒的作用,刚出生的小孩子身上有胎毒,银饰可以吸走胎毒。
尤其是长命锁,还有镇静安神、辟邪定惊的作用。若是戴上了长辈送的银锁,就能无灾无祸,平安长大。
温时宁当即就定了买长命锁。
但在傅晚儿拉着她看首饰时,温时宁便死活也不肯试了。
“我时常都要做事情,戴上这些不方便的。”
傅晚儿努努嘴:“我看你就是舍不得。”
温时宁承认:“是,今日花的钱,是我从前想都不敢想的数目。”
且最重要的是,没有—分钱是她挣的。
傅晚儿坚持往她头上插上—根金钗,正色说:“女人买首饰,不光是为了戴着好看,还是—份属于自己的保障,你懂吗?”
不然二哥为什么要让她作陪出来逛街?
傅晚儿年纪虽小,但不傻,府上的形势她都明白。
若二哥有—天真的不在了,以大哥大嫂的脾性,怕是容不下二嫂的。
到时候,谁又能护这样—个弱女子呢?
母亲年老,心有余力不足,再者,儿子都不在了,犯得着为—个外人,和自己人作对吗?
即便现在送了庄子又如何?
二嫂不—定带得走,但首饰这些贴已物就不—样了。
忠勇侯府再落败,也不至于吝啬到那种程度,落人笑柄。
温时宁听得懂傅晚儿的话,但她还是坚持放下了金钗。
“二爷的病,花钱的地方还多。且我觉得,女人最好的保障,是有安身立命的能力。晚儿妹妹你放心,等我种出药材来,定能卖很多的钱,到那时,再买这些也不迟。我不仅给自己买,也给你买好不好?”
清亮的眼神,再配上她软软的语气,任谁都会心软。
傅晚儿手指点点她鼻尖,“你呀,就是个小傻子。”
温时宁甜甜地笑:“奶娘说,傻人有傻福,不然我怎么会碰到你和二爷这样的大好人呢。”
傅晚儿拿她没办法,最终挑了个便宜,但素净好看的银钗子。
“我拿自己的贴已钱送你总行吧?”
银钗上雕刻的木兰花温时宁很喜欢,便收下,并许诺:“等我赚钱了,—定给你买这里最贵最好看的。”
温时宁又给香草挑了个首饰。
香草受宠若惊,死活不要。
温时宁坚持,并说:“我没有旁的姐妹,除了阿姐就是你,这个先用凤姨娘给的钱买,等我赚钱了,再给你买更好的。”
傅晚儿也说:“二夫人—片心意,香草你就拿着吧。”
香草这才收下,却又实在忍不住,不断的抬手抹眼睛。
被人重视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可也有点让人难过。
就在这时,—道嘲讽的声音传来。
“说句难听的,二弟还能有几年的活头?等二弟一走,人家要嫁人我们还能拦住不成?”
傅晏修听得烦,“那你说怎么办?我还能去找母亲闹不成?”
外面早有传言,说他无能,撑不起忠勇侯府。
反正迟早他都是败光侯府的罪人……
傅晏修心烦意乱,和大夫人闹了几句,心里更不痛快,索性去别院找小妾喝了个痛快。
回头喝多了闹胃疾,大夫人又把小妾给杖责一番后赶了出去,闹的鸡飞狗跳。
事情传到老夫人那里,老夫人捂住心口疼了好半天。
“从我嫁进傅家到现在,我支持的还少吗?如今我给出去个庄子就心疼成那样,他们也不问问,自老侯爷走后,是谁撑起的侯府?”
“是我儿问舟!是他知晓,老侯爷的光耀在他离世那日就已散去,侯府若无人支撑,那些被老侯爷压制过的小人定会欺上门来。”
“所以问舟他日练苦读,文能治国,武能救国,他让自己耀眼到无人敢轻视,才有了侯府的风光,各房手里的营生才能蒸蒸日上,就连他傅晏修的一官半职,也是拿问舟的军功换来……”
“再说傅家的家业,哪一间铺子,哪一个营生,不是我出的银子?家业我置下了,管我也管了几十年,如今我老了累了,管不动了……他们分也好,弃也罢,我又能如何?”
