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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俘全集小说

冯蕴 著

现代都市连载

《女俘》是网络作者“冯蕴”创作的武侠修真,这部小说中的关键人物是冯蕴裴獗,详情概述:城破那天,冯蕴被父亲当成战利品献给了敌军将领。人人都惋惜她即将为俘,堕入火坑。她却将出城的小驴车遮得严严实实,不敢让人看出心中窃喜……年幼时,她行事古怪,语出惊人,曾因说中一场全军覆没的战争,差点被宗族当鬼邪烧死。长成后,她姝色无双,许州八郡无出其右,却被夫家拒娶。生逢乱世,礼崩乐坏,一个女俘何去何从?“不求良人白头到老,但求此生横行霸道。”上辈子冯蕴总被别人渣,这辈子她要先下手为强......

主角:冯蕴裴獗   更新:2024-05-06 08:2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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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冯蕴裴獗的现代都市小说《女俘全集小说》,由网络作家“冯蕴”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女俘》是网络作者“冯蕴”创作的武侠修真,这部小说中的关键人物是冯蕴裴獗,详情概述:城破那天,冯蕴被父亲当成战利品献给了敌军将领。人人都惋惜她即将为俘,堕入火坑。她却将出城的小驴车遮得严严实实,不敢让人看出心中窃喜……年幼时,她行事古怪,语出惊人,曾因说中一场全军覆没的战争,差点被宗族当鬼邪烧死。长成后,她姝色无双,许州八郡无出其右,却被夫家拒娶。生逢乱世,礼崩乐坏,一个女俘何去何从?“不求良人白头到老,但求此生横行霸道。”上辈子冯蕴总被别人渣,这辈子她要先下手为强......

《女俘全集小说》精彩片段


暴雨摧残后,大地上落叶残枝、山体滑落,一片凄凉景象。

守营士兵饿着肚子在搬运湿透的粮草,清理物资,重新扎营,没有人顾得上那些貌美如花的敌国女俘。

冯蕴寻了个背风的所在,生火做饭。

她从小驴车里取出一口炊釜,摸出几个圆滚滚的鸡蛋,在沸水里煮好,剥开一只,吃掉蛋白,将蛋黄塞入鳌崽的嘴里……

鳌崽半眯眼,吃得很香。

敖七看得口水差点滴下来。

多久没有吃过鸡蛋?他记不住了。

乱世当头,行军打仗的日子很苦,常常吃了这顿没有下顿,活了今日不知有没有明日……

冯十二娘那辆物资丰富的小驴车,在军中极不恰当,却是他此刻最美好的遐想。

敖七走过去,“我也要吃。”

冯蕴笑问:“为何要给你?”

一口气卡在喉咙眼,在冯蕴似笑非笑的目光下,敖七头皮发紧,指着那只舔嘴的小丑猫,情绪变得十分恶劣。

“它姓敖,我也姓敖。”

“它是崽,你也是崽吗?”

“我……年方十六,尚未及冠,自然是崽!”

冯蕴倒是没有想到敖七会这样的理直气壮。

她从碗里薅出一个鸡蛋,递给他。

敖七双眼一亮,绷硬的下颌线便柔和下来,人中下唇珠的位置微微上翘,显出一副清俊傲娇的少年稚态。

可剥了壳的鸡蛋还没有入嘴,周遭空气便突然凝固了。

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看,没有人说话。

那些满脸疲惫,衣裳湿透的士兵,年岁都不很大,有几个看上去甚至瘦骨嶙峋,并不是传闻中北雍军个个牛高马大的样子。

兵荒马乱的世道,天下四分五裂,皇帝动不动就换人来做,百姓饥荒易子而食,士兵也常常挨饥受饿,日子很不好过……

白生生的煮鸡蛋,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敖七却吃不下嘴去了。

他悻悻地将鸡蛋包好,塞入怀里。

“我是要留给大将军的。”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山那头传来。

天地雾蒙蒙的,阳光洒下点点金辉。

一个高大的人影从山林薄雾里疾驶而出,提缰纵马,坚硬的铠甲在晨曦里散发出灼人的光芒。他的背后是潮水般奔涌而至的北雍军铁骑,绵延山间。

“大将军回来了!”

“大将军凯旋!”

