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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叶绾绾点点头,同样望了眼封尧,一袭玄色蟒服,额间黑色冠带随他的动作微微拂动,竟有几分君子如玉的感觉,只是他眉目微敛,登时添了睥睨天下的气场,他总是好看的,她早就知道了,“劳烦王爷亲自来接了。”
主角:叶绾绾封尧 更新:2022-11-15 14:0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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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叶绾绾封尧的其他类型小说《落跑王妃叶绾绾免费阅读》,由网络作家“叶绾绾”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是,”叶绾绾点点头,同样望了眼封尧,一袭玄色蟒服,额间黑色冠带随他的动作微微拂动,竟有几分君子如玉的感觉,只是他眉目微敛,登时添了睥睨天下的气场,他总是好看的,她早就知道了,“劳烦王爷亲自来接了。”
叶绾绾不喜欢那些繁琐贵重的宫服,里一层外一层的套在身上,华而不实。
可出席宫宴却也只能这般。
妆娘一早便为她涂抹好了胭脂水粉,芍药为她束着身侧的腰封,又望了眼铜镜里的女人:“小姐这样打扮好生漂亮。”
叶绾绾朝铜镜里望了一眼,其实并不陌生,她经历过许多次了,岂会陌生?
“怕是只有你这般认为……”低道一声,便听见门外有脚步声传来。
“定是王爷来了,”芍药低呼一声,为她整理了一下头上的金步摇,将曳地的裙裾整理利索。
忙完这一切,门也应声而来。
“王妃可……”封尧的声音微有凝滞,叶绾绾的双眸被妆娘妆点成了京城时下最兴的桃红装,目光似有盈盈水波般望过来,惹得他心中竟一滞,转瞬却很快平静,“看来已经收拾利落了。”
“是,”叶绾绾点点头,同样望了眼封尧,一袭玄色蟒服,额间黑色冠带随他的动作微微拂动,竟有几分君子如玉的感觉,只是他眉目微敛,登时添了睥睨天下的气场,他总是好看的,她早就知道了,“劳烦王爷亲自来接了。”
垂眸,低声致意。
封尧皱了皱眉,却并未多说什么,侧身让出了身侧的位子。
二人并肩朝外走着,一旁高风眉目微惊,有一瞬,竟觉得这二人似天作地和一般,若是……他们不是面无表情的话。
上得马车,一片寂静,叶绾绾半眯双眸,一大早起床收拾,难免倦怠了些。
“想不到王妃也会这般用心装扮。”身前,封尧的轻哼传来。
“王爷竟注意到了,我的荣幸。”叶绾绾半真半假说上一句,反正到了宫宴上,他的注意力便不在她身上了。
前世是她痴傻,以为他被人嘲讽“闲王”,这才每日宫宴都很是抑郁,后来才知,人家是瞧见了座上盛装打扮的曲烟,才会那般郁结。
碰了个软钉子,封尧眉心微蹙,却也再未多说什么,马车徐徐朝皇宫而去。
今日的皇宫戒备森严,所有随从侍卫全都候在宫门外,不论官衔一缕在宫门下马,步行而入。
周遭多的是文武百官与官家夫人,彼此寒暄一番后,也便朝着宫内走。
“七皇弟今日倒是来的准时啊,”身后,一人声音传来,本是清润的嗓音,可尾音偏生上扬,总给人一种奸佞之感。
叶绾绾循声望去,垂眸掩去眸中讽笑。
太子封宁,如叶长林所说,太过刚愎自用,背景雄厚也架不住自身福薄,前世被人一激便欲逼宫,被封尧以“清君侧”之名将其拿下,投入大牢,终生不得见光。
“皇兄。”封尧垂眸,同样应声。
叶绾绾福了福身子:“皇兄。”
“弟妹快快平身,”封宁虚扶了她一把,声音中添了几分阴阳怪气,“弟妹身子娇弱,哪能行此大礼,再者道……虽在王妃之位,却不享夫宠……”说着,甚至煞有介事的叹息一声。
叶绾绾直起身子,自然明白封宁的意思。
想必,他也听闻封尧和曲烟之间的一些传闻了。
“皇兄此言差矣,”叶绾绾眯着眼睛甜甜一笑,伸手,抓着封尧的手,“夫君待我极好呢。”
封尧手微动,终究任她拉着,一动未动。
封宁脸色变了变,很快大笑一声:“个中辛苦,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弟妹既然都这般说了,那边……入宫吧。”说完,转身便已带着身侧女人朝皇宫内走去。
叶绾绾睨着那人的背影,若非太子之尊,此人不过是个纨绔子弟罢了。
垂眸,身侧之人却始终一动未动,目光低垂望着什么。
循着他的眼神望过去,叶绾绾一眼便看见自己的手还牵着他,登时如遭雷击,飞快撒手。
封尧蹙了蹙眉,薄唇微抿,声音也随之冷凝了几分:“进宫吧。”
……
这一场宫宴举办的分外豪华。
番邦进贡的大红绒毯,从转过养心殿开始,便铺在宫道上,一直蜿蜒至宫宴之中,两旁大红灯笼泛着盈盈光火,映衬的宫内灯火通明。
宫宴门口,两个冷银色烛台硕大而豪华,上方蜡烛被琉璃罩住,竟有好几种颜色。
叶绾绾与封尧二人走进宫宴时,里面早已聚集了不少大臣,毕竟有了前世经验,叶绾绾在这些人中打着招呼却也不觉尴尬,只是施礼、笑面迎人,难免累了些。
不知多久,宴外终于传来一声尖细嗓音:“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贵妃娘娘驾到……”
与此同时,鼓鸣一声,丝竹箜篌之声纷纷响起。
皇上走在前方,两侧皇后与曲烟盛装跟着,直直走向主座。
百官行礼,高呼万岁千岁,皇上龙心大悦,有些病弱的身子似乎都好了几分,拿过酒杯:“诸位爱卿,今日,便不议朝政之时,只享此间乐,朕先饮下此杯酒,愿与诸位,共襄盛举……”
一番言论磅礴,宫宴正式开始,一侧涌现几个舞女,随着丝竹之声翩翩起舞。
叶绾绾半眯着眼睛,望着那些起舞的舞女,一旁,似有人望着她。
抬眸,不着痕迹望过去,未曾想正迎上曲烟的目光。
后者的脸已经痊愈了,此刻望着她,竟没有半分心虚,依旧如常微笑颔首,随后,将目光落在她身旁。
叶绾绾皱了皱眉,收回目光,却正看见封尧飞快朝上座望了一眼。
心凝了凝,却很快轻笑一声,拿过桌上的酒杯,她前世有多迟钝,才会发现的这么晚?
宫宴上的酒盅很小,不过一小口的量罢了,叶绾绾拿过酒盅一饮而尽,随后满着,再饮,倒第三杯时,手腕被人压住了。
偏首,对上了封尧紧蹙的眉。
“王爷对旁人,总是添了几丝不耐烦呢。”叶绾绾随意打趣一番,手抓着酒盅,丝毫不松。
封尧一怔。
却在此刻,门口一声低哑之声,悦人心脾:“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
轻缓的语调,由男子之口吟唱而出,竟别有一番风情。
叶绾绾微顿,只觉这声音分外熟悉,抬头望过去。
却只见一绯衣男子徐徐走入宫宴之中,声音徐徐入耳。
再见他样貌,眉目艳绝,风华绝代。
很熟悉。
叶绾绾手一松,封尧是没想到她会突然松手,酒盅碰了下桌面,声音不小,在宫宴里却不算惹眼。
只是,那徐徐吟唱的绯衣男子随意朝这边睨了一眼,在看见叶绾绾的瞬间,微眯双眸。
叶绾绾也呆了。
这人……不是前不久险些驾马车撞了她的扶闲公子是谁?