“我不过是散些银子,给个庄子,给问舟多买几份希望,给我自己留点救命钱而已,怎么就容不下了?!”
一番血泪倾诉后,老夫人脸白如纸,险些喘不上气来。
方嬷嬷急得眼泪直流,“侯爷也没闹到您跟前来,许就是心烦而已……您也要理解理解他不是,左右他是侯爷,是这侯府的当家人。侯府的荣辱,现在全压在他一人肩上,也不容易。”
老夫人泪流满面。
“是不容易……谁又容易?”
但方嬷嬷说的没错,这侯府终究还是得靠着傅晏修支撑。
撑不撑得起,也得撑。
她总不能看着他被压垮,看着侯府落败吧……可急什么呢?
她也没说不给他们留,只是时候未到而已。
也不知傅晚儿是怎么知道的,回头就抱着来福去找傅问舟哭了一场。
“二哥,你一定要好起来,这个家没有你可怎么办?”
傅问舟摸着傅晚儿的头,眸底沉着深深郁色。
连母亲带着用心的一点赏赐,大哥大嫂都容不下,若他真不在了,怕是人也容不下的。
娶温时宁这件事,他太过托大了。
等傅晚儿哭够了,傅问舟只交待:“这些事,不要说给时宁听。”
傅晚儿吸着鼻子道:“我知晓的。说起这个二嫂,我还以为等她嫁进来,我便终于有了玩伴,谁知她不是在花园干活,就是在书房念书练字,也不知道那书有什么好读的。”
傅问舟无奈,手指点点她。
“那是因为她想要的,你都有了。”
傅晚儿瘪着嘴,“旁的不说,她能嫁给二哥这样好的人,就比我强。”
傅问舟听出些女儿家的小心思,不由得认真端详起傅晚儿。
记忆中的小屁孩儿,已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明年,你该及笄了吧?”
傅晚儿没反应过来,点头说是呀。
“可有心悦之人?”
傅问舟问的猝不及防,傅晚儿傻愣了下,扭扭捏捏说:“二哥觉得,萧将军如何?”
“萧池?”
傅问舟确实是没想到。
“你可知,他家中尚有寡母和寡嫂,日子并不富裕。”
忠勇侯府虽已是落败之势,但依着往日清名,寻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应该不难。即便是下嫁,也不至于是门庭衰微的人家。
傅晚儿弱弱道:“大哥他现在正在挨家挨户地送回礼。”
傅回舟苦笑不已。
他以为这场婚礼足已让大哥看清,人在失势时被人踩是常态,最求不得的就是真心二字。
与其厚着脸皮去攀附这个拉拢那个,还不如做好份内之事,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便是。
随他去吧,左右他现在才是侯府的主人,如何经营侯府,已经不是他这个废人能说了算的了。
傅问舟看着那许多未动过的菜肴,吩咐道:“你和晋安安排,将这些吃的送给那些需要的人吧。”
晋安迟疑道:“知晓公子大婚,有许多百姓自发的前来恭贺,好些人还在外头等着你去散喜糖呢。”
有人能忘记曾经的少年将军,也有人永远记得,那少年不仅打了许多胜仗,也一直在帮百姓争取过更好的日子。
修水渠,建水库,主张按收成比例来赋税,未达到基本生活标准的,给予补贴。
少年不断立功,又不断用战功替百姓谋福利的那两年,整个大周国几乎没有穷苦百姓因吃不上饭而饿死。
傅问舟喉咙轻轻滚动了下,“那便请他们入席吧,另外,你且去寻一寻今日带头扬鞭的人,那可能是时宁在庄子上的好友,若寻到请进府来好生安顿。”
晋安应着好,小跑着去办事。
傅问舟这才让傅晚儿推他回临风居。
傅晚儿吸着鼻子道:“时宁肯定吓坏了……二哥,你说,她该不会真是……”
“晚儿!”
傅问舟有些严厉地打断她:“她未曾真正伤害过任何人,任何人却可以施罪于她,若真有神明一说,那也是神明的错!”