战马嘶鸣,山呼海啸。

那一袭黑金绣纹的披氅和“裴”字令旗在风声里翻飞,卷起一阵清冽的空气逼压过来……

短暂的一瞬,冯蕴的脑子里仿佛有千百个画面回转。

她想到与裴獗纠缠的三年……

在座的将士,不会有人相信,他们高坐战马猎鹰般俯视人间的冷酷将军,人前人后很不一样。

人前他是冰山,多说一个字都艰难。人后他是火山,一旦爆发便如熔浆喷薄,会死缠烂打,会发狠骂娘,更会在寒冬腊月的夜里捂热被窝,再将她提到身上,耳鬓厮磨,无度疯狂……

裴大将军宠起人来,很是要命的。

冯蕴看过各种各样丰神俊秀的男子。

但从未见过有人像裴獗这样……人面兽心。

营房还没收拾好,二十美姬都在露天,看着裴獗骑马入营,从将士中间走过,她们早早便揖拜下去。

“妾见过大将军!”

娇声低吟,一片纤腰盈侧,琅翠晃荡。

裴獗面无表情地翻身下马,将缰绳递给敖七。

“大将军可算回来了!”从裴獗入营,敖七崇拜的眼神就没有离开过舅舅的脸。

他激动、兴奋,又略带紧张地偷瞄一眼冯蕴。

“昨夜幸得冯家女郎示警,不然——”

周遭突然安静,敖七的话卡在喉头。

他看到大将军停下脚步。

一阵山风吹过。

冯蕴站在小驴车前,发髻松挽,肌肤玉白,宽衣让风逼得贴紧身体,尽显玲珑曲线,身为阶下囚,不带半点妆,却如同天上的皎月,秀色盖今古,精妙世无双。

凯旋的将士看呆了。

冯家女当得起“姝色”二字。

茫茫天穹下,死寂般的沉默里是一场平静下的兽血沸腾,暗自狂欢。没有人说话,一个个眼神却凌乱不堪,恨不得马上代大将军行周公之礼……

冯蕴的心,没有外表那么平静。

四目相对。

过往的纠缠如走马灯似的在脑子里回放,在裴獗强大的气压下,她很难做到心如止水。

好在,裴獗没有与她共同的回忆。

他和上辈子初见那天一样,没有梳洗,胡子拉碴,眼下有一圈淡淡的青,那是肉眼可见的疲惫,却使得五官棱角锐利异常,眼神又欲又狠……

不同的是,上辈子冯蕴跟那些美姬一样,因畏惧而深深俯伏在他的面前,盼大将军怜惜……

“敖七?”裴獗突然抬起剑鞘,指向小驴车旁的炊具,眉头锁得很紧。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大将军停下脚步,不是贪看美色,而是看到有人违反军规。

敖七吓一跳。

北雍军从上到下不开私灶,包括裴獗自己。

敖七也说不清自己是被什么蛊惑了,居然同意冯家女郎自己使用炊具开小灶。闻声,赶紧上前抱拳一礼。

“大将军容禀,这是冯家女郎自己从安渡城带来的粮食。营里闹水患,她示警有功,属下便由着她煮些吃食,是属下之过,与他人无关……”

“为何带米粮入营?”裴獗问得毫无感情。

冯蕴微微一笑,音色清婉。

“听说贵军就食于敌,常以人肉为粮。我怕我吃不惯人肉。”

众将士:……

有人低低笑了起来。

裴獗冷眼一扫,众将噤声。

“一并收押。”

冷冰冰几个字说完,在众将士错愕的目光里,裴大将军头也不回地往中军帐而去。

“砰——”

中军帐里传来沉闷的破响。

覃大金的痛嚎声,惊得帐顶的飞鸟展翅而逃……

非战损兵,粮草尽毁,那是杀头的大罪。

众人替覃大金捏了一把汗。

也为冯家那个小娇娘捏一把汗。

大将军将她当女俘看押,明显没有笑纳美色的欲望,再加上她父亲冯敬廷的所作所为,只怕处境堪忧了。

唉大将军真是暴殄天物!不,尤物。

小说《女俘》试读结束,继续阅读请看下面!!!