叶绾绾对扶闲的印象,并不好。
那日此人揽着女子驾马车险些将她撞到一事,她至今心有余悸。
而扶闲,于她而言不过是个样貌上佳的小倌罢了,如今看他这般坦然自若在皇上面前吟唱,眉目之间只有风华绝代,丝毫没有任何怯意,方才知道,这人怕不只是自己想的那般简单。
他……应该是个颇得皇族贵胄恩宠的小倌。
不过话说回来,他的嗓音确是不错,轻轻哼唱着小曲儿,竟如同天籁,明明一旁的舞女都格外美艳,却在他的映衬下都淡了几分。
叶绾绾眯了眯眼睛,虽然不愿承认,却不得不说,这个小倌,当真是如妖孽一般,让人难以移开目光。
似乎从他一出现,便分了所有人的注意。
自然,除了封尧。
叶绾绾只觉得身侧有人在朝她望着,微微皱眉扭头看去,果真对上封尧的双眸,他正望着她。
“王爷有事?”叶绾绾挑眉。
封尧未曾言语,只是目光从中间扶闲的身上一扫而过:“王妃认识?”
“大名鼎鼎的扶闲公子,我怎么会不认识。”叶绾绾想拿起酒盅饮一杯酒,才发现自己的酒盅还在封尧那边,心中顿时扫兴,干脆拿过茶杯,茶杯里的茶已经泛凉了,她恍然未觉。
封尧仍旧在望着她,扶闲是如意阁的人,如意阁并非表面看来那般单纯。
而刚刚,扶闲吟唱之际,有三次将目光望向叶绾绾。
传闻这位扶闲公子素来目中无人惯了,便是官家人都不放在眼中,能入他眼的人少之又少,如今……
心中,莫名不悦。
“王爷这么看着我,莫不怕贵妃娘娘不高兴?”叶绾绾一手拿着茶杯,目光飞快从曲烟身上一扫而过,声音极轻,只有二人能够听见。
封尧身躯果真一凝,目光朝着前方望去,曲烟果真望着这边,神色平静,目光却朦朦胧胧。心中竟不觉心虚。
皇帝终究是身子不好,喝了几杯酒,听了几首小曲后,便乏了,要大太监搀着他回了寝宫,只说让百官尽兴,皇后替其招待便可。
没了皇帝,百官到底是自由了些,不多时,这宫宴竟有了几分气氛。
那扶闲公子早就唱完下去了,叶绾绾本就市井中长大,官场好友几乎没有,封尧也从未将她正式介绍给同僚贵妇,在这场宫宴里,她如一个局外人。
前世她还会主动结交封尧同僚的夫人,她想帮他,今生却再难提起任何心思。
前方,曲烟喝了一杯酒,眉头皱了皱,轻咬朱唇,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随后方才走到皇后跟前,似是说了些什么,皇后点点头,对她挥挥手。
想来是说身子不适,便先离开了。皇后自然同意下来。
叶绾绾眯了眯眼睛,转头看向一旁,方才还在与其他官员寒暄的封尧,此刻也早已不见了踪影。
她攥着茶杯的手不觉一紧,指尖泛白。
以前她多傻才会觉得这是巧合?那二人一前一后的离开,这还不足以说明问题?
心中不痛,只是觉得空落落的,再重来一次,叶绾绾也还是叶绾绾,孤零零的在这个不属于自己的殿堂里,分外可怜。
抬眸,一眼便望见对面太子封宁的眼神,他拿着一杯酒,对她挑衅的笑了笑,而后,一饮而尽。
叶绾绾皱眉,她即便可怜,也不需要别人这般可怜的望着她。
没有理会,她垂眸看了眼手中的茶杯,仰头一饮而尽后,缓缓走出宫宴。
今日来时,她与封尧同乘一辆马车,皇宫距靖元王府并不近,她连自己离开都做不到。
宫宴太闷,所幸叶绾绾对皇宫并不陌生,朝着花园处走着,本欲趁着凉爽夜色散散心,却竟散到了那假山后的凉亭中。
“……上次你只身来找我要人,阿尧,你到底是何意?”女人的声音,柔婉却又添了几分生气,并不让人觉得烦躁,反而想让人娇宠一番。
叶绾绾脚步一滞。曲烟,这个声音的主人,是曲烟。
“烟烟,上次,你过分了。”果然是封尧的声音,轻描淡写。
叶绾绾死死攥着自己的手,她被生生饿了四天,她被困在暗无天日的宫监里四天四夜,她无数次昏昏醒醒梦见前世的折磨,次次醒来泪流满面,她处在污秽中,睡在土榻上……
这一切,对封尧而言,原来只是“过分”这么简单。
“我亦不愿这般,”曲烟的声音急切,“可是阿尧,你让我害怕了,你从未那般对我过,满眼愤怒,你……是不是……是不是对她……”
“绝不可能!”封尧声音猛地冷了下来,带着几分急切,飞快否认。
绝不可能。
叶绾绾眯了眯眼睛,早就知道了。
“……”曲烟沉静片刻,声音终于逐渐软了下来,“阿尧,抱歉,我那日确实莽撞了,让你……在宫中暴露,我只会给你带来危险,不像叶绾绾,她背后有叶家,可抵半个国库,她可以给你太大的帮助。可是,阿尧,我只有你了……”
只有你了……
叶绾绾微微垂眸,本紧攥成拳的手突然便松开了,其实……她也曾对封尧说过这句话,他得势之后,曲烟生了病,他欲入宫探望,可她太害怕了,她怕封尧一入宫便要将曲烟带出来,她怕自己从此成为弃妃。
所以,拉着他的手,近乎哀求:“封尧,不要入宫可好?我只有你了……”那时的叶家早已衰颓,爹死在了南下的路上,兄长远在江南,她真的只有他了。
不像现在的曲烟,她爹娘都在京城,她爱的人爱她。
可封尧不管不顾,将她的手拨开,入了宫。
而现下……
叶绾绾缓缓探出身子,趁着月色,看见了封尧,他依旧站在凉亭里,背对着她,而他的对面,曲烟眼神泛着水光,楚楚动人。
他没走。
这样也挺好吧,她想。
转身便要离开,未曾想身后竟出现一绯衣男子,身上带着几分清魅香气,好闻的紧。
“啊……唔……”叶绾绾被吓了一跳,没等出声便已被捂住了嘴。
凉亭里,封尧目光如炬朝这边望来。
“真麻烦啊!”绯衣男子低叹一声,抓着叶绾绾的后领便飞身朝不远处飞去,直到一处昏暗角落才将她放了下来,随意轻哼一声,“无盐女,果然是你。”
一袭绯衣,诱人的嗓音,以及惊才绝艳的眉眼,和那眉眼里显而易见的轻浮。
不是扶闲又是谁?
叶绾绾望着他,眉心紧锁,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这般大胆,竟敢在皇宫中施展轻功,不怕被人当刺客乱棍打死不成?
“你怎么在这儿?”她皱眉,问的毫不客气。
扶闲一挑眉:“无盐女,第一次救了你,本公子便没有听见你感谢,第二次救你,你竟还这般粗鲁无礼,果真是……狼心狗肺啊!”说着,他遗憾摇摇头。
叶绾绾一顿,第一次救了她不假,可那马车分明是他纵容之下才踩踏她的,而这一次……她根本无需他救,若他不出现,她根本不会被惊吓,被发觉!