傅晚儿吓得噤声。
她亦是同情温时宁的,可她更心疼自家哥哥呀。
“你去帮晋安招呼客人吧,我自己可以。”
傅问舟似动了气,自己艰难地转着轮椅进了临风居。
傅晚儿正委屈的掉眼泪,突闻萧池喊她:“三姑娘。”
“萧池哥哥……”
傅晚儿嘴一瘪,顾不上什么男女有别礼仪廉耻,抱着萧池就哭。
萧池浑身僵硬,双手悬在空中一动不敢动。
等傅晚儿哭了会儿,方才道:“我只是来告之一声,我们会留下来看顾,免得鱼龙混杂,再生事端。”
傅晚儿抽泣着:“多谢萧池哥哥,今日还好有你……”
说着,将存放在身上已久的香囊塞给萧池。
“这是我亲手做的,望萧池哥哥不要嫌弃才好。”
人都哭成这样了,萧池哪还敢嫌弃,便将香囊往怀里一收,道了声谢便忙去了。
身后,傅晚儿娇羞地捂住脸,终于破涕而笑。
孰不知,命运的齿轮就此开启。
福祸不知。
……
喜房。
开门声响,主仆二人如惊弓之鸟般弹了起来。
见是傅问舟一人,香草忙上前帮忙。
温时宁呆呆地看着傅问舟。
他脸色好差,虚弱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
他能存活于世,已经很艰难,她若再像抓救命稻草那样抓住他,就真应了那些人的话,成了害人的灾星了。
温时宁笔直地跪在了傅问舟跟前。
傅问舟拧眉:“这是做什么?”
温时宁不管不顾地磕了头,抬起水雾弥漫的眼睛看着他。
“请公子允我离府吧,给放妻书也好,让我去寺庙清修也罢,我都可以接受。”
傅问舟眉头微微的挑高,“这么快就认命了?”
温时宁不语。
认不认似乎根本由不得她。
傅问舟又问:“就这么不信我吗?”
“不是。”
温时宁摇着头,眼泪不争气地滚落。
“我不能害你……我任何人都不想害,更别说是你。”
“傻瓜。”
傅问舟屈起手指,轻轻拭去她脸颊的泪珠。
“是我自己不好,因着惧怕旁人的眼光,好几日都没休息好,这才没能坚持住……是我对不住你。”
他眼里溢出来的苦楚,看得温时宁直揪心。
偏生她不懂得如何安慰人,笨嘴笨舌地说:“公子是我见过最好的人,没有人比你更好……有人若是看轻你笑话你,那是他们有眼无珠,黑心肠,烂心肺,小人作派……”
好话不会说,骂人的话奶娘也只教了她这几句。
可温时宁还是觉得不够,急得俏脸通红,求助地看着香草。
香草不负使命,接着骂:“有些人就是那样,好好长着一张嘴,却不会好好说话,光用来放屁!自己一无是处,还成天评价这个说道那个,这种人就不知道廉耻是怎么写的,和他们计较还不如听狗叫两声……”
温时宁眨眨眼。
香草真棒!
傅问舟哭笑不得,摸摸温时宁的头,柔声问:“饿不饿?”
温时宁这才想起,自己一天都没吃东西。
肚子立即应景似的咕咕叫。
傅问舟便吩咐香草去让厨房备吃的,等待的过程中,他又让香草找来喜帕重新给温时宁盖上。
香草人生头一次充当喜婆,有些紧张。
好在之前当乞儿时,在茶馆门口偷听说书先生说书时记住了几句。
她清清嗓子,哄亮道:
“秤杆金,秤杆亮,秤杆—挑挑吉祥,左一挑富贵,右一挑如意,中间—挑金玉满堂。从此夫妻恩爱到白发……”
接着是交杯酒。
“喝了这杯合卺酒,今生今世长相守。”
“礼成,祝二位新人长长久久,共赴白头。”
傅问舟从袖口掏出银子,赏给香草。
“主持的不错,很有天赋。”
“谢二公子。”
香草满心欢喜,将吃食摆好,便识趣地退了出去。
温时宁整个人还有些晕乎乎的。
明明打定主意要离开侯府的,怎么就掀起盖头,喝起合卺酒了呢?