转眼就到立秋。

当天,韩阿婆早早就起来了。

老人最是讲究节气。

“吃立秋的渣,大人不呕,稚儿不拉。”

“渣”是一种用青菜和豆末做成的豆腐渣,寻常人家里做得粗糙,没有滋味,眼下家里有粮,冯蕴特地交代了,今年要吃“甜渣”,于是韩阿婆特地放了点糖。

糖可是金贵的东西,还是当初从王典家里搜刮回来的那两罐,她原是准备给女郎吃甜的就行了,可冯蕴坚持要府里每个人都吃到,把阿婆心疼得直叨叨。

“这样败家,过不了几天好日子,又要饿肚子了。”

冯蕴一笑了之。

接着,在韩阿婆的唠叨里,吩咐灶上煮白米饭。

不加杂粮的白米饭,拌上前阵子炼好的猪油,再用油渣煮鱼汤,人人都能分到一碗,这样的美味,堪比过年,府里上下又热闹了一番。

韩阿婆差点把大腿拍断。

“我的亲娘也,立秋又不是什么大节日,这样糟蹋粮食……”

“白米饭好香,拌上猪油实在美味……”

“我恨不得把舌头吞下去。”

阿楼看着一张张满足的脸,意气风发。

“跟着女郎,总有一天,我们顿顿都有白米饭吃。”

“信!我们信,不仅有白米饭,还有猪油,天天猪油拌饭!”

“哈哈哈哈。”

没有人知道冯蕴在庆贺什么。

她等立秋等这么久了,就想等着对岸的萧三郎倒霉,等着看他气急败坏的样子……

这桩事她记得很牢。

萧三郎立秋起事,称帝的消息是立秋后的第三日传到她耳朵里的,那个时候,齐军已然调转枪头反攻安渡了,北雍军还在到处筹粮,也是那时,冯敬廷开了王典和郡内许多大户的粮仓。

这次冯敬廷有了应对,事情不会如前世那般发展……

只要萧三有异动,必会趁势攻打信州。

她迫不及待地等着信州战场带来的好消息,准备借着立秋节气,庆贺一番。

岂料,

一直到立秋后第三天,淮水湾都没有半点消息。

显然,事态发展有了不小的变化。

萧呈这辈子不想当皇帝了?

冯蕴很是不安,借着送“甜渣”的机会,找到贺洽。

寒喧半晌,才转弯抹角问:“淮水那头有消息吗?”

北雍军的确切动向,她没有办法去打听,但贺洽是冯敬廷身边的人,消息比她灵通。

冯蕴问对人了。

贺洽听得很是欣慰,“女郎担心将军安危,这才是正该……”

正该个鬼?冯蕴笑了笑。

贺洽沉吟一下,说道:“齐兵前几日还猖狂得很,扬言要大军攻城,这两日突然没了动静,老实了……不知是不是这次大将军出征带了个厉害的副将,吓住了对方……”

冯蕴一愣,“什么副将?”

贺洽道:“新封的破虏将军温行溯,有伤在身呢,将军愣是把人抬到淮水湾大营去了……”

冯蕴惊住了。

温行溯必然不是自愿当这个破虏将军的。

这名字本身就足够讽刺。

冯敬廷非得把温行溯抬到阵前去,目的很简单。南岸那边的将领,不少是温行溯的下属和兄弟。消息传出去,对齐军是很大的打击……

同时,也断了温行溯的后路。

即使温行溯重获自由,如何再回南齐?如何面对以前的部下?尤其萧呈这个人,本就多疑,即使温行溯跟他是知交好友,只怕也难逃厄运……

不得不说,冯敬廷这一招真是狠毒。

可谓一石二鸟,打得人没有还手之力。

冯蕴很担心温行溯的安危,朝小满使了个眼神,示意她将带来的好茶好酒摆上来,推给贺洽。

“贺功曹,小女子有个不情之请。”

贺洽看着桌上的东西,眼窝里都是笑,但回答谨慎。

“女郎但说无妨,能帮的,贺某一定帮。不能帮的,无能为力。”

冯蕴道:“不会让贺功曹为难的。小女子忧心大兄,但眼下,我不便找将军过多打听……要是贺功曹有什么消息,但请来告。”

这是要情报?

贺洽斜着眼看她,想到将军的吩咐。

此女狡诈,她若有要求,可口头应下。

贺功曹笑眯眯地收下礼品,“小事一桩,女郎安心便是。”

冯蕴诚心谢过贺洽,这才带人离开。

却不知,她送给贺洽那些礼物,贺洽很快就分毫不动地交到了冯敬廷的面前,顺便表忠。

“未免女郎生疑,末将不得不收,大将军勿要怪罪……”

“你做得很好。”冯敬廷瞥一眼那些礼物,冷漠地道:“带给温行溯,将冯氏的话,原封不动地转告他。”

贺洽:“啊?”