“扶闲姑娘,你英雄情结未免太重了!”她反击道。
扶闲一听“姑娘”二字,双眼微眯,倒是第一次有人活着、一而再再而三的就他的样貌讽刺,之前偶有人说他比娇子还要好看,均被灭口了。
“无盐女,你似乎格外不珍惜你这条小命啊,上次扔了本公子一捆葱,这次竟还这般……”扶闲凉薄道着,目光徐徐望向她的眉眼,而后微皱眉,“怎么本公子每次看见你,你都这幅晚娘脸?”
“什么?”叶绾绾有片刻不解。
“晚,娘,脸,”扶闲一字一顿,“好心”解释,“一副要哭哭不出来的模样,就和出恭出不来的老头似的。”
要哭哭不出来,出恭……
叶绾绾一阵不适,嘴角一抽:“我怎样,与你何干?”
“的确与我无干,”扶闲摇摇头,后退半步方才仔细打量着她身上的衣裳,“方才便瞧见你在男人身边,怎么?你这种女人还有人肯要……”
话却戛然而止。
叶绾绾脸颊如鹅蛋,圆润白皙,常人望见很容易将她当做未出阁的女人,哪怕她换了发髻。
“竟果真有男人要你,”扶闲呢喃一声,抓了抓她的衣袖,又扯了扯她头上发簪,“倒是名贵,你竟真嫁人了?”
“与你何干!”叶绾绾仍旧这句话。
“若是的话,本公子只想嘲讽他一句,何必眼瞎到如此地步!”
“你……”叶绾绾恼怒,从来都这般,所有人都觉得她配封尧不起,可终究再难提起脾气,干脆闭口不言。
“怎么不说话了?”她沉默了,那扶闲反倒问起她来。
“说什么?”叶绾绾刚要开口,突然想到什么,奇怪的望了他一眼:“你不识我?”
以往纵马而驰的跋扈叶家女叶绾绾,逼得王爷都娶她的女人,这人竟没听说过?
“本公子不知你名讳,你又生的这般无盐,为何要听说你?”扶闲倒是来了兴致。
无盐……
叶绾绾忍下心中怒火,转身便要朝宫宴的方向走去,这会儿,封尧也该回了。
“我知道了!”身后,陡然一人惊呼之声。
叶绾绾皱眉,不理不睬。
“无盐女,”扶闲却已飞身至她身侧,“本公子怎么说,方才瞧着分外眼熟,你竟是靖元王妃?”
靖元王妃。
叶绾绾脚步一滞,所有人都知道,只有正主不承认而已。
“你认错人了。”她没好气应着。
“不可能,”扶闲跟在她身侧,任她走的如何吃力,他始终气定神闲,“不过,任谁看见靖元王的风采,都无法将他与你联系在一起,你没脸承认也是应该的。”
叶绾绾心口一滞,狠狠瞪向她,旁人即便心中这般想,也从未有人在她面前戳穿过,只有他。可终究一言未发,再次朝着前方走去。
“要我说啊,”偏偏有人就是没有眼力,仍旧跟在她身侧,口中喋喋不休,“方才那凉亭中的女人,和靖元王站在一块儿倒是般配的紧,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啊……”
叶绾绾猛地停下脚步,望着不远处黑漆漆一片的宫道。
是啊,即便是外人瞧见,都觉得封尧与曲烟天生一对,而不是和她。
“我说,你这女人这幅模样,不会要哭吧?”扶闲指着她的眉眼大惊,“若是的话,可真应了你‘无盐女’的称号了。”
叶绾绾双手紧攥,扭头望着扶闲:“你才要哭,你全家都要哭!”难得的没有克制骨子里残留的那点儿跋扈性子。
扶闲挑眉,眉目微眯,绣口一吐:“抱歉,我无父无母。”
叶绾绾一怔。
“再者道,”扶闲突然笑出声,摇头笑道,“即便本公子真的哭,也要比你好看千百倍。”
叶绾绾:“……”
良久,她硬生生挤出一抹笑,望着扶闲:“扶闲公子。”声音分外温柔。
“嗯哼。”
“你被女人打过吗?”她问。
扶闲皱眉:“嗯……”
话未说完,便只觉胸腹一顿,女人攥拳,倒是一点儿都没含糊,直接击向他的小腹,虽是隔靴搔痒,不过他还是弯了弯腰身。
“这只是小小教训。”叶绾绾轻哼,收回拳头,威胁一番后,便直接朝前方走去。
身后,扶闲望着女人大步流星的背影,抚了抚方才被她打的小腹,倒是第一次被人这般打,靖元王妃吗?
那靖元王手段了得又让人查不出个所以然来,连王妃都这么有意思。
不过看靖元王那副模样,对他这个王妃倒是丝毫不在乎……
一旁,似有细微动静。
扶闲耳朵微动,猛地侧眸,只听见一阵衣衫飞落的声音,似乎朝前方那女人而去。
想了想,他直接一点脚尖,上前抓着那并未走远的女人,抵到墙角。
“啊……”叶绾绾惊呼一声,身子已经被人死死压在角落,“你做什……”
“嘘!”扶闲朝一旁望了一眼,一袭颀长身影缓缓落在他方才站的位子,有些熟悉,他眯了眯眼。
叶绾绾紧张的睁大双眼,不敢作声,这里是皇宫,别说她胡乱走动,就是被人看见她和扶闲待在一块儿,怕是都说不清。
不知多久,那里终于没了动静,叶绾绾推开扶闲便要走出去,那副表情,活像嫌弃他似的。
扶闲挑眉;“无盐女,本公子第三次救了你!”
叶绾绾没好气:“祸端因你而起,你还要感谢不成……”
话,戛然而止。
她怔怔望着一旁宫道转角处走出来的身影,一袭蟒服,身形颀长挺拔,眉目在月色下清冷敏锐,此刻他正紧盯着她……以及她身后的扶闲。
封尧。
他面无表情:“你们在做什么?”
叶绾绾迎着封尧的目光,立在角落中,甚至还能嗅到身后扶闲身上飘来的淡淡清香。
她微微凝眉,最终抬头勾唇一笑:“王爷怎么会在此处?”声音从容,丝毫没有被发觉的慌乱。
封尧的眉心却皱的更紧了,目光自一旁扶闲身上一扫而过,声音紧绷:“怎的?本王扰了王妃的好事不成?”
“王妃”二字,刻意加重了语气,提醒着她的身份。
叶绾绾顿了顿,他总是这般,永远不知自己的话有多伤人:“从来无好事,王爷扰什么?”说到此,她望进他的眼中,“倒是王爷,方才可是有甚么好事?”问的直白。
刚刚,对别的女人那般温柔之人,不是她。
封尧一滞,话却再难说出。
方才,和曲烟在凉亭之中,听见一旁的动静,起初心中微惊,毕竟此事并不算光彩,可望见一袭身影消失之时,却还是愣了愣。
他记得今夜叶绾绾穿的什么,记得她头上金步摇下坠着一颗金色的圆珠,夜色里,那圆珠划开了一道亮光。
心中一急,竟连思索都顾不上便追了上去。
却看见了什么?
她和别的男人在角落中,距离那般近,那个男人……还是她刚刚在宫宴上一直盯着的扶闲!
“王爷怎的不说话啦?”叶绾绾追问着。
她可以坦坦荡荡,可是她知,封尧永远不可!
“原来你是王妃啊!”身后,扶闲清魅的声音微微上扬,刻意至极。
叶绾绾皱眉。
扶闲却已经上前:“方才我当是哪家欲寻短见的小宫娥呢,眉目低敛似要哭出来似的,便前去安慰一番,未曾想,碰见靖元王妃了。”似真似假的声音,满是调侃之意。
叶绾绾没忍住心中翻起大大的白眼,他分明早就知道自己是靖元王妃,此刻倒是做戏做的齐全了。
封尧薄唇微抿,她……欲寻短见?