傅问舟看着她娇俏灵动的脸,除了心酸还是心酸。
她本该有很好的人生,却从一个火坑跳到另一个火坑……他许是真的错了。
“事已至此,你已经嫁我为妻,出府的念头就不要再有,除非……”
他死。
“你放心,无论是之前还是之后,我都会尽我所能的替你安排妥当。闲言碎语在所难免,但我觉得香草说的没错,嘴长在别人身上,我们管不着,但可以不去听。”
“至于我的命数,早在认识你之前就定了,如何都怪不到你头上去。”
“我说的这些,你能明白吗?”
不用识字太多也能看懂。
可惜傅问舟死活不让温时宁碰,因而也退了一步,接受秦嬷嬷和晋安来动手。
之前二人也不是没有坚持过,后来是傅问舟觉得无用,不许他们再做这些事。
因此还发了好些脾气,以绝食相逼。
没曾想,二夫人这么一折腾,他立即就让步了。
秦嬷嬷和晋安都很高兴,对温时宁的感激和敬重又多了几分。
按摩一事温时宁插不上手,但也没放弃学习,只是把重心放在了种药材这件事上。
没想到,老夫人听闻后,立即就给了她一个庄子。
“这庄子背靠青山,前有溪流,有一千来亩田地,还有两个山林,再多药材都够种。老夫人让我转告二夫人,这庄子和二爷,从今往后就交给您了。房契和地契等过好您的名字后,会交由您保管。”
方嬷嬷转达了老夫人的话走后,温时宁仍是晕乎乎的觉得不真实。
那么大一个庄子,真是她的了?
秦嬷嬷也没想到,但该高兴。
“老夫人这是信任二夫人,是好事。”
“可这也太夸张了,能把庄子借给我种我已经很高兴了,不用直接给我的,给二爷也行呀。”
秦嬷嬷看了眼傅问舟,复杂地说:“只要是对二爷好的,别说一个庄子,就是一百个庄子老夫人也舍得。”
因为给得起。
要知道,老夫人可是商贾之女。
其娘家在早些年说是富可敌国也不为过。
只是这些年因后代经营管理不善,落败了而已。
但老夫人手里究竟有多少财产,谁也不知道。
“再说,你和二爷是夫妻,给谁都一样。”
经秦嬷嬷这么一说,温时宁立即就接受了。
她蹲在傅问舟跟前,双眸灿亮地讲起她的规划。
“二爷,我都想过了,若真有这么一个庄子可以给我用,我就全都用来种稀罕的药草。只要种的好,肯定能十倍百倍地赚回来。”
傅问舟笑道:“药商好呀,能帮助别人,又能赚钱。”
温时宁愈发兴奋:“对!赚的银子我们还能帮助更多的人。如此,也是一种大义对不对?”
傅问舟微怔。
她是想告诉他,不用上战场,也能做许多大义之事?
傅问舟一时心酸汗颜。
他其实没她想的那么好,他也有懦弱无能自私怕死的时候……
可对上她那双干净不染世事尘埃的双眼,他就莫名心软。
“是,时宁说的没错。”
傅问舟说完,莫名又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哄孩子。
可温时宁高兴呀!
反正他说什么她都信。
……
听闻老夫人直接给了那么大一个庄子给温时宁,大夫人沈玉娇搅着手帕惊震了好几半天。
“母亲好大的手笔。”
等傅晏修回来,沈玉娇愤愤不平地说起这件事。
傅晏修如今只是个六品文官,手里没实权,处处受人限制。
若是老夫人也能对他们这般大方,多拿些银两出来打点,何至于此。
这话沈玉娇说过好几次了,傅晏修也如之前那般回道:“都是母亲自己的私房,她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可那么大一个庄子,也确实是他没想到的。
沈玉娇不服气:“是,母亲是没有动用到侯府的银两,可今非昔比,各房分了出去,如今就靠着你一个人拿俸禄。分到的几间铺子,也都是不赚钱的营当,照此下去,还能坚持几年?”
“散银两给二弟寻医问药也就算了,今日送珠宝首饰,明日送庄子,后日是不是要把家底一并送出去给弟妹?”
温子羡压下心底的厌恶,将药膏递过去。
“长姐无心,你且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这药膏好好抹,明日会消肿的。”
温时宁对温家人的了解还不是很多,她看着眼前的少年,和楚砚差不多的年纪,眉眼也都生的十分好看,不由生出一丝亲近来。
“你叫我什么?”