这是真的不解了。

让温行溯知道冯十二娘如何的关心他,如何的费尽心机打探他的消息,真的好吗?

大将军这是唱的哪一出呀?



冯蕴等了好几天,歇气了。

预料中的仗没有打起来。

北雍军没有强行渡河,对岸的萧呈也没有称帝,双军阵前剑拔弩张,却都不动,好像都在等着对方先发第一箭。

既定的事情没有发生。

命运的齿轮转错了方向……

冯蕴想了许久。

要说这辈子有什么不同,一是她,二就是温行溯。

她不再像上辈子,枯守等待,想方设法给南岸捎信。

温行溯上辈子没有见到她就回了南齐,仍带伤坚守信州城,而这次,他竟被冯敬廷带回大营,还封了个什么破虏将军。

事态全然改变,冯蕴哭笑不得。

但轨迹变了,人不会变。

她相信萧呈一定会走上称帝的路。

只不知,冯敬廷还会不会相信她的话?

还有始终找不到的葛广和葛义,也让她内心不安,就好像有一个什么把柄被神秘人捏在了掌心里,一直隐忍不发,就是个隐患。

悬在头上的剑,比插在胸膛的更令人恐惧。

冯蕴让暑气蒸得受不了,心下更是烦乱,坐着驴车就去了田庄。

贺洽施政简洁,花溪村陆续有农户入籍分田。大热的天,田间地头也能看到有农人在拔草锄地,忙碌地劳作。

有田地就有粮食,有粮就不会饿饭。

这是普通人的一生,最朴素的幸福和希望。

冯蕴庄子前后的杂草都除尽了,露出干净整洁的田地和路面,比寻常农家更为舒适。

她在荷塘边的茅草亭坐下,看着一片静止的风景,抚摸着鳌崽顺滑的背毛。

“崽崽,乾坤未定,我们其实不必着急。我们都还活着呢。活着,就有办法。”

“萧三不会是忙着当新郎乐昏了头,忘记当皇帝了吧?”

入夜气温下降,躺在田庄的木榻上,听到寂静里的蛙声,很快就有了睡意。

檐下,夜灯幽幽。

守夜的大满看到突然穿堂而过的高大身影,顷刻间没有了睡意。

她躬身行礼,头低下去,“将军……”

冯敬廷没有说话,从她身侧走过去,推开了门。

小满跟上去,重重咳嗽一声提醒冯蕴。

“将军,女郎歇下了……”

声音未落,胳膊被大满拽住。

大满朝她摇了摇头,小满哦一声,回头就见那扇门被将军从里面合上了。

“阿姐……”小满退出来,有点埋怨,但看到大满严肃的眼神,终是没有再吭声。

房门的声响,在夜里格外清晰。

在小满咳嗽的时候,冯蕴就已经醒了,但她没有动。

原以为那人会走到榻边来,没想到脚步停在外面,久久没有动弹,这叫她内心不安起来。

“谁?”冯蕴低低问。

“你睡。”是冯敬廷的声音。

声音隔着帘子传来,有种低沉黏腻。

冯蕴看着他的影子映在帘子上,有点出神。

扑!男人抬手挥袖,火光灭了,屋子里漆黑一片。冯蕴看不见他,只能靠声响来猜测,他推开了桌案,抽出蒲席搭在地上,躺了下去。

这个夜格外寂静。

冯蕴屏紧呼吸,很是费解。

冯敬廷那天冷着脸拒绝她,现在莫名其妙来她的房里,以为是他想通了,却隔着帘子睡在地板上,这是闹的什么脾气?

她想问。

可冯敬廷为人沉闷,木头似的锯过嘴,如果他不想说,即使她问了,大抵也得不到答案。

冯蕴翻个身,背对躺下,阖上眼睛。

夜虫唧唧,房里却安静得可怕。

就连鳌崽都缩在角落里,潜伏着,不发半点声音。

鳌崽似乎怕冯敬廷?每次见到他都会主动避让……

冯蕴东想西想,心乱如麻,又不敢翻身。

她生怕发出的声音会破坏宁静的氛围,将自己带入更尴尬的处境……

冯敬廷睡觉很规矩,就挺尸似的躺在那里,不怎么打鼾……

说来他并不是很粗鲁的人,怎么会那事上就克制不住呢?