偏首望向她,却在看见她眼中嘲讽意味时一顿,在旁人面前,她像极了以往那个娇俏叶家小姐,只有在他面前,她严谨正色,似乎一言一行都经过考量一般。
心中登时恼怒下来:“本王的事,与你何干!”刻意的低沉,若是以往,她定然会不甘的说上一句“你是我夫君,岂会与我无干?”
可现在,她的脸色在夜色衬托下似乎更白了,僵持良久,只露出一抹浅笑,她回:“王爷说的对。”
自古皇家,哪里只会一夫一妻?他终会有正妃,侧妃,侍妾,前世她凭着自己的跋扈让他拖了整整三年才纳了侧妃,今生……她连这一点都没有了,又能怎么干涉他事?
封尧心口一滞,看着她满不在乎的神情,心中是更加恼怒了。
她倒是变的彻底,而他……竟屡次三番被她堵的说不出话来,最终脸色一沉:“王妃当谨记自己的身份!”
话落,甩袖离去,目光不经意望了一眼扶闲,眼神幽深黑暗。
扶闲眯了眯眼,“闲王”?真不知朝廷那些酒囊饭袋如何传的,有这般眼神的闲王?有这种举手投足之间尽是气概的闲王?
“喂,无盐女。”他扭头,看着站在自己眼前一动不动的女人,唤的随意。
“……”叶绾绾没有作声。
“那靖元王,倒不像是传闻中丝毫不管你死活的样子啊……”扶闲走到她跟前,声音依旧调侃,眼神却认真了几分。
尤其那最后一眼,他若是没看错,那是明晃晃的威胁。
“不管我死活?”叶绾绾低声重复一遍,“只是还不到时候而已……”叶家如今还是首富,她也还有价值。
如前世一番,叶家倒塌,他得权,她便会被他扔在冷院中,不管死活。
“什么不到时候?”扶闲眯了眯眼。
叶绾绾猛然回神,望了一眼他:“关你何事!”问的这般详细。
“确是不关我事,”扶闲耸耸肩,“只是觉得,你那夫君,有点意思。”
他何止有点,叶绾绾讽笑,他未来可是监国,是摄政王。
不过……叶绾绾探究般打量了一眼扶闲,他一个伶人,为何目光会这般敏锐?心下不觉警惕几分:“我虽对他无意,但毕竟是我夫君,你若敢打其他主意,不要怪我没提醒你,后果自负!”
扶闲皱眉,盯了她好一会儿:“哦?这么维护你那并无意的夫君?”
“……”叶绾绾神色一僵,继而扭头,“一个男子,话怎的这般多!”话落,扭头,直接朝宫宴而去。
扶闲打量着女人的背影,轻笑一声:“有点意思……”
……
宫宴之上依旧热闹非凡,丝竹箜篌之声不绝于耳,大臣之间把酒言欢。
叶绾绾回到宫宴时,没想到封尧还没有回来,想到他方才那神色与那番话,心中不觉郁结,干脆不再想他,拿过酒盅便满上一杯酒。
“弟妹怎的独自饮酒?”身前,突然多了一人。
叶绾绾皱眉,听声音就知道是太子封宁,心下更是厌烦,面上却不得不挤出一抹笑:“皇兄。”
“弟妹一人难免孤寂,皇兄特来陪你一番,”封宁笑了笑,扭头望了眼叶绾绾身侧空落落的座位,“我这皇弟也是,难得一次宫宴,不陪着弟妹,怎的乱跑!”
叶绾绾垂眸:“夫君素来不喜这种场合,正在外面散心,我亦刚从外面折返回来。”
“是吗?”封宁阴阳怪气反问一番,扬起酒杯,对她一笑,“只怕弟妹也被蒙在鼓里呢吧,不过,我倒是乐意叫醒弟妹。”话落,仰头,不管叶绾绾,直接一饮而尽,转身离去,腰间金牌一闪而过。
叶绾绾皱眉,依旧拿着酒盅。
封宁那番话看似平常,但着实有深意,什么叫“叫醒她”?她不过是营造了一个“她与封尧伉俪情深”的假象而已,而封宁叫醒她……
抬手,刚要将酒盅送到嘴边,却一怔。
这酒,味道并不对。
叶长林好美酒,从小便将她抱在腿上,拿筷子蘸着酒让她也尝尝,叶家首富,美酒更是不少,加上叶长林有意四海淘尽美酒,她也跟着沾了光。
如今,这酒盅的酒,却多了丝苦涩。
猛地抬头,叶绾绾睁大双眼,前世,封尧回府格外匆忙,她为他熬了醒酒汤后送到房中,她为他褪了衣裳,而他……留了她。
酒中有药!
可这是宫宴啊!叶绾绾凝眉,偏首望了眼一旁空落落的主座,皇帝早已退场,可……莫名想到刚刚封宁腰间一闪而过的金牌,只怕……这场对封尧的试探,皇帝也参与其中了。
眼下他不知所踪,他……可是去找曲烟了?
匆忙站起身,若是平日便算了,可今日,她不能将王府、甚至叶家都赌上。
转身,飞快朝宫宴外走去……
叶绾绾半点没迟疑,直接便朝曲烟寝宫处跑着。
听封宁那番话的意思,他今夜定是有备而来,身上有皇上的令牌,可在后宫之中出入搜查,而他的目标,定然直接便是曲烟寝宫。
而她,只能祈祷封尧不在曲烟处,在任意地方,都能够以“闲王素来无礼惯了”掩盖过去,可曲烟不行。
脚步飞快,身上金步摇打在脸颊处,细微的痛。
她也毫不在意,前方,便是曲烟的寝宫,并不陌生,叶绾绾抬脚便要上前,却在途径一处闲院是脚步顿住,里面,似乎有细微动静。
她皱了皱眉,心口处剧烈跳动着,那处闲院便在曲烟寝宫一旁,并不小,里面多放置了些许杂物,此刻正黑漆漆的,半点光影不见。
叶绾绾朝里走了几步。
屋内的动静几乎立刻消失,似乎从未有人出现过般。
她双手不觉紧攥成拳,此处正在曲烟寝宫外面。
可……她分明是提醒封尧的,让她亲自来见到那番画面,她定然会受不了的,似乎只是想到,都觉得肺腑一阵抽搐。
她强撑着,勉强走到门口,里面早已没有了任何动静。
“吱……”长久没有人的屋门,发出一声咿咿呀呀的声响,缓缓打开。
叶绾绾刚走进去,便立刻感觉眼前黑影一闪,一柄冷银色匕首已经横在自己脖颈前:“谁?”男人的声音冷肃。
熟悉的声音,封尧。
心中不知是松懈还是紧张,她迟疑许久才应声:“我。”
可身侧,再无动静。
叶绾绾疑惑,无视颈间匕首,缓缓扭头,身上几乎立刻倒下来一抹身影,那人像是突然松懈下来般,手臂无力耷拉在她小臂上,整个人靠在她肩头,呼吸粗重灼热。
“王爷?”叶绾绾晃了晃肩膀,“封尧?封尧?”
可肩上人却毫无动静。
手臂上却感觉到一阵黏腻,她一僵,飞快将封尧放在地上,扯开他的宽袖,手臂之上,被他划了几道伤痕,此刻正往外冒着血。
他……察觉到自己中了药了吗?