她其实是想搞清楚他的身份而已,可在温子羡听来简直就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挑衅。
他冷嗤道:“就你还想争长姐的称谓,还真把自己当温家嫡长女了?”
可笑!
温子羡失望道:“来之前我还抱有幻想,你在乡野长大,或许还有几分乡下人的朴实纯善,就算愚钝,好好讲道理许也能听个一二。”
“但你张口就要争长姐的称谓,可见朴实纯善是没有的,有的是下作贪婪,不知廉耻为何物!”
温时宁整个人定住。
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又说错了什么?
她也从来不知道,原来一个人的眼神,是可以这样扎人的,而且扎的很疼很疼。
“你说什么?”
她是真的听不懂,她怎么就下作贪婪不知廉耻了?
她的嘴唇紧闭,那双明亮如星辰的眼眸,却散发着一种难以言明,却又让人不敢直视的力量。
温子羡也知这样对一个女子说话多少过分了些,眼神躲闪了下。
可她实在是……
反正都这样了,他索性就直言吧。
“你生来不祥,差点害了母亲性命,让温家笼罩了多少年的阴影,也让多少人的命运因此改变……”
说着,他眼神又阴厉了几分。
“且不说我们自家人因你而经受了些什么,你可知傅家二公子是个怎样的人物?”
温时宁不语。
她被困十六年,如何知?
温子羡看她的眼神更加的鄙夷。
“傅二公子才情斐然,十岁便已名满京城。十三岁上战场,十五岁封五品骑游将军,十七岁封三品云麾将军,战功赫赫,威震四方。”
“偏就这样一个人,还生得丰神俊朗,玉树临凤,品性更是淡雅谦逊……”
他夸了一长串后,话锋一转,近乎恨毒地问温时宁。
“你且说,这样世间顶顶好的男儿,你如何配得上?”
十六年来,温时宁所接触的人,十个手指头就能数清。
她不懂得如何与人争吵,但有些话还是想说说清楚。
“你问我如何配得上,可这婚约是我求的吗?是我非嫁不可吗?”
“你说我生来不祥,是我想的吗?是我求着爹娘将我带到这人世间来的吗?”
“将我送到庄子上十六年不闻不问,是我求着要回来的吗?”
“所以,你们是希望我如何?”
这样咄咄逼人的语气,令温子羡十分恼火。
他脱口而出道:“你若真不想,大可自行了断,何苦让大家都为难!”
她一死,婚约自然取消。
傅问舟不必为娶这样的人而难堪而怨恨,长姐也不必因此愧疚煎熬。
温时宁愣住,心脏像是被人打了一拳,闷闷的胀痛。
“所以,我合该去死?”
她声音有些发颤,像是马上就要哭出来,偏生那眼神又冰冷倔强的很。
“三公子休得胡说!”
这时,从院门口急匆匆的行来一名妇人。
温子羡表情变了变,行了个晚辈礼。
“凤姨娘。”
凤姨娘缓着呼吸,“圣贤书就是这样教三公子的吗?目无长序,口出恶语,这是大丈夫行为?”
温子羡唇角紧抿,一言不发。
“向你长姐道歉。”
“凤姨!”
凤姨看着他,语气严厉:“你若不,今后这声姨娘也不用叫了。”
温子羡眼底涌上委屈和不解,迟疑片刻,还是不情不愿地朝温时宁拱了拱手。
“见谅。”
“叫长姐!”凤姨厉声。
“长姐。”
这声长姐像烫人似的,温子羡叫出口后便气冲冲地跑了。
视线对上,温时宁乖巧地行晚辈礼,“多谢凤姨。”
伯爵府的姨娘,虽比不上正妻那般雍容华贵,但身上的华服锦衣,头上的珠钗玉饰,仍是温时宁从未见过的。
到底是小孩心性,温时宁一时看失了神,心想,要是奶姨这样穿肯定极好看。
还有阿姐,阿姐就一心想要个带翡翠的珠钗。
凤姨不知为何红了眼眶,她接过药膏,一言不发地给温时宁轻轻抹上,方才开口说话。
“子羡并非恶毒之人,他只是太年轻,对这人世间的嫉恶了解甚少,时宁原谅他这一次好不好?姨娘替他向你赔罪。”
除了奶娘一家,从没有人这样温柔地对她说过话。
于是,温时宁被蛊惑般点了点头,说好。
凤姨娘眼眶更红,直夸她是好孩子。
后来凤姨走后,香草才告诉她,三公子其实是凤姨亲生。
因为聪明出色,才被夫人记在名下,成了以后可以承袭爵位的嫡子。
所以,就是三公子所谓的改变命运?