冯蕴脑子里不由自主钻出两人的画面,平静的、心跳的,恨的,怨的,闹的,慢回放一般。

三年光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太多回忆搅得她难以平静……

到天亮,她才渐渐睡过去。

醒来一看,屋里早就没有人了。

冯敬廷睡过的蒲席放在原位,干净整洁。

小满说,将军天不亮就走了,庄子里的人,甚至都不知道大将军昨夜来过,还宿在女郎的房里……

小说《女俘》试读结束,继续阅读请看下面!!!



营帐里寒气逼人。

除了上首的裴獗,有几个参将在列。

没人想到冯氏女如此胆大包天,参将们看着大将军脸上寒芒,都有些愕然。

他们正在商讨军务。

这半个月来,局势风起云涌。

北雍军连破数城,与南齐国信州一水之隔,他们兵强马壮,过江只在早晚,但眼前的难题在于粮草不足,支撑不了长久的战线……

而齐国号称集结了五十万大军,齐帝起用竟陵王萧呈领兵,以宁远将军温行溯为先锋,准备打过淮水反攻安渡,与北雍军决一死战。

大战迫在眉睫……

当下时,大将军怎会任由一个女郎胡闹?

“令她近前。”

裴獗声音不高,但凉薄,积威很重。

众将对视,身子登时绷紧。

敖七撩开帐帘,冯蕴却久久没有迈开脚步。

“腰腰,近前来……”

“近前来,容我细看……”

记忆里的声音像一道催命的魔咒,封锁了冯蕴的脚步。

她听不得这句话。

曾几何时,低低的轻唤后,接踵而至的便是那些凌乱而深刻的,几乎要将她带入濒临死亡绝望的窒息和极乐……

隔着一段距离,冯蕴看不清裴獗的表情。

大帐里的气息格外的冷,空空荡荡的,没有多余的陈设,就和裴獗这个人一样,简洁而单调,一看就无情。

她稳了稳心神,尽可能平静地走进去。

“冯氏女见过大将军。”

没有听到裴獗的回应,冯蕴径直抬头,落落大方的一拜,一身素衣难掩娇容,没有华衣金钗,姿容明艳温和,让人移不开眼。

裴獗黑眸深深,自上而下打量她。

“你如何筹粮?靠山上红芋?”

他果然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冯蕴会心一笑。

“红芋只是偶然所得,算不得什么本事。但小女子不仅懂得治粟司农之道,还有许多旁人没有的才干。大将军一路横扫诸城,上马要管兵,下马要管民,需要我这样的人才为你效力。”

这个时代,八公九卿都有辟吏权,自主用人是一桩雅事,公卿门下少不得“入幕之宾”。

战乱的地方更是如此,以军管民,裴獗需要更多的属吏来做行军打仗以外的差事,办理日常庶务。

连下五城,到裴獗帐前自荐的人不在少数。

但像冯蕴这般自大的人,头一个。

裴獗道:“本将不缺能人异士。”

冯蕴当然清楚这一点,“但大将军缺我。”

裴獗冷冷盯着她,一言不发,帐中几名参将已然感觉到了山雨欲来,冯蕴反而比入营时更为平静。

她说:“眼下北雍军缺粮不是秘密,而齐国城池接连失守,势必调动大军,举全国之力与大晋在淮水决一死战。大晋粮草补给到阵前还需时日,大将军若贸然与齐军决战,恐有风险。可战机稍纵即失,等齐军缓过来,优势还在不在大晋这边,犹未可知……”

几个参将不停地交换眼神。

冯十二娘立在帐前,袅袅艳姿如芝兰吐蕊含苞待放。

分明是个娇娇女,却分毫不差地说出眼前局势。

冯蕴见裴獗盯住自己,淡淡开口。

“竟陵王萧呈出身名门,有经世之才,誉满寰中,因此让齐朝皇帝颇为忌惮,这才导致多年来不受重用。但眼下事态,齐帝萧珏只怕压不住满朝王公和世家大族的声音,不得不起用竟陵王了。还有我继兄,宁远将军温行溯,骁勇善战,文武全才,若他二人联手,借淮水天险,大可与将军一战……”

帐里不停有人抽气。

冯十二娘好敢说。

当真不怕大将军杀头吗?