叶绾绾满眼复杂。
他的药劲很快再次涌了上来,牙冠紧咬着,额头上尽是冷汗,隐忍的极为痛苦。
叶绾绾呆呆望着,良久,从袖口掏出绢帕,想要替他擦拭手臂上的血迹,却刚碰到已被他挥开:“你是谁?”他问,声音喑哑。
绢帕掉在一旁。
叶绾绾看了眼地上的绢帕,静静拿了起来,看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问:“你希望我是谁?”
“……”封尧却再次沉默了,他似乎吃力压着心头上的燥热,“去差人来,送本王回府。”
回府。
叶绾绾望着他:“回府做什么?”她这一次直接将他用力一推,看他靠着墙壁倒在那里,手拿起他的手臂,擦拭着冒出的血迹。
绢帕很快被血染红。
“……”封尧再未言语,只望着她的动作,呼吸越发的浓重,窗外隐隐月光之下,他整个人的意识都越发不清不楚,双眼迷离。
他中的药不轻,想来也是,封宁本就打算一举将封尧打击的一蹶不振的,他只怕是没想到叶绾绾会有所察觉,更没想到,封尧竟这般能忍。
“你伤的很深,”绢帕很快不能用了,叶绾绾将其扔在一旁,声音强作平静,扭头看了一眼门外,“你还能不能站起身?”
“……”封尧依旧没有应。
叶绾绾低低叹了口气,没让她看见他和曲烟二人共处一室,便算是老天怜她了,今日便做一次好人吧。只怕他今晚要在冰浴里度过一夜了。
弯腰,扶着他的手臂,放在自己肩膀上,想要站起身,可却高估了自己的力道,也低估了封尧。
他平日看来身姿颀长的清润模样,未曾想松垮垮的白色袍服下,近乎完美的肌理这般重。直到额角流了几滴汗,她终于强撑着站起身。
却在走出一步的瞬间,封尧身子一沉,整个人便要再次倒下去。
叶绾绾一急,匆忙抓住他的衣襟,却只来得及拽开他身前的袍服,一块绢帕轻飘飘落了下来。
窗外,月光正好,封尧已倒在地上。
叶绾绾却均无所觉,只望着那块绢帕。
很熟悉。
好久,她才勉强上前,将绢帕拿在手中,绢帕右下角,绣着一朵小小的兰花,针脚并不熟练,甚至透着几分生涩,兰花也歪歪扭扭的,远没有她送给南墨的那个好。
这是她绣的,当时绣好后便消失不见了,此后寻找了多日,均都没找到。
芍药问是不是王爷拿去时,她想也没想便否认了,只说封尧不是这样的人。
可是眼下,这绢帕分明是从他身上掉下来的,当初,真的是他拿走的!
却……为何?
她神色复杂望着倒在那里的男人,他脸色似泛着红意,整个人极为难受的模样,双眼微眯着,眉心紧皱。
明明该一副狼狈模样,可在他的眉眼上,只让人瞧出几分动人心魄的俊美。
拿着绢帕的手,不自觉紧攥成拳,她死死盯着这个男人,良久开口,问的咬牙切齿:“封尧,你到底想做什么!”
明明对她无意,却几次三番的做出让人误解之事。
如今,连他最为不齿的偷拿她的小物件这种事都做了出来!
身前,封尧似乎终于有了几丝反应,扭头,却没有抬眸,只望见了她手中绢帕,声音沙哑:“……还我。”
叶绾绾头脑一涨,死死盯紧他。
门外,似有一阵脚步声传来,紧接着,一队人拿着火把,朝着曲烟寝宫的方向跑去。
叶绾绾眯着眼睛,此刻走出去,只怕会与封宁撞上,封尧为何出现在此处也说不清,看着眼前的封尧,她最终猛地垂首,如前世一般,捧着他的双颊便吻了上去。
封尧闷哼一声,下瞬勉强升起几分反应,想要隔开她:“你是谁……”他呢喃问着。
叶绾绾没有回应,将他的手拉下,重新吻着,重生后,第一次对他如前世一般,肆无忌惮。
熟悉的香气。
封尧眯着眼睛,朦胧之中,感觉到这股莫名的温软,极为熟悉,像极了……以往曾有过的一般。
让人着迷。
这一次,再未回绝,比之更热烈的索取。
“太子,贵妃娘娘不在宫中,也找不到靖元王的身影。”外面,侍卫的声音传来。
“哼,果真如此,”封宁的声音尽是邪佞,“给我在这四处仔细的搜,找不到人,提头来见!”
“是!”
封尧对这般宴会素来不上心的,包括与他交好之人,也鲜少出席。
可昨日,他听人道叶家那已有婚约的泼辣二小姐,竟然要出席这次宴会,心底登时不快。
这种小聚之宴,都是撮合年轻男女的,那女人以往还未有婚约时,对此类宴会都是避之不及,如今有婚约在身竟还参与,若被人知晓,岂不是拂了他的颜面?
没错,他只是因着颜面而来。封尧这般心道。
方才走入内庭,他便觉得自己被一道幽怨柔媚的目光缠上,扭头望去,神色却轻怔住。
那女子,是叫柳如烟吧,他第一次见到这女子便惊到,对她照顾了些。却见她眉如柳目如星,气质如烟,如仙子一般,只可惜……朱唇太小,鼻梁微矮,若是口鼻再像些……便足足有九分相似……
“呵!”柳如烟身侧,一声女子若有似无的冷笑声响起。
封尧猛地转眸,眼底又是一愣,继而有怒火微燃。
他从未见过叶绾绾这般精心妆扮过,朱唇重点,双目水光潋滟,不同于以往的素,今日倒是艳了几分。可转念却又想到,这女子明知此宴是为未婚男女撮合之所,却仍旧盛装前来,心里平添恼怒。
果真是……不知廉耻!
叶绾绾哪知封尧心中想的这般多,只瞧见他刚刚望着柳如烟愣神,心底便止不住的泛起一阵阵凉意。
果然,无论前世还是今生,能让他这般动容之人,从来只有那个女人!她痴心于他的那几年时光,就像一场笑话!
干脆扭头,再不瞧他,只望那堆公子群里望去。
“那跋扈的叶家丫头细细打扮起来竟也不错……”公子群中,有人窃窃私语,这般潋滟之色,比起柳大美人那般清雅倒是更多夺目了。
南墨自进入内廷便未曾朝女眷那方望一眼,一则是他如今无身无分,不好回绝邀约,二则是对成家一事无心思。
闻言,他竟抬头,朝着女眷那处望去。
果然,望见了叶绾绾,眼底隐隐一阵惊艳,今日的她,果真与以往不同。
那方,叶绾绾也对上南墨的目光,却见他神色怔忡了一会儿,对她颔首勾唇,温润一笑。
那笑与周遭客套之笑不同,眉眼间添了几分真意。
叶绾绾轻怔,前世她只知南墨考上状元后入朝为官,后更是步步高升,只是不知为何,被封尧从巡抚升为江南御史,官衔明升实降,二人再未见过面。
却在二人隔空凝望之时,原本只随意斜倚凭栏的封尧,不知怎的上前走了两步,不着痕迹的掠过南墨身侧,走到一旁。
只是这小小插曲,终究无人在意。
“听闻柳姑娘为着咱们此番宴会,可备了一场霓裳舞,今儿个来的,可有眼福了,尤其那各家公子们……”安平郡主把持着场子,坐在主座上,扬声道着。
她这番话,倒是让众人渐渐静了下来,目光纷纷落在柳如烟身上。
毕竟是京中闻名的大美人儿,父亲又是当今圣上眼前的红人,平日里眼界儿高,如今能看她舞上一曲也是好的。
那柳如烟倒也没有寻常女子的扭捏,被安平郡主这般一点名,只优雅起身,一袭白衫飘渺如烟从众人眼前滑过,人已经行到宴厅中央。
天色本就舒爽,一曲霓裳曲,一首霓裳舞便在众人眼前悄然盛放。
那对面的公子们细细望着,唯恐错过哪个舞姿,却见那柳大美人儿身轻如燕,竟不似凡尘中人般。
女眷这边,倒是神色各异,不少人面上笑着心上,眼底却或嫉妒或歆羡,唯有叶绾绾,手里捧着一杯清酒,小口慢饮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一舞终了,柳如烟俏脸微红,呼吸都急促几分,却更显得娇俏可人,她朝着安平郡主盈盈一拜:“臣女献丑了!”