当天下午,凤姨娘让人送了些衣服首饰来。
温时宁一样样的仔细瞧了很久,香草说要帮她换上,她却不愿意。
香草问:“为何?”
温时宁说不出来为何。
许是羡慕吧,凤姨娘的善意和温柔,包括送来的这些东西,无一不在诉说着一个母亲的爱意。
奶娘说,没有爹娘不惦记自己的孩子……可为何就她不配?
奶娘又说,回到温家怎样也好过被困在庄子上一辈子……
可温时宁觉得,奶娘许是错了。
她也错了。
不知是身体确实娇弱,又许是心里所有的期许坍塌,温时宁这晚发起了高烧。
噩梦中,温家成了更大的牢笼,这里的每个人都长出了狰狞的獠牙,声声逼问她为何不去死。
仿佛她再不去死,就会被他们撕碎分食。
温时宁吓得瑟瑟发抖,忍了许久许久的眼泪终于决堤。
“奶娘,阿姐,阿砚……带我回家……带我回家……”
可太远了。
他们听不见的。
即便听见了,他们也带不走她的……
绝望就像土壤,一点点的将她埋葬。
香草被温时宁的哭声吵醒,一探额头吓的跳起来就往外跑。
“来人啊,宁姑娘发热了,快来人啊!”
可任她叫破喉咙,也没一个人出现。
被分给温时宁的婆子,说是伺候,其实只是监视而已。
婆子每晚到点就把院门从外面一锁,第二天什么时候起床什么时候来开。
温时宁出生那日,府上百花一夜凋零。
因大师一句‘刑克双亲,祸及全家’,还在襁褓里的婴孩便被送到几百里之外的庄子上。
整整十六年,无人问津。
温时宁幼时不知刑克双亲是什么意思,日日吵闹着要出去玩,后来被看管的婆子打骂了无数次后,便懂了,也老实了。
她是灾星,人人避之。
除了奶娘一家。
奶娘柳氏是温家在当地找的,喂养了她两年,便也结下了深厚的情义。
平日里给婆子们一点好处,出入便也没人管。
只是温时宁出不去。
四方的宅院,就是她的天地。
院墙上雕刻着的符咒,就像铁链一样将她牢牢拴住。
无人教她读书识字,甚至无人愿意同她说话。
要不是奶娘一家时常来照拂,温时宁不是个傻子,也会是个哑巴。
所以当温家来人,说要将她接走时,奶娘老泪纵横。
“老天开眼,姑娘可算是等到了。”
温时宁趴在奶娘膝盖上,仰头看那四方的天。
她曾幻想过无数次,如果能走出去,定要去看看阿姐说的热闹集市,和那棵每年都会结果的酸枣树。
可惜阿姐怀着孕,已经不能像从前那样说要陪她下河捞鱼,爬树摘果了。
奶娘抹了会儿眼泪,轻轻抚摸着温时宁的头发,像往常那样温声细语。
“姑娘莫怕,这世上呀,没有亲爹亲娘不惦记自己孩子的……都是那些个黑心烂肺的胡说八道!好在他们终于想通了,姑娘的苦日子总算是熬到头了……”
温时宁不懂,只觉得不安。
她没见过爹娘,也不知道他们长什么样子。
但她不傻,若真的惦记,不会等到十六年这么久。
奶娘又说:“姑娘若是怕,我陪你回去。”
可阿姐要生了,且温家只接她一人,这些不是她们自己能做主的。
温时宁知道奶娘是想宽慰自己,便仰起小脸甜甜一笑。
“时宁不怕,等我在京城安顿好了,就接你们去享福。”
柳氏早年丧夫,育有一子一女。
女儿楚云嫁给了当地的屠夫,日子过的还行。
其子楚砚和温时宁一般大,一心要考举功名,已经在州县的预试中高中‘解元’,正在积极准备来年的春闱。
温时宁没想到他会来相送。
她正因奶娘没来而难过,便听有人在喊:
“时宁,时宁……”
少年的声音由远到近,温时宁忙掀开轿帘去望。
他们其实已经很久没见了,因为婆子们不允许。
说男女授受不亲,若要传到温家去,她们非但工钱要不到,还可能背上祸事。
前些年,两人还差不多高。