冯蕴好似不察,犹自开口,“我了解萧子偁,了解温行溯,了解齐军。可与将军为谋。”(萧三郎名呈字子偁 chēng,一声)

裴獗许久没有说话,视线冷漠逼人。

待冯蕴看过去,只看到一抹刺入肌骨的寒意。

“萧呈的妻?很好。今夜到本将帐中侍候。”

冯蕴:……

逃不掉的宿命吗?兜兜转转又回到当初。

在男子眼里,美貌的女子就如同围猎场上的猎物,最美的那个,就是最勇者的丰厚奖赏。越是人中龙凤,越想拔得头筹,将敌人的猎物占为己有,兴许便是他们最大的快乐……

她是萧子偁的未婚妻室,是温行溯的继妹,这是不是裴獗上辈子和这辈子都想要她的原因?

“我是萧三不肯娶的,将军莫非不知情?还是说,将军就好这一口?”

冯蕴嘲弄地挑一下眉头,这小动作被裴獗捕捉到眼里。

他轻摆茶盏,冷淡漠视。

冯蕴轻笑一声,尽量用恭敬和从容的语调说话:“美色易得,谋士难求。没有冯氏女,将军尚有一片花海。有了冯氏女,将军却能省去后顾之忧,我劝将军三思……”

裴獗冷冷抬眼,死亡凝视。

冯蕴毫不在意地继续说:“安渡郡献上的美姬,全是精心挑选,各有各的好。邵雪晴身姿婀娜,凝脂似玉。林娥杨柳细腰,莲步飞燕。文慧樱唇贝齿,歌韵绕梁。苑娇丰腴绰约,最是温柔……”

这个皮肤好,体态娇。

那个眼睛大,肩膀俏。

这个樱桃嘴,精通音律。

那个细腰软,舞艺超群……

冯蕴说得像个老鸨,十分真诚地为裴獗安排侍寝的姬妾……只因她知道裴大将军在那方面确有很强的需要,若不令他满足,只怕脱不了魔爪。

几个参将听得眼都直了。

冯十二娘是没有照过镜子吗?

她所说的美姬,谁人及得上她?

冯蕴问:“大将军可要考虑考虑?”

裴獗素无情绪的眼,在这一刻格外幽深,“不肯侍奉我,是因萧三?”

冯蕴莞尔,“不。以色侍人者,能得几时好?冯氏女早就发过毒誓,要以毕生才干侍人。”

上辈子,裴獗对她可谓宠爱有加,在他长达三年的南征生涯里,陪伴在侧的只有她一人,令多少女子艳羡——

可最终不也惨淡收场?

谁能想到,只因那个年轻貌美的临朝太后一句软话,裴獗便可将宠姬逐出中京……

想到这,冯蕴心都冷了。

不过抛去男女之事,裴獗为人大方、义气,是干大事最好的合伙人。

冯蕴笑了笑,“将军何不让我试一试?”

裴獗坐在上首看她,身姿岿然不动,好似一个字都懒得跟她多说,摆了摆手,敖七便气咻咻过来横刀撵人。

“下去!”

冯蕴抬眼看过去。

大将军脸色冰冷,坐得十分端正,整个人高大而寡淡,如同一根无情的木头,但他幽深的黑眸里,翻涌的情绪却让冯蕴无比熟悉,下意识地,双腿便有些发软……

那是来自身体的强烈记忆。

冯蕴避开视线,行个礼,匆忙退下。

敖七跟出来,语气含讥带讽:“女郎好运。今日若换了别人,只怕要身首异处。”

冯蕴失笑,“你们大将军这么可怕吗?”

敖七抬高下巴,俊朗的脸上满是傲气。

“那不叫可怕,那叫……大英雄!”

冯蕴:“大英雄不会乱杀人。”

敖七皱了下眉,“你看你不是活得好好的?”

冯蕴:“你看你是不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敖七拉下脸来。

他不喜欢冯蕴这么说舅舅,又疑惑她今日的所作所为。

“也不怪大将军不信你,你说你一个齐国女子,为何想做晋国的谋士?你帮北雍军筹粮,那便是与齐国为敌……”

乱世天下,四分五裂,各个族群在南北诸国混杂而居,四处迁徙,往往家在前,国在后,没有那么重的情怀。但不论男女,对家国多少会有眷恋。

冯蕴一笑,答得云淡风轻。

“晋国如何,齐国又如何?于我,都一样。”

敖七轻噫一声,眉飞色舞起来,“女郎选大晋而弃南齐,甚有眼光,我们大将军必会纵横天下,大杀四方的。”

冯蕴轻轻一笑。

大杀四方是真的,至于纵横天下……

裴獗有那么大的野心吗?