话音落,众人才反应过来,安平郡主更是一连说了几个“好”字,又令人拿来了上好的首饰赐她,周遭更是一片恭维之声。
柳如烟却只垂眸一笑:“郡主谬赞了,如烟也只是抛砖引玉罢了,谁人不知,这诸家千金均是一手的功夫深藏不漏呢……”
这番话,倒是将在场的小姐们都恭维了一遍,叶绾绾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清酒,心底冷笑一声。
未曾想下瞬,柳如烟话头一转:“听闻叶绾绾叶姑娘平日里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以往叶姑娘鲜少出席,今日终于得见一面,不知叶姑娘肯不肯赏光……”话,要欲语还休。
众人目光纷纷落在叶绾绾身上。
对面的封尧和南墨也是一怔。
封尧对叶绾绾虽不算了解,却也知道此女素来嚣张,哪会这些女子之物?思及此,他嗤笑一声,坐等她出丑。
而南墨对叶绾绾则很是明了了,若是让她爬树、品美食还行,可琴棋书画……他眼底不由带了几分担忧。
叶绾绾本拿着酒杯的手一僵,好久,慢条斯理的将酒杯放下。前世,她别说琴棋书画了,便是酱醋茶她怕是都分不清,十指不沾阳春水,说的大抵就是她这种人。
柳如烟这话,明着说给她赏光,实则这光,是赏给安平郡主的,她若不赏,便是当众折郡主的面子。
这一招,还真是和前世如出一辙啊。
“我倒不知,叶姑娘还有这般才艺,快快展示一番。”果不其然,下瞬,安平郡主已朝她望来。
众人终于自琴声中醒来,掌声不断,有不少女子竟以绢帕擦拭眼边泪。
叶绾绾缓缓起身,对着安平郡主一拜:“多谢郡主抬爱。”
安平郡主也不含糊,以往虽听说过叶绾绾不少流言蜚语,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如今亲眼瞧见,只觉得那外边人当真是胡言乱语,这叶绾绾哪里泼辣跋扈了?加上自己年纪轻轻便守了寡,虽说已近二十年,可终究也经受过流言蜚语,对她更是多了几分亲近。
“你想要什么赏赐,尽管开口!”此话,比方才给柳如烟的那番赏赐可重多了。
众人对视一眼,心知肚明这叶绾绾怕是弹中了郡主心思了。
“非晚无需甚么赏赐。”叶绾绾只摇头,“这一曲,本就是应郡主而弹,若要了赏赐,和非晚贪图甚么似的。”
此话说的倒是微妙,众人再次将目光放在正拿着赏赐的柳如烟身上。
柳如烟脸色一阵青白,可美人儿终究含怒也是美的,不忍让人瞧了笑话,便又纷纷移开目光。
“非晚有心了。”郡主被叶绾绾这番话说的更是心底高兴,连昵称都唤了。
叶绾绾福了福身子,走到位子坐下。
“今日大家又有眼福又有耳福了,”安平郡主挥挥手,“大家既来此处,便无需拘于礼节,便让你们年轻人在此处吧。”话落,她已带着下人朝出口行去,行至一半不忘扭头,“非晚啊,改日有时间,再来我府上给我弹弹古筝解解闷。”
“是。”叶绾绾匆忙应着。前世便听闻安平郡主性子直爽,只是与她并无来往,未曾想今日倒是结了缘。
长辈散去,年轻男女之间到底轻松了些,不少大胆的女子早已到男子那方,与有意之人商讨些字画诗词之类,那柳如烟身边,也已围了几名男子。只是更多的,仍旧是女眷三五成群,众公子聚于凉亭。
若在前世,叶绾绾怕是早就凑到封尧身边了,不止这般,更是连封尧周边的其他女子都赶走,可今日,她瞧着那些对封尧暗送秋波的女子,只心中冷笑。
这个冷心的人,爱谁愿意焐热谁焐热去,她再不掺和了!
反倒是凉亭那方,诸家公子正拿着封尧打趣。
“王爷,这以往怎的没听说你那御赐的娘子这般有才艺?”
“是啊,王爷,你将这妙手,可是藏得严实呢……”
反倒是封尧,最初听闻叶绾绾的琴声时,他心底是诧异的,可瞧着周围众男人听得如痴如醉,心底竟生了几分不悦,可偏生又发作不得,早已生了一会儿闷气,如今被人一调侃,心底更是恼怒,当下脸色也阴沉几分。
“有什么可说的?不过一普通女子罢了!”他低言,声音不屑。
众人见状,这“闲王”虽是“闲王”,总归还是皇子,又听闻封尧对叶绾绾极为不喜,便纷纷转了枪头,指向南墨:“南兄,你同叶姑娘素来交好,认识已有六七年,可知她有这番功夫?”
南墨也是一怔,只是面上轻笑:“晚晚素来聪慧。”可心底终是诧异的,非晚聪慧不假,可这些年间从未弹过古筝,而今日之琴声,虽底蕴不算深厚,可情真意切的紧,不似临阵磨枪……
见南墨也不愿多言,大家却也了然,只七嘴八舌的转了话头,又落到那边女眷身上,说哪家女眷家中正得盛宠,哪个女眷样貌可人,哪个女眷才学颇佳之类……
南墨却突然觉得自己手中一紧,有人塞了个字条到他手中。
四下望了眼,却只望到那匆匆离去的下人,不是跟在叶绾绾身边的芍药。
寻了无人之处,南墨打开字条,上方只有几个字:速来荷花池假山旁,晚。
晚晚找他?
南墨心头微动,尤其瞥见那“速来”二字,她可是遇到急事了?可……南墨眉心微蹙,方才那下人并非晚晚的丫鬟,若是旁人约他前去,与晚晚孤男寡女,如今晚晚也已有婚约,总归对她名声不好……
想到此处,南墨心思微紧,正犹豫不决之际,听见假山那边似有惊呼声。罢了,便远远瞧上一眼,若是有事便现身,无事便折返回来!
这般想着,他抛下凉亭众人,悄然离去。
一旁,封尧望着南墨小心避开众人的身影,凤眸微眯,不知为何,总觉得……与那女人有关!
……
叶绾绾对荷花池并无好感。
前世,柳如烟便是故意掉到王府莲池里,嫁祸给她,让她一直以来因为封尧纳侧妃积蓄的怒火彻底爆发。
如今,这大同小异的荷花池,荷花正开的好,不少女子吟诗作对称赞一番,得到那边众公子纷纷侧目后,更是得意,越发风雅起来。
叶绾绾听着,只在心底暗自诋毁。她最初还心存找个意中人之意,可见到封尧后,所有的好心情尽数毁了,只想宴会快些结束!