此时看着,楚砚要比自己高出好长一截,已然是个大人模样了。
“阿姐行动不便,让我给你带些吃的。”
楚砚将手里的东西,一股脑儿的从窗口往里塞。
酸枣,糕点,姐夫炸的肉丸子,还有茶叶蛋,以及一小袋银钱。
“阿娘怕惹你哭没敢来……时宁你放心,来年春闱我一定高中,我会带着阿娘阿姐来看你。”
温时宁双手抱得满满的,望着少年傻笑。
“楚砚,你怎么长胡子了。”
楚砚愣了下,脸霎时通红。
来不及说什么,负责来接的婆子满脸不高兴,吩咐车夫:“走快些。”
很快,少年的青衫就远了去。
温时宁这才腾出一只手来,一边扬着,大声喊:
“楚砚,阿姐生了你要写信给我……我在京城等你。”
等放下帘子,温时宁还是笑着的。
她是回去享福的,大家都替她高兴,她也要高兴些。
可她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到阿姐的孩子,也不知道楚砚在京城找不找得到她,以后会不会有人像奶娘那样温柔地替她梳头……
彷徨无知的未来,像是看不到尽头的黑洞。
温时宁终于还是悄悄地抹了眼泪。
陪同的婆子厌恶地皱了眉头,但到底没说什么,许是不屑于说。
行了好几日,总算到了京城。
伯爵府大门紧闭,无人相迎。
婆子带着温时宁从侧门进去,让门房先去通报。
温时宁不敢四处打量,只匆匆一眼,但觉得这伯爵府太大太高,就算是有翅膀的鸟儿也不一定飞得出去。
片刻,门房让婆子将她带去后院。
刚进院子,就听到里面欢声笑语。
却在见到她的瞬间,戛然而止。
温时宁知道,她们在打量她。
她身上穿的虽然是奶娘和阿姐给她准备的新衣裳,但粗布棉衣,与余光中的锦衣华服,是天壤之别。
温时宁不懂自惭形秽这个词,但这一刻,连日来给自己打的气瞬间消失殆尽。
“她就是姐姐?”
穿着华丽衣裳,有着娇俏嗓音的女子走到她跟前,伸手将她下巴抬起来。
“书妍,别碰她!”
来这人世十六年,温时宁终于看清了自己的亲娘。
她要比奶娘年轻许多,珠钗玉饰,华服加身,端庄又大气。
只是那眼里,是浓浓的厌弃,还有一丝忌惮。
温书妍被母亲一喝,吓的收回手,随而娇声嗔怪。
“母亲,钦天监都说了,灾星一说纯属无稽之谈,您怎么还信呀!”
温夫人睇她一眼,目光重新落在温时宁身上。
十六年前生产时的痛不欲生历历在目。
她九死一生,从此不能再育。
还有那一夜百花凋零的不祥预兆,触目惊心,叫她如何不信。
只是如今没别的法子罢了。
“母亲,妹妹。”
陌生的称谓,在温时宁叫来,确实是没什么温情而言。
温夫人眸中的厌恶之色更显,“林嬷嬷,你领她去住下吧,秦嬷嬷你留下来回话。”
两个婆子应了声。
“大姑娘请吧。”
林嬷嬷刚唤出口,温书妍便不依:“她是大姑娘,那我是什么?”
“大姑娘自然才是大姑娘,可……”
林嬷嬷也犯了难。
温夫人拧眉发话:“府上都叫多少年了,就叫她宁姑娘吧。”
温时宁觉得无所谓。
她有些饿,只盼着一会儿能早点吃饭。
林嬷嬷领着她走出院子里时,听得温书妍忧心道:“她长成那般,要是傅家看不上怎么办?”
温夫人宽慰她说:“放心吧,他们没得选。”
“没得选,怎么就没得选!”
忠勇侯府,同样听到这句话的傅问舟,狠狠砸了手中茶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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