前世相处三年,但冯蕴并不完全了解裴獗的心思,他不是一个善谈的人,那三年除了榻上的交流,几乎没有说过别的什么……

小说《女俘》试读结束,继续阅读请看下面!!!



淳于焰冷笑。

周遭空气都变得冷肃起来。

“你要如何赔罪?”

冯蕴为难地看了看四周的仆从。

“可否请世子屏退左右?”

“下去吧。”淳于焰暗自发狠。

这女郎可恶就可恶在,明明做了那么多见不得人的事情,还一副名门望族的高贵模样……

这张温柔的俏脸,无论谁见了都不敢相信她是一个会拿着匕首指着男子要害要挟还无动于衷的人……

淳于焰在心里憎恨她。

那天的画面就像是毒虫入脑似的,已经无数次在他的脑海里回放,每想一次,那种难耐的渴望就像疾病似的在身体里蔓延,疯狂长大。

怎么做都疏解不了……

多么荒谬!

淳于焰冷着脸坐回去,没给冯蕴半分颜色。

仆从们陆续退下。

一个个心里竟有些感激冯十二娘,来得正是时候,不然这大热天的,不知道发疯的世子还会对他们做些什么……



冯蕴姣好的脸上,始终挂着笑。

等院子里没有旁人了,这才弯下腰捡起那一根软鞭,看上去十分喜欢,满是赞叹。

“这是世子不要的吗?这样精致的长鞭,我从未见过呢……”

又抬眼,认真地问淳于焰:

“好物弃之可惜,不如世子将它送我?”

淳于焰冷笑连声。

她怎么想得这样美呢?

这条鞭叫“乌梢”,是一条用水工打磨出来的皮鞭,其坚韧和力量堪称习武人的神器,很是费了一番功夫才得到。

所以,当然不是淳于焰丢弃的。

而是他方才打人时气狠了丢出去的。

可淳于焰忘记了拒绝——

他看着冯蕴葱节般白净的手指握住黝黑的圆头鞭把,欢喜得来回摩挲片刻,又紧握住甩了两下,一时口干舌燥,有一种被她拽住的错觉,尾椎发麻……

冯蕴:“世子是应了?”

淳于焰暗眸微微一烁。

这条乌梢就得配这样的小手。

“拿去。”他低哑着声音说完,差点咬舌头。

“多谢世子。”冯蕴看他下颌紧绷,山鹰面具下的那双美眸阴冷冷满是古怪,拱手谢过。

“都说云川物阜民丰,以前我还不信,今日总算是大开眼界……”

冯蕴本就是没话找话,如今喜得一条好鞭,一时爱不释手,将鞭子盘起来,控制不住把玩的乐趣,并当着淳于焰的面,给它重新取了新名字。

“你就叫秋瞳吧,和翦水刚好一对。”

似乎怕淳于焰不理解,她体贴地解释。

“翦水就是那把弯弯的匕首,世子见过的……”

淳于焰喉头一紧。

真会说话。

好想当场掐死她。

冯蕴看他冷飕飕地盯住自己,又莞尔一笑。

“骨重神寒天庙器,一双瞳人剪秋水。秋水般的眼眸,这名字,就当纪念他的原主人了。”

这是占了便宜还卖乖。

好在,她懂得拐着弯地夸他眼睛好看,堪比秋瞳……

“名字尚可。”淳于焰出声讥诮,配上那下颌的淤青,便有点阴阳怪气,“说吧,卿要如何赔罪?”

冯蕴道:“最有诚意的莫过于,以彼之道还治彼身。只要淳于世子愿意……”

这是让他像她对他那般对她?

淳于焰冷笑森森,“你想得美。”

冯蕴:……

她话还没有说完呢。

“行,请问世子要我如何赔罪?”

淳于焰斜来一眼,指尖拂了拂衣袍。

“剥你的皮做鼓,每日起床听个响。”

“抽你的筋熬油,夜里点灯,照个亮……”

“嘶……听着都不错,可人只能死一次。死了,就没得玩了,可惜……”

他说得极尽惊悚恐惧。

等着看冯蕴怕得变脸的样子。

然而,血腥味都蔓延到空气里了,冯蕴却从容雅致地立着,仍在把玩他的鞭,说得云淡风轻。

“可以。世子来选。”

淳于焰怀疑她到底干什么来了。

挑衅?

闲谈?

看着都不像……

难不成,为他美色所迷?