后,终于忍不下去这些小姐们互相恭维,加上方才喝了几杯清酒,头脑有些涨,便让芍药取些热茶,她只身转到假山那处。
不知是否和前几日服的避子药有关,她总觉自己腹部隐隐痛意翻腾,到后来,那疼越发明显,额头上都生了一层薄汗。
“吧嗒——”却在此刻,身后一阵树枝被踩踏的细微声响。
叶绾绾微微蹙眉,扭头便要望去,却没等她扭过身,后背被人重重一推,整个人朝着荷花池里摔去。
她是真的不喜欢荷花池,掉入池水前,她静静想着。
可此刻的不喜欢,不止因着前世那档子事儿,还有一个原因——她不会凫水。
“小姐,小姐……”芍药取了清茶,转过假山,便望见自家小姐已经掉入河中,当下手一抖茶也扔了,嗓子都劈了几分,奈何她亦不会水,看了眼四周又无人,一咬牙便要冲下去。
却不想一旁多了一抹身影,那身影不复温和,反添了几丝焦急:“发生何事?”
“南公子,”芍药看见救星般,满脸凉泪,“快救救我家小姐……”
毕竟春末初夏,荷花池的水还泛着凉意。
叶绾绾在池水中起起伏伏,脚下踩不到实处,手中更是摸不到任何东西,便是睁开眼都做不到,只感觉自己的身子越发沉重。
想要呼救,可漫天的水顷刻灌入她口中,声音都发不出来。
此刻,她竟有些佩服柳如烟了,为了陷害她,竟甘愿承受这般灭顶之灾,果然是个狠人。
身子……越来越沉了,叶绾绾只觉自己连挣扎都有些无力,手颓然的被水冲起,人也徐徐落入池水之中……
却在此刻,腰间陡然被一只大手揽住,那手十分有力,紧接着被那手拢入一人怀中,将她往睡眠上托举着。
“啊……”好容易挨着空气,叶绾绾大口大口的呼吸着,下瞬,水却又再次灌了过来。
“晚晚,不要怕。”耳畔,似有人低声说着。
叶绾绾僵住,这般温和的声音,她是识得的,可是……太久太久没人在背后保护着她说“晚晚不要怕”了,她早就忘了被人保护着的滋味了。
如今,有人这般保护着她,她竟觉得眼圈一酸。
“南大哥……”她低声呢喃。
其实,她是知道的,父亲帮持南大哥,甚至连熙儿都帮着抚养,不止因为南大哥才学深厚,将来定是可造之材,还因为……父亲想让她嫁给南大哥。
可她那时满心尽是封尧,加之南大哥说过“待她如亲妹”,父亲这才作罢。
如今,被人这般护着,她竟觉得……若是此生注定不得爱,便是亲情相伴一生,也无甚不好……
眼前,似越发漆黑了……
“小心将她拉上去,”南墨声音添了几分喑哑,命令着岸上的芍药。
芍药颤抖着手抓紧叶绾绾的衣衫,南墨在她身后托举着,终于将叶绾绾救上岸边,可仍旧昏迷。
“晚晚,晚晚……”南墨低低唤了几声。
叶绾绾的脸色煞白,一动不动。
“南公子……”芍药越发焦急了,“小姐,小姐怎么了?”
南墨未曾理会,只顿了顿,伸手交叠,置于叶绾绾胸口前,重重压了几下,动作平添慌乱。
“咳咳——”不知压了多久,叶绾绾低咳一声,咳出几口浑水,可意识仍旧混沌。
南墨微微沉吟,索性将女人横抱在身前,大步便要朝假山外走去。
“去哪儿?”却被人拦住了。
那人穿着白色丝绸袍服,身形颀长,眉目如画却带了几分戾气。
南墨一愣,微微颔首:“王爷。”此人不是封尧是谁?
封尧目光朝南墨怀中望了一眼,脸色更差,果然约南墨之人是叶绾绾这个女人,此刻……她正浑身湿透、衣衫不整的躺在南墨怀中,衣衫贴着她的身子,便是玲珑曲线,都隐约透了几分。
可下瞬,他目光一僵,徐徐落在叶绾绾的裙摆处,那里……沾染了一片红色,因着衣衫尽湿的缘故,血迹轻易晕染开来。
封尧指尖微颤,人已经快步上前,便要将叶绾绾接过来。
南墨抱着叶绾绾的手退了退。
“怎么,你想让别人都看见,你抱着本王的未婚妻?”
未婚妻三字一处,南墨小臂一滞,终将怀中女人送了出去。
周围已经有人听见动静聚了过来,却也只瞧见南墨一人青衫湿透站在原处,封尧怀中抱着一个红衫女子飞快朝郡主府內寝而去。
不多时,大夫已经请来。
封尧静静站在內寝门外,神色尽是冷意。
他刚刚并未看错,那女人身下裙裾处,尽是血迹。加上前不久她才去问了身孕一事……
不知为何,他分明讨厌她以身孕相威胁,可……可若是真的小产,他心底竟生出几分戾气。
他是真的有些急躁了,竟忘了,即便真的身孕,此刻也未免太早。
“怎么回事?”安平郡主也听到了消息,匆忙赶来。人毕竟是在她府上出的事,首富的千金,她又瞧着这叶绾绾很有好感,话里话外尽是担忧。
避子药。
封尧从未想过,自己听见这二字时,心内涌现上来的竟是……恼怒。
恼自己前几日竟以为这女子颇富心机,妄图挟子上位,怒这个口口声声说爱自己的女子、费尽心思求来亲事的女子竟这般不愿怀他的孩子!
眼下,这个女子正躺在榻上,脸色仍旧苍白,却已然转醒,眼底平静望着他,眸中似有几抹暗讽。
封尧被那抹暗讽戳中了心思:“叶姑娘倒是对名声这般不在意啊!”那日,她去闹市药铺想必便是买避子药的!
若是前世,叶绾绾定然能察觉到心口针刺般痛,可眼下心思却似已麻木:“所幸悬崖勒马,免得有余祸。”
余祸,自是指胎儿。
封尧不痴,瞬间听懂她意:“叶、非、晚!”他启唇,一字一顿,声音阴冷。
好生熟悉。
叶绾绾忍不住眯了眯双眸,前世,自己跪在他房门前求一纸“和离书”时,他也是这般,咬牙切齿唤她的名字,仿佛对她恨极怒极一般。
一旁,大夫跪在地上不敢抬首。
“王爷,小姐身子不好……”芍药上前,欲要求情。
“滚!”封尧看也未看,声色俱厉。
叶绾绾侧眸,对芍药勉强一笑:“芍药,你且先出去,我有事同王爷说。”
“小姐……”
“好芍药……”叶绾绾声音软了几分。
芍药即便如何放心不下,终还是一步三回头退了出去。
偌大内室,唯余二人。
封尧紧盯榻上女子,她似有所不同,不似前世那般一贯乖张,反带了几分……柔意。
“王爷,我知你素来不喜我。”叶绾绾望着头顶帷幔,声音中柔意尽消。
封尧陡然回神,微微蹙眉,竟为她区别对待而暗自不爽。
“用尽心机,耍尽手段,求来圣上婚书一封,你心中定是唾弃我至极吧?”说到此处,叶绾绾扭头望了一眼他,这些事,她前世早就知晓,可前世她不撞南墙终不回头的性子,让她还是一头扎了进去,如今……她终于知道痛了,知道回头了……
“……”封尧眉心皱的更紧,他发觉,自己竟是越发看不懂这个女子。
“我从未想过,竟会到这一步,”叶绾绾说的是事实,她以为前世死便死了,哪想如今重生,竟还重生在与他行鱼水之欢那日。
可听在封尧耳边,却另有他意:“叶姑娘说自己未想过到这一步?”他启唇,声音尽是讽意,“将一己私事闹得满城皆知,一哭二闹三上吊逼着叶长林求来指婚,你难道不知,从赐婚诏书下发之时,我们走到这一步便已注定!”
“那你为何不退亲!”叶绾绾猛地作声,声音竟已有质问之意。
“……”饶是封尧,都有片刻凝滞,却极快反应过来,“你说甚么?”
