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萳恼怒的看着她:“附近没人,就不知道往远处去看看?她手无缚鸡之力,身上又有伤……祁孟舟,你!”
祁孟舟的手越握越紧,被血糊住的伤口因为这个动作又开始渗出血来,但大概是之前疼的太厉害,她眼下竟然没有什么感觉,她垂眼看着自己的脚尖:“……我不能把你一个人丢在那里……”
贺萳语气十分生硬的打断了她的话:“我倒是宁愿你这么做。”
他说着就伸手扶着树干打算站起来,祁孟舟连忙阻止他:“你身上都是伤,不能乱动。”
重伤的身体显然让贺萳的耐心比以往更糟糕,他语气里充满了不耐烦:“闪开。”
祁孟舟眼神瑟缩了一下,鼓起勇气摇了摇头:“不行,你那么多伤,会死的……”
贺萳满脸冷凝的看过来:“你有功夫在我这里献殷勤,倒不如去找人!”
祁孟舟已经好些日子没见到他这副凶神恶煞的脸了,可她真的没力气了,她这一路走过来,真是拿命在赶路……
“爷,我……”
“废话就别说了,我不想听,是在哪里分开的,指路。”
他自己走不稳当,却也没喊祁孟舟帮忙,只把刀戳在地上当成拐杖,强撑着一步步往前。
祁孟舟见他像是随时会摔倒一样,又心疼又无奈:“爷,就不能等等吗……我数过尸体,没有人去追她……”
贺萳的视线针一样刺过来:“祁孟舟,你百般阻挠是想干什么?”
这叫阻挠?她只是……
祁孟舟一肚子的解释,在抬眼看见贺萳的眼神的时候,就都堵在了嘴里。
她下意识摇头,她没有不愿意去找人,只是真的……
“你是故意不去找她的?就为了那点私怨,你就见死不救?”
贺萳的声音忽然响起,并由远及近,等祁孟舟震惊的抬眼看过去的时候,他已经走到了自己跟前,垂眼紧紧盯着自己,眼底全是震惊和嫌恶:“你怎么能这么做?!你知不知道她是……”
他忽地闭了嘴,这里还不知道安全不安全,有些话不能说,但白郁宁必须找到,虽然没来得及上玉碟,可皇帝已经承认了她的身份,她又救驾之功,等此间事了,皇帝必定不会亏待,若是让人知道祁孟舟对她……
他看着祁孟舟,但很快就收回了视线,他懒得再理会她,必须得赶在白郁宁出事前把她找到。
他转身就走,脚下却一个踉跄,几乎摔倒在地,祁孟舟顾不上别的,连忙扶了他一把。
然而贺萳却毫不留情的推开了:“别碰我!”
祁孟舟本就是强撑着才能站起来和他说几句话,被这一推,就算贺萳力道并不大,她还是坐在了地上,饱受蹂躏的掌心再次摁在了碎石上。
钻心的疼涌上来,祁孟舟脸色发白,一瞬间竟有些说不出话来,原来伤在手上能这么疼……
她捂着胸口喘了口气,才艰难的开了口:“我没有……故意扔下她……她不见了,你又伤的那么厉害,我能怎么办……”
她苦笑了一声,还想为自己辩解两句,可喉头却又酸又涨,隐隐的还有些腥甜气,她只好闭了嘴。
贺萳不知道有没有听见,仍旧摇摇晃晃的往前走,许久才道:“无论什么时候,你都该先救她,如果她出事,我不会原谅自己。”
祁孟舟安静片刻,把脸埋在掌心里笑起来。
她原本还指望着救了贺萳这回,他会对自己好一点,原来是她想多了,在这个男人眼里,什么都比不上白郁宁。
什么都比不上……
她忽然间既不疼也不累了,这个世道,她不敢强求旁人心疼自己,可原来自己心疼自己,也是过错……
她抹了抹脸上湿漉漉的雨水,撑着地面爬起来,脸上已经没有别的表情了:“爷歇着吧,我去找人。”
贺萳回头看了她一眼,似乎在确认她这句话是不是真心的:“一起……”
“我自己去吧。”祁孟舟打断了他的话,却没看他,只扫了满地的碎石一眼,“路不好走,我自己去能快一点。”
她说完这句话,抬脚就走,贺萳看着她的背影,嘴唇动了动,却到底没说什么。
祁孟舟的背影慢慢变成一个黑点,贺萳支撑不住似的晃了晃身体,重伤,高烧加失血,让他有些吃不消。
然而白郁宁的不知所踪才是最揪心的。
他看了眼祁孟舟离开的方向,犹豫一下还是抬脚跟了上去,这种时候不能再走散了。
然而祁孟舟说的对,他现在这样子,靠自己行动实在是有些困难,就算对方走的不算快,他还是慢慢的被落下了。
冷不丁脚下一滑,他直接摔坐在了地上,这一下扯动了伤口,他疼的倒吸了一口凉气,眼前一黑,几乎厥过去。
他缓了缓神,觉得自己眼下实在是太没用,正想撑着地再站起来,却忽然瞧见地面一抹艳红,他微微一愣,探手摸了一下,然后指尖微微一捻,是血。
空气里还残存着潮湿的气息,他可以很明确的判断出这里不久之前才下过一场雨,按理说,血液被雨水稀释过,不该这么浓郁,而且从颜色看,好像是刚滴下的……
他连忙抬头看向前面,不远处果然也滴着两滴有些浓郁的鲜血,而这里,刚才只有祁孟舟走过。
“……她也受伤了吗?”
他盯着手上的血愣了回神,心绪有些复杂。
天色慢慢黑下来,夜里找人得不偿失,既增加了难度,还会让自己陷入危险,可祁孟舟并没有回来。
贺萳拄着刀沿着血液低落的方向找过去,却不敢开口喊,唯恐引来不速之客。
然而半宿过去,也没能遇见祁孟舟。
“是我之前的话太重了吗……”
他抿了抿嘴唇,眼底闪过一丝懊恼,要是祁孟舟也出了事……
念头还没落下,一阵脚步声就由远及近,贺萳警惕起来,悄悄躲进了林子里,等确定来人只有一个人的时候,他才松了口气,她没事就好。
他从林子里往外走了两步:“祁孟舟。”
那身影微微一僵,脚步停下了,虽然没继续往前却也没有循着声音找过来。
贺萳等了等,见她始终没有过来的意思,眉头一拧:“你戳在那里干什么?还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