于容貌一项,淳于世子相当自信。

据他的母亲说,就没有人在看过他的脸以后,不为之失色,为之震惊,为之倾倒的……

何况那时他年纪尚小,如今长开了,比当年更胜一筹……

若说她冯氏阿蕴美得足以倾城,那他淳于焰倾个国,不成问题。

这女郎是除去淳于家人外,唯一一个在他成年后还见过他长相的人,为他着迷也说得过去。

可她一会儿下药勾搭裴獗,一会儿又找上门来跟他纠缠不清,恐怕没存什么好心思——

此女歹毒!

狠起来她连自己都敢杀。

淳于焰将大袖一拂,掩了掩颊边的青肿,端起桌案上的茶盏,漫不经心地饮一口。

“卿卿那天来花月涧借粮,说要以《农事要术》交换。眼下,二十万石粮取走了,农事要术何在?”

云川与三国交界,四周山岭险峻,土地贫瘠,耕种不丰,这才是淳于焰周游出籴的原因。

冯蕴上次说农事要术,不是淳于焰不动心,是他根本不相信一个小女郎会有什么真本事。

这一问,恰好问到冯蕴的点子上。

“就等世子开口了。”冯蕴早有准备,将一个小册子,双手奉上,“册上所述,皆适用于云川国。不过……”

淳于焰扬了扬眉,“不过什么?”

冯蕴微笑,“术是死的,人是活的。记载的农术大多晦涩,不好领悟……”

顿一下,她和气地道:“等战事结束,我随世子去云川国,亲传面授,绝不食言……”

她是给自己脸上贴金,寻找生存的土壤。

淳于焰却听得耳朵里痒痒。

转弯抹角说这么多,是想跟他回云川?

淳于焰眸色深暗地看她一眼。

“也好。本世子不怕你偷奸耍滑。若收成不及你所言,我便要了你的脑袋。”

“一言为定。”冯蕴长揖一礼,偷偷观察他的表情。

淳于焰恨她恨得如此坦率,如果葛家兄弟在他手上,怎会半点反应都没有?

冯蕴在院子里张望一眼,笑道:“上次来花月涧已是夜深人静,没有心思观赏园中景致,很是遗憾……世子若是不嫌,可否容我四处走走?”

花月涧的名字极美,园子也美。

看着她眼里流露出来的欣赏和渴望,淳于焰眯起眼看她片刻,慢条斯理地起身。

“那便带你长长见识。”



两个人各怀鬼胎,在花月涧里悠转了大半个时辰。

在淳于焰眼里,冯氏女今日很是温柔小意,对他的态度也与前两次截然不同。

她说了许多话,谈到南齐北晋的局势,安渡的民生、商路,当然也有她吹嘘过的农事,很有几分红颜知己的感觉……

她的见解让淳于焰很吃惊。

可惜,那天的事情就像在他心下种了一颗恶魔的种子,肆意滋长,他再难以平常心看待这个玩弄过她的歹毒女子。

一对上她的眼,他腰眼就麻酥酥的,痒得厉害。嘴上漫不经心,眼睛却止不住看她握着鞭把的手……

“世子?”冯蕴见他盯着自己手上的鞭子,笑问:

“不会舍不得这条鞭吧?”

她将软鞭宝贝似的攥在手上,好像怕淳于焰抢回去。她的手很白很滑,指甲整洁,鞭柄在她手上紧紧的,只露出圆头一截,简直像猫在抓挠人心……

淳于焰喉咙干痒,“给了你,便是你的。”

冯蕴眼看从他这里探不到什么消息,逐渐失去耐心。

“那就好。对了,不知世子的莲姬,找到了吗?”

淳于焰的眼睛,诡谲地眯起。

“与卿何干?”

“哦……”当然不相干。

冯蕴只是想让他想点伤心事,过得不快活而已。

她微微欠身,仪态周正地行个礼。

“那今日言尽于此。多谢世子招待,等战事结束我们再议?”

不待淳于焰回答,她施施然退下。

“世子,告辞。”

淳于焰方才看鞭去了,心不在焉,如今见她扭头就走,没有半分留恋,好像脸被打了似的。

“慢走不送。”

他的情绪没有外露,可握拳的手背上微微凸现的青筋,却暴露出主人滔天的怒意。

“冯氏阿蕴,早晚撕了你。”

撕碎,嚼烂,不吐骨头。

小说《女俘》试读结束,继续阅读请看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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