“你厌我恼我,不喜这赐婚,为何不去寻圣上退亲?你亦不愿娶我不是吗?”
封尧眯着眼睛,打量着躺在榻上女子,因着激动,此刻她脸色微红,眼底无异样,却在他打量之下尽是心虚之意,竟连他双眸都不敢对视,心下讽刺一笑:“叶姑娘,欲擒故纵这一招,你用了太多遍了。”
他以为,她仍旧在耍手段而已。
叶绾绾方才被封尧那般凝视,心中自是忐忑的,生怕被他瞧出端倪。可被他这般一说,心底竟松懈下来,原来,当他不爱她时,她便是真真切切之言都被当成手段心机。
可恨她前世怎的就一门心思爱他至深,未曾爱过自己?
“我若真欲擒故纵,会饮下避子药吗?”叶绾绾轻笑,唇色苍白之故,竟显出几分娇弱,“我若真欲擒故纵,当费尽心思也要怀上你的孩子,然后堂堂正正成为靖元王妃,不是吗?”
封尧心底本就因着避子药而郁结,被她这般一说,更是怒极反笑:“谁知叶姑娘如今又在耍什么手段?”
“我若真耍手段,也只想要退亲!”叶绾绾知晓他心底早已认定她诡计多端,也已懒得辩解,“怎么我一提及退亲,王爷便这般顾左右而言他?怎么?难道王爷忽然转了性子,发觉我亦不错,对我上心了?”
听闻她言,封尧一动未动,只目不转睛望着她的眸,神色无半点波澜。
叶绾绾一直都知,封尧的眸极为好看,瞳孔漆黑深邃,丹凤目魅人却又冷冽,被他目光轻轻一扫,便觉心中冷了几分,前世为着他这一眼,她付出良多。
如今被他这般瞧着,她却只觉心虚。
“呵……”不知多久,封尧讽笑一声,“对你上心?你配?”
简单几句话,却轻易白了叶绾绾的脸色。
他还是这般,从不知自己随意一番话如何伤人,不,也许他知,他故意拣着这些最为伤人之言说的。
“我既不配,那王爷便当废了此门亲事,迎你想娶之人,不是吗?”
“废了此门亲事……”封尧死听见笑话般缓缓朝着病榻走了几步。
叶绾绾身子朝里挤了挤,封尧装了太久闲王,以至于所有人都不知,他有一身的武功,比之武林顶尖高手有过之无不及。
这一点,亦是前世二人结亲一年后,封尧已势力已显山露水,皇家狩猎,他为护那人而暴露了。
“如今知道怕了?”封尧走到榻旁,居高临下的望着她,“叶姑娘,当初追在我身后满城跑的人,是谁?”他微微垂身。
叶绾绾睫毛轻颤,是她。
这苦,她也当咽下去。
叶绾绾听着封尧这番话,唇角嘲讽一笑。前世,她将这苦和着自己的心一点点生生咽下,今生,还怕甚么?
她抬首,望着眼前白衣男子:“王爷既然想娶,我又有何不敢嫁?”
封尧蹙眉,方才他竟在她眼底瞧不出丝毫情绪!
“小姐,王爷,”却未等他细思,门外一阵急切声音吵起。
封尧神色隐有不悦,叶绾绾却已坐起身子:“芍药,进来。”来人,正是芍药。
“小姐,安平郡主找到推你入水的丫鬟了,正在前厅审讯呢。说您身子若是好些,便前去指认一番。”芍药进门,终究畏惧封尧满身贵气,只低头报备着。
叶绾绾凝神,推她入水之人,她未曾瞧清楚,只隐隐约约望见一袭青色身影:“你可知那丫鬟是何人?”她一手勉强撑起自己的身子欲下榻,却终究因着葵水的缘故,小腹一阵刺痛,登时额头一层薄汗。
封尧何等心细之人,几乎立时察觉到她身子不适,扭头似讽似冷的睨她一眼,再不理睬。
“是……是那柳家小姐的贴身丫鬟。”
什么?
叶绾绾着实诧异,即便前世,柳如烟也以娇弱得人心,岂会做这般愚蠢之事?且今生她二人的仇怨还没结下,她作甚要陷害自己?直觉告诉她,这里面定有蹊跷。
何止叶绾绾,便是一旁封尧眉头都微微蹙起。
叶绾绾朝着封尧望了一眼,哪怕脸色苍白,却还是恶趣味笑了出来:“既然已查明真凶,芍药,走,待我们前去指认一番。”
任由芍药小心搀着她,叶绾绾裹紧了身上披风,朝着前厅缓步走着。
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抹身影,叶绾绾嘲讽一笑,无需回头她也知是谁,这个男人……当真对那张脸毫无抵抗呢!
“郡主,当真非如烟指使绿儿推叶姑娘下水,彼时如烟正在凉亭中与众人吟诗答对……”
叶绾绾方才走到正厅门口,便听见这番话,抬眼,正瞧见柳如烟站在正厅中央,小脸煞白,眉心轻蹙,双目含着水光,当真是我见犹怜。
她身侧,则跪着一个丫鬟,丫鬟穿着青色衣裳,低着头,瘦弱身躯正在瑟瑟发抖。
见到叶绾绾前来,众人纷纷侧目,见她脸色苍白,与方才来时的明艳大相径庭,眼底登时添了几分惋惜,又见身后封尧也跟了来,这才匆匆转了目光。
“非晚,你来了。”安平郡主见她前来,匆匆从主座站起,倒也非只因今日那一曲甚得她意,叶绾绾毕竟是首富千金,在自己府上出了这种事,自然怠慢不得。
“郡主。”叶绾绾福了福身子。
“你身子不好,免礼了,”安平郡主扶住她,扭头望向封尧,“非晚身子不适,你这当未婚夫的,也不好生扶着!”
虽是嗔怪,总归不忍苛责,只象征性般训斥两句。
一旁,柳如烟眉目微抬,朝着封尧望来,眼底尽是楚楚可怜。
方才被安平郡主训斥都无甚表情的封尧,眼下却微微蹙眉:“姑母,此事还须得好生审讯一番才是。”
“呵……”叶绾绾轻笑,果真是封尧呢,如前世一般,见到那眉眼便护短的紧。
她的笑,自也引来四周众人目光。
叶绾绾缓缓摇首:“郡主无需再审讯了,我现下就可指认,”说着,她手指翩翩指向地上丫鬟,“推我之人,就是这个绿儿!”
一席话落,那绿儿抖得越发厉害,便是柳如烟脸色都难看几分。
“非晚,你可是看清楚了?”安平郡主扫视众人,端的是郡主的威风。
“最初还未敢确认,毕竟我跌倒之际只看见一袭绿影,可瞧着满座丫鬟,唯有这绿儿姑娘一袭绿衣,岂会错认?”瞧着其他丫鬟,大多穿着藕白色麻衣,站在人堆中格外不引人注目,唯有这柳如烟的丫鬟,似是和主子一般也与其他丫鬟与众不同,穿的戴的,都极为名贵,尤其……
叶绾绾眯了眯眼睛,尤其那绿儿头上戴着珠钗,甚是眼熟呢……
“柳小姐,如今人证硰凿,你还有何话要说?”安平郡主转身走到主座,声音恢复威严。
柳如烟惊惧望了眼封尧,俯身跪在地上:“郡主明察,如烟冤枉。”八字刚落,泪珠连连。
叶绾绾眯着眼前瞧着那可人儿,只恨自己前世宁被打入冷院,也不在封尧跟前掉一滴泪、服一下软、认一声错,那封尧便认为她永不